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晶吊灯将暖黄的光洒在银质餐具上,王妈带着两名佣人安静地上菜。
周以宁没什么胃口,机械地切着盘中的牛排。
靳北宸的目光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忽然开口:“不合胃口?”
“没有。”她放下刀叉,“只是不饿。”
靳北宸示意佣人撤走餐盘,起身时指尖划过她的肩膀:“上楼休息吧。”
卧室里,周以宁站在落地窗前发呆。
夜色中的花园被地灯勾勒出朦胧轮廓,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身后传来开门声,靳北宸端着两杯红酒走进来。
“喝一点,助眠。”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周以宁接过,却没有喝。
靳北宸也不在意,倚在窗边啜饮一口,喉结滚动时,领口微敞的锁骨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明天季氏会收到第一份‘礼物’。”他突然道。
周以宁指尖一紧,玻璃杯映出她骤然冷厉的眼神:“是什么?”
“城东那块地。”靳北宸晃着酒杯,“季烨瞒着董事会抵押了三成股份,明天银行会准时催债。”
她猛地抬头——那块地是季氏进军医疗产业的跳板,若丢了,季烨在董事会的地位将一落千丈。
“至于苏家……”靳北宸轻笑,“苏媛父亲那家私立医院的融资方,恰好是我控股的投资公司。”
周以宁胸口起伏,报复的***与莫名的忐忑交织。
她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谢谢。”
“又忘了身份?”靳北宸忽然逼近,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帮自己太太,天经地义。”
“那个我先去洗澡…”说完就小跑进了浴室。
是的,换洗衣服都没拿,只顾着躲靳北宸了。
靳北宸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处理电脑上的文件。
周以宁洗完想从浴室出来时,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拿进来。
“北宸哥……”她在想如果靳北宸不在,她是不是可以直接跑出去?如果他在,就当求助他了。
就是不知道还像小时候那样叫他行不行。
“怎么了?”他合上电脑,随手搁在沙发上。
浴室里的周以宁听到他在的声音,后退了一步。
“我进来太着急了,你能帮我拿下需要穿的衣服吗?”
过了半天,也没听到回应。
不会吧?不然让他叫下佣人来拿?起码不尴尬。
正想之际,浴室的门被敲响:“你把门打开一下,我把衣服给你。”
“啊,好,那个……你能不能背过身去?”
“怕什么?你的身体我昨晚都看过了。”
周以宁真想当场社死。
但她还是靠在门后,接过了衣服,衣服最上面,居然是***。
…………
周以宁从浴室出来时,身上裹着丝质睡袍,发梢还滴着水。
她擦着头发,一抬头,正对上靳北宸幽深的目光。
靳北宸从沙发起身,朝她走来。
周以宁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浴室的门框。
“躲什么?”他低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头发不擦干,容易感冒。”
他的动作很轻,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毛巾裹住湿发,轻轻揉搓。周以宁僵在原地,呼吸微滞。
太近了。
她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冷冽又强势。
“我自己来……”她伸手想拿回毛巾,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触电般缩回。
靳北宸低眸看她,唇角微勾:“靳太太这么紧张?”
周以宁耳尖发烫,强装镇定:“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他微微俯身,嗓音低沉,“不习惯有人照顾你,还是不习惯……我?”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周以宁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抬眸,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靳北宸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耳垂,嗓音微哑:“头发还湿着。”
周以宁呼吸微乱,强自镇定:“我去吹干。”
她转身想逃,却被他扣住手腕,轻轻一拽,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靳北宸!”她低呼,双手抵在他胸膛上。
“别动。”他嗓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我帮你。”
他单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拿起吹风机,温热的风拂过她的发丝,他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后颈,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周以宁浑身紧绷,心跳如擂鼓。
太亲密了……这已经超出了“合作”的界限。
“好了。”他关掉吹风机,手指轻轻拨了拨她的发丝,嗓音低哑,“很软。”
周以宁耳尖发烫,迅速从他怀里退开,拉开距离:“谢谢。”
“我先睡了,你去洗澡吧!”
说完跑到床边就钻进被里。
靳北宸低笑一声,拿着睡衣就进了浴室。
过了一会,浴室的水声停止。
周以宁闭上眼,努力平复心跳。
忽然,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靳北宸的手臂横过来,将她揽进怀里。
“靳北宸!”她浑身一僵。
“别动。”他嗓音低沉,带着睡意的慵懒,“睡觉。”
周以宁被他圈在怀里,后背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
她咬唇,想挣脱,却被他扣得更紧。
“再乱动,我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嗓音微哑,带着警告。
周以宁瞬间不敢动了。
黑暗中,靳北宸的唇角无声勾起。
正当周以宁要睡着之时,手机突然在床头柜上疯狂震动。
她条件反射地抓起来接听。
“周医生!车祸重伤患者需要立即开胸!秦教授电话打不通,这个手术只能你来做。”
“我二十分钟到。”她掀开被子的动作太急,睡袍腰带散开大半。
靳北宸跟着周以宁来到衣帽间,从衣柜抽出衬衫和长裤穿上。
“我送你去。”他低头系袖扣,腕表在夜光下泛着冷芒,“这个点高架畅通。”
周以宁也没推辞,救人要紧。
黑色超跑快速穿梭在高速公路上,稳稳的停在医院门口。
周以宁快速解开安全带下车。
她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手术室,开始换衣服。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起时,周以宁才看清手术床上的人,居然是季烨。
她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开腔。”
手术刀划开胸腔的瞬间,周以宁的视野里只剩下那颗濒临崩溃的心脏。
“血压持续下降!”麻醉师的声音穿透手术室的紧张空气,“80/50,还在掉!”
周以宁微微闭眼,将杂念排出脑海——无论躺在手术台上的是谁,此刻他只是她的病人。
“准备肝素,建立体外循环。”她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给我7-0聚丙烯缝合线。”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护士长快步走来,压低声音:“周医生,患者身份确认了,是季氏集团的——”
“我知道。”周以宁打断她,口罩上方的眼睛没有丝毫波动。
手术刀精准地分离粘连组织,暴露出破裂的主动脉。暗红色血液喷涌而出的刹那,周以宁的手稳如磐石,迅速插入动脉插管。
“夹层从主动脉弓延伸到左锁骨下动脉。”她向助手展示撕裂的血管壁,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这里需要25mm人工血管置换。”
当体外循环机开始运转,代替那颗衰竭心脏工作时,周以宁才有片刻喘息。
她抬头看了眼监护仪,血液氧合指数勉强维持在安全阈值。
无影灯下,季烨苍白的胸膛随着机械呼吸规律起伏。
“周医生?”器械护士递来新的手术纱布,担忧地看着她停顿的手。
周以宁猛地回神,接过纱布按压在渗血的创面上。
五个小时过去,她的肩膀开始***,但手指依然精准如初。
最后一针缝合线剪断时,监护仪上的波形已经趋于平稳。
“血压110/70,血氧98%。”麻醉师的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体外循环可以撤了。”
“准备关胸。”她说着,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一旁的孙医生敏锐的注意到她的异常,立即递来热敷垫:“周医生,剩下的交给我吧!”
周以宁摇摇头,将热敷垫按在右肩上:“给我五分钟。”
她走到墙边,后脑勺抵着冰冷的瓷砖。
最终关胸手术完成。
当季烨被推出手术室时,周以宁在洗手台前反复冲洗着手臂。
水流冲走最后一丝血渍时,她才想起靳北宸,不知道他有没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