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骂他傻,他总搓着手笑:“人家揭不开锅哩,能帮一把是一把。”
那年大雪封山,他把自家房顶的茅草全扛去给王寡妇补墙。
回来时冻得嘴唇发紫,却从怀里掏出温热的烤红薯塞进我们手里。
他走那日毫无预兆,是在帮孤老李头修院墙时倒下的。
十六年后清明,当年那个在王寡妇家冻僵的男孩跪在墓前哽咽:“叔啊,那年要不是您……”我摸出爷爷留下的破粮袋,袋角磨穿两个洞,曾漏掉我家多少口粮。
雨丝落在我仰起的脸上,墓碑照片里他依旧笑呵呵望着漫山扫墓人。
---雨水敲打伞面的闷响,一声声,像是无数细小的指节在叩问。
山路泥泞湿滑,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拖拽感。
我撑着伞,目光穿透蒙蒙雨雾,望向半山腰那片熟悉的松柏林。
远远的,爷爷坟茔前攒动的人影便撞入眼帘。
灰蒙蒙的天色下,那些晃动的人形轮廓,如同他生前当生产队长时,村头仓库前总也散不去的景象。
十六年了,奶奶也已于五年前安眠在爷爷身旁,可爷爷坟前这无声的祭奠,却像山涧的泉水,从未真正枯竭。
空气里弥漫着湿泥、青草和焚烧纸钱后特有的焦糊气息,混合着一种沉甸甸的、名为思念的潮湿。
离得近了,那攒动的人影清晰起来。
有佝偻着背、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泥点溅满了裤脚;有面容黧黑、身材壮实的中年汉子,袖口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臂膀;也有被大人牵着手、懵懂张望的孩童。
他们或默默拔除坟茔周围新生的杂草,或用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去墓碑上积聚的水珠,或将带来的简单祭品——几颗水果、一碟点心、一壶土酒——庄重地摆放在石供台上。
没人高声喧哗,只有低低的、含混不清的絮语和压抑的咳嗽声,在淅沥雨声中浮沉。
爷爷张大有,只活了短短四十五个春秋,生命短暂得如同山间一道急促掠过的闪电。
他走那年,我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记忆中,他身材算不上魁梧,甚至有些瘦削,常年的劳作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沟壑,皮肤是风吹日晒的古铜色。
他目不识丁,自己的名字也写得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