他烦躁地用手肘砸了砸硬邦邦的枕头 —— 以前住的小区就算凌晨,也只有卖热干面的老汉拖着长腔吆喝,哪来这么多此起彼伏的破锣嗓子?
"吵得人脑壳疼!
" 他嘟囔着坐起身,膝盖不小心撞在床沿,裆部残留的钝痛让他倒抽一口凉气,眼前瞬间腾起金星。
一个激灵跳下床,杨旭趿拉着不知谁的布鞋踹开木窗,清晨的冷风裹着油条焦香灌了进来。
"大早上不睡啊!
" 他朝窗外吼道,声音却在看见街景的刹那戛然而止 —— 青石板路上,扎着绑腿的脚夫扛着油亮的扁担晃过,穿粗布襦裙的妇人正蹲在菜摊前,用指甲掐着青菜的菜帮,不远处茶馆的幌子上,褪色的 "茶" 字被风吹得啪嗒作响,布角扫过屋檐下挂着的干大蒜串,发出细碎的哗啦声。
"哦对,影视城..." 杨旭揉着太阳穴,昨晚胯间的灼痛突然顺着脊椎爬上来,他猛地回头 —— 白衣女子恋无忧蜷在床内侧,墨黑的发丝散在灰色被面上,像一团洇开的墨迹。
"***!
" 他突然想起前阵子新闻里那个 "摸腿被拘 10 天" 的倒霉蛋,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要是被人发现跟陌生女子睡一晚,别说三年,怕是连手机里的聊天记录都得被翻个底朝天。
杨旭蹑手蹑脚地抱起堆在墙角的衣物,手指触到布料时才发现全是潮的,大概是昨晚潮湿所致。
他踮着脚尖往门口挪,每一步都像踩在玻璃碴上,脚底的肿痛混着裆部的余痛,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指尖刚抠住门缝,门闩突然发出 "哐嘶" 的轻响,紧接着木轴 "吱呀" 一声长鸣,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活像老鸹叫。
"你醒了,杨旭。
" 恋无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她坐起身时,淡青色的睡衣带子松垮地垂在肩头,露出锁骨处一枚月牙形的淡褐色胎记。
杨旭僵在原地,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我出去买早餐?
""你说啥?
" 恋无忧趿拉着绣鞋下床,鞋带在脚踝上晃荡着,鞋尖还沾着昨晚的泥点。
她歪着头看他,晨光透过窗棂,在她眼睫上镀了层金边。
"买早餐!
" 杨旭提高音量,同时往后退了半步,脚后跟撞到门框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手机还不知丢在哪个河滩:"那个... 你有钱不?
"恋无忧没说话,只是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她的指尖冰凉,透过 T 恤布料传来的触感让杨旭浑身一激灵。
两人并肩走出木屋时,街上的晨光己经变得刺眼,卖豆腐脑的梆子声 "笃笃" 响着,混着远处传来的更夫打更声,形成一种古怪的节奏。
杨旭注意到街边卖糖糕的老汉盯着他的无袖 T 恤,眼神像在看什么稀罕玩意儿,嘴里还跟旁边的货郎嘀咕着什么,手指时不时朝他这边戳一下。
"这附近景区都有啥吃的啊?
" 杨旭试图打破尴尬,目光扫过街边鳞次栉比的摊铺。
他注意到所有的木头招牌都带着粗糙的斧凿痕迹,连悬挂的麻绳都磨出了毛边,不像现代景区那种刻意做旧的精致。
"面条包子居多。
" 恋无忧的声音很轻,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串深褐色的木珠手链,随着步伐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有热干面宽粉没?
我南方人,喜欢带汤水的。
" 杨旭比划着碗的大小,想起武汉街头过早摊腾起的白雾,口水差点流出来。
恋无忧困惑地皱起眉:"热干面宽粉?
那是啥样的吃食?
" 她的睫毛在晨光里微微颤动,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完全没有演出来的痕迹。
杨旭愣住了。
作为一个资深吃货,他简首不敢相信有人没听过热干面。
"就、就是碱水面,拌上芝麻酱,再加点酸豆角..." 他越说越没底气,因为恋无忧的表情越来越茫然,"算了,吃包子吧。
"走到包子摊前,蒸笼里腾起的白雾扑在脸上,带着浓浓的麦香。
"来西个肉包。
" 杨旭咽了口唾沫,突然想起什么,"有豆浆没?
甜的。
"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她递过陶碗时,手指在碗沿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杨旭 T 恤上印着的 "Happy everyday" 字母上:"小哥这衣裳... 怪新潮的,咋没袖子?
"杨旭下意识地扯了扯 T 恤下摆,洗得发白的棉布被汗渍浸得贴在身上,字母印花也晕开了些许。
"剧组发的演出服呗。
" 他含糊地应付着,突然瞥见恋无忧从袖袋里掏出几枚铜板。
"哎,借我看看。
" 杨旭好奇心大作,接过一枚铜板。
入手冰凉,上面的 "大昌通宝" 西个字铸得歪歪扭扭,"昌" 字中间的一横几乎要穿出圆圈,"大" 字的撇捺也像孩童涂鸦般随性。
他摩挲着钱币边缘的毛刺,突然想起自己收藏的那套顺治通宝,做工比这精细多了。
"你们景区道具组够用心啊,连年号钱都搞。
" 他喃喃自语,把铜板还给恋无忧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
买完包子,恋无忧又不知从哪变出个粗布包,把杨旭的鱼竿可乐装了进去。
"这包背着挺像那么回事。
" 杨旭晃了晃背包,可乐瓶在里面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他跟在恋无忧身后穿过人群,突然发现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好奇和一丝警惕,就像在看一个外星来客。
街角算命先生的幡旗被风吹得哗啦作响,上面的篆体字他一个都不认识,心里突然掠过一丝不安 —— 这影视城是不是太逼真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