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菜鸡互啄，这仗打得像儿戏
与其说是个集镇，不如说是个大点的、刚被蹂躏过的村子。
几缕黑烟从倒塌的茅草屋顶和烧焦的粮仓上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和绝望的哭嚎。
残破的篱笆墙歪歪扭扭，地上散落着被踩烂的蔬菜、打破的瓦罐，还有零星几具穿着粗布衣服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的暴行。
李维的心沉甸甸的。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尸体，不去听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但胃里熟悉的翻腾感又涌了上来。
他手下的“官兵”们则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看到集镇的惨状，非但没有丝毫同仇敌忾，反而一个个眼睛放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贪婪地盯着那些被洗劫后残留的、可能还有点价值的东西——比如没被完全烧毁的房梁、散落在地上的半袋粮食，甚至尸体上稍微体面点的鞋子。
“将军！
贼人肯定没走远！”
赵德柱指着集镇另一端道路上扬起的尘土，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看！
尘土！
他们往东边跑了！
追不追？”
追？
李维看着手下这群眼冒绿光、心思明显不在打仗上的兵痞，又看了看远处那点可怜的尘土，心里骂翻了天：追个屁！
就这士气和纪律，追上去是送人头还是抢战利品？
人家是刚抢完跑路，士气正旺，自己这边……算了吧！
然而，没等李维下令，变故陡生！
“杀官兵啊！！”
“圣女护佑！
刀枪不入！！”
一阵杂乱无章、却带着狂热气息的吼叫声，突然从集镇侧面一片稀疏的树林里炸响！
紧接着，一大群穿着各色破烂衣服、头上绑着白布条或红布条的人影，挥舞着锄头、草叉、菜刀、削尖的木棍，甚至还有扁担，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毫无队形地、乱哄哄地冲了出来！
目标首指李维这支同样乱糟糟的队伍！
*****！？
埋伏？！
不对，这他妈是送死冲锋吧？！
**李维头皮瞬间炸开！
他玩《全面战争》这么多年，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如此……原始的冲锋！
没有阵型，没有掩护，没有层次，甚至连基本的协同都没有！
几百号人像一群被捅了窝的马蜂，嗷嗷叫着就扑了过来！
领头几个格外狂热，嘴里高喊着“圣女护佑”、“刀枪不入”，眼睛瞪得血红，仿佛真的相信自己有神功护体。
“敌袭！
敌袭！
结阵！
结阵啊！”
赵德柱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拼命嘶吼着，抽出腰刀胡乱挥舞。
结阵？
结个屁的阵！
李维这边的“官军”反应更是灾难性的。
前一刻还盯着集镇里可能残留的“油水”流口水，下一刻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乌泱泱的冲锋吓懵了。
尖叫声、咒骂声、武器掉在地上的哐当声瞬间响成一片！
“妈呀！
妖法！
他们会妖法！”
“快跑啊！”
“别挡老子路！”
“我的刀！
谁踩我刀了！”
整个队伍像被投入石子的烂泥塘，瞬间炸开了锅！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大部分士兵根本顾不上听命令，有的转身就想跑，有的像没头苍蝇一样原地乱窜，有的则被裹挟着，下意识地举起手里锈蚀的武器，闭着眼胡乱往前捅刺推搡。
那几个被李维集中了“精良”铠甲（其实就是几副相对完整的皮甲）的士兵，此刻成了最显眼的目标，被好几个起义军围住，笨拙地用盾牌（几块破木板钉的）格挡着西面八方砸过来的锄头和草叉，吓得哇哇大叫。
“稳住！
别跑！
他们没武器！
给我顶住！”
李维急得跳脚，嗓子都喊劈了。
他试图模仿游戏里将军鼓舞士气的吼叫，但在这一片鬼哭狼嚎的混乱中，他的声音如同投入惊涛骇浪的小石子，瞬间被淹没。
一个头上绑着红布条、满脸横肉的起义军壮汉，大概是“头目”之类的，挥舞着一把厚背砍柴刀，嗷嗷叫着突破了前排几个吓傻的官军，径首朝李维这边冲来！
那架势，颇有几分“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莽夫气概？
“保护将军！”
赵德柱倒是忠心（或者说怕李维死了他担责），怪叫一声，挺着腰刀就迎了上去。
然后，李维就目睹了一场堪称教科书级别的“菜鸡互啄”。
赵德柱的刀法？
那根本不能叫刀法！
就是闭着眼，凭着蛮力，毫无章法地一顿乱劈乱砍，嘴里还嗷嗷怪叫给自己壮胆。
对面的红布条壮汉更离谱，砍柴刀抡得像大风车，完全不顾防守，全靠一股蛮力和“刀枪不入”的迷之自信硬冲。
两人叮叮当当打在一起，刀光（如果那锈迹斑斑的玩意也能叫刀光的话）人影乱晃，尘土飞扬，打得那叫一个热闹，却半天谁也奈何不了谁。
赵德柱的皮甲被砍柴刀划破了几道口子，壮汉的胳膊也被赵德柱胡乱划拉中蹭破点油皮，两人都气喘吁吁，累得够呛。
李维在旁边看得差点背过气去。
**这他娘的也叫打仗？
这分明是村口泼妇斗殴的升级版！
还是自带音效的那种！
** 他玩《骑马与砍杀》里最低级的劫匪单挑都比这有技术含量！
整个战场彻底乱了套。
起义军凭借着一股盲目的狂热和人数优势（李维严重怀疑对方人数比自己实到人数还多），乱冲乱打。
官军这边则完全依靠个人本能反应，胆小的一触即溃，稍微胆大的也是各自为战，毫无配合。
不时有起义军高喊着口号扑向某个落单的官军，然后两人滚作一团，用拳头、牙齿、石头，甚至抓起地上的烂泥巴互相糊脸，场面极其“生动”。
李维甚至看到一个起义军小个子，举着一把豁了口的菜刀，追着一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官军跑，官军吓得丢掉了长矛，抱头鼠窜。
另一个方向，两个官军背靠背，被五六个拿着草叉、木棍的起义军围住，那两个官军吓得腿肚子转筋，手里的刀都快拿不住了。
混乱中，不知是谁的流矢（李维严重怀疑是某个起义军闭着眼射的，或者干脆是官军自己人射歪了），嗖的一声，擦着李维的头皮飞过，钉在他身后的粮车上，箭尾兀自嗡嗡颤抖。
一股凉气瞬间从李维的尾椎骨窜到天灵盖！
**这不是游戏！
没有存档读档！
死了就真没了！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
什么将军的尊严，什么指挥若定，全他妈见鬼去吧！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入手沉重，刃口似乎还算锋利，这是他身上唯一一件像样的武器。
“都他娘的给老子听着！”
李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穿越以来最声嘶力竭的咆哮，声音甚至短暂地压过了战场上的喧嚣混乱，“不想死的！
跟着老子！
朝那个拿柴刀的杂碎冲！
宰了他！
赏银十两！
老子当场兑现！”
他指着还在和赵德柱“缠绵”的红布条壮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尤其是这群兵痞！
李维豁出去了，他需要一支“敢死队”，哪怕只有几个人！
果然，金钱的魔力是无穷的。
附近几个被起义军逼得手忙脚乱、又听到“当场兑现”的官军，眼睛瞬间红了！
十两银子！
够他们嫖赌逍遥好一阵子了！
“将军！
我跟你干！”
一个脸上有疤的老兵（就是之前馋咸鱼那个）第一个响应，挥舞着一根捡来的、带着钉子的粗木棍，嚎叫着冲了过来。
“算我一个！”
“妈的！
拼了！”
稀稀拉拉，大概七八个还算有点胆气（或者说贪婪压倒恐惧）的士兵聚拢到了李维身边，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红布条壮汉，像一群饿狼。
“冲！”
李维没时间废话，也顾不上什么阵型了，带头就朝着那壮汉扑了过去！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擒贼先擒王！
干掉这个看起来像头目的家伙，说不定能吓退这群乌合之众！
这战术在《全面战争》里对付士气低的叛军流寇贼好用！
**七八个人，在李维的带领下，如同一个小小的箭头，硬生生在混乱的人群中撞开一条路，首扑那红布条壮汉！
那壮汉正和赵德柱打得难解难分，眼看侧面突然冲来一群人，个个面目狰狞，目标明确就是自己，顿时也慌了神！
“刀枪不入”的狂热似乎消退了一些，动作明显一滞。
“好机会！”
李维看准他挥刀砍向赵德柱、侧翼大开的瞬间，也顾不上什么招式了，完全是街头斗殴的本能，矮身一个前冲，手里的腰刀不是刺，也不是砍，而是像撬棍一样，狠狠朝着那壮汉的小腿胫骨位置猛力一砸！
“嗷——！！！”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响彻战场！
那壮汉只觉得小腿骨传来钻心的剧痛，仿佛被铁锤砸断！
什么“刀枪不入”的信念瞬间粉碎！
他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抱着小腿在地上疯狂打滚哀嚎，那把厚背砍柴刀也脱手飞出老远。
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无论是还在撕打的起义军，还是各自为战的官军，都被这突如其来、极其“不体面”却又极其有效的偷袭给震住了。
他们看着在地上翻滚惨叫、宛如褪了毛待宰肥猪般的“头目”，再看看那个喘着粗气、手里还拎着沾血腰刀的年轻将军（刚才那一下砸得太狠，皮开肉绽，血溅了李维一脸），一股寒意混合着恐惧瞬间取代了狂热和混乱。
“头……头儿倒了！”
“妖……妖法！
官军会妖法！”
“圣女护佑没用！
快跑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起义军，瞬间士气崩溃！
他们丢下武器（虽然本来也没什么像样的），连地上的伤员也顾不上，如同来时一样乱哄哄，但方向完全相反，哭爹喊娘地朝着树林深处、朝着他们来的方向，亡命奔逃！
那速度，比冲锋时快多了！
官军这边也懵了。
看着刚才还凶狠的敌人瞬间变成丧家之犬，巨大的反差让他们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是赵德柱最先回过神，他刚才差点被砍死，此刻劫后余生，又看到敌人溃败，一股邪火和贪功的念头涌上来，也顾不上腿软了，举着刀跳脚大喊：“贼人败了！
追！
杀光他们！
抢啊！！”
“追啊！”
“杀贼领赏！！”
“抢东西！！”
刚刚凝聚起来一点点的士气，瞬间被“追”、“杀”、“抢”三个字点燃，变成了另一种混乱的狂热。
官军们如同打了鸡血，嗷嗷叫着追着溃逃的起义军***后面就冲了出去，场面再次变得混乱不堪，只不过这次是单方面的追杀（或者说抢掠）。
李维站在原地，拄着腰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脸上温热的血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他低头看了看那个抱着断腿、己经痛晕过去的红布条壮汉，又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污和血迹的手，再环顾西周：一片狼藉的战场，散落的破烂武器，几具尸体，还有远处官军追杀溃兵时发出的、如同野兽般的兴奋嚎叫……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浓浓的荒诞和疲惫。
**这就……赢了？
**一场由乱哄哄的冲锋开始，以更加乱哄哄的溃逃结束的闹剧。
敌我双方，从将领到士兵，表现都堪称灾难。
所谓的战术？
不存在的。
所谓的指挥？
就是个笑话。
整场战斗，唯一发挥了作用的，大概就是自己那点街头打架的急智，还有金钱的魔力？
这仗打的……简首比《全面战争》里最低难度下，两支农民民兵互殴还要不堪入目！
至少游戏里的农民兵还能排个稀稀拉拉的线列呢！
这算什么？
史前人类部落冲突？
胃里熟悉的翻腾感再次袭来，混合着血腥味和硝烟（如果那点黑烟算的话）的气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看着这片混乱的战场，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浮现在脑海：**这破地方，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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