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尘坐在药铺后院的青石阶上,指尖捏着一截刚剥好的 “七步蛇” 毒牙。
蛇牙泛着青黑色的幽光,毒液顺着牙沟缓缓滴入下方的黑陶罐,发出 “滋滋” 的轻响,与空气中弥漫的艾草驱蚊气息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
他本该在亥时前处理完这批蛇毒,可今日的月亮却像块浸透血的磨盘,沉甸甸地压在镇口的老槐树上,月光透过槐树叶隙洒下,竟带着几分暗红。
阿尘的眉心又开始发痒,比往日更甚,那痒意像根细针,一下下刺在皮肤深处,隐隐有温热的感觉渗出。
“咚 ——” 更夫敲过亥时的梆子,声音在寂静的镇子里传得格外远。
阿尘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眉心的异样,拿起陶勺准备将蛇毒搅匀。
就在勺柄触碰到毒液的瞬间,他眉心猛地一跳,一股灼热的刺痛骤然炸开!
“唔……” 他闷哼一声,双手不受控制地一颤,陶勺 “当啷” 掉在地上,几滴蛇毒溅在袖口,立刻将青布腐蚀出几个焦黑的孔洞。
与此同时,一阵极轻极淡的歌谣声,如同丝线般钻入他的耳道。
“墟中墟,天外天,一曲清歌断尘缘……”是母亲的声音!
阿尘浑身一震,猛地抬头望向月亮。
月光下,他眉心那道若隐若现的青痕竟泛起了淡红色,如同血丝般蜿蜒游走。
歌谣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 “叮叮当当” 的金属碰撞声,像是玉佩相击,又像是剑刃摩擦。
“娘?”
他下意识地低唤,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十年了,自从记事起,这歌谣就只在每月十五的梦里出现,从未如此真切过。
就在这时,他处理蛇毒时不小心划破的指尖渗出一滴血珠,恰好滴落在旁边的紫铜药鼎上。
那药鼎是老掌柜收来的旧货,表面刻着模糊不清的云纹,平日里用来熬制普通伤药。
血珠一触碰到鼎身,异变陡生!
“嗡 ——”药鼎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响,仿佛活了过来。
阿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液渗入云纹,紫铜鼎身瞬间泛起诡异的红光,一股庞大的吸力从鼎内传来,将他指尖的鲜血源源不断地吸扯过去。
“不好!”
阿尘心中一惊,想要抽手却己来不及。
血液被吸入的瞬间,他体内的灵气骤然紊乱,与眉心的红纹遥相呼应,形成一股狂暴的力量在经脉里横冲首撞。
“砰 ——”一声巨响,紫铜药鼎猛地炸开!
碎铜片西射飞溅,幸好阿尘反应极快,就地一滚躲开了大部分碎片,但脸颊仍被划开一道血口。
浓烈的毒烟混合着铜锈味弥漫开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当烟尘稍稍散去,阿尘捂着流血的脸颊爬起来,却赫然发现药鼎炸开的地方,地面竟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边缘残留着未完全熄灭的红光,显然是刚才的爆炸震开了地面的石板。
他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摸向眉心 —— 那里的红纹不知何时己隐去,只留下一丝灼热的余温。
母亲的歌谣和金属碰撞声也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下面是什么?”
阿尘蹲下身,捡起一块未燃尽的火把,凑到洞口边。
火光摇曳中,他看到一段向下延伸的石阶,石阶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却有几处留有模糊的脚印,显然有人曾来过这里。
十年了,他在回春堂做了十年药童,从未发现后院竟有这样一个密室。
是老掌柜知道,还是……他握紧了手中的火把,深吸一口气。
好奇心与一丝莫名的预感驱使着他,让他顾不上脸颊的伤口和刚才的惊魂未定。
他小心翼翼地踏上石阶,每一步都走得极轻,生怕触动什么机关。
石阶潮湿阴冷,墙壁上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
向下走了约莫二十余级,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丈许见方的石室。
石室中央矗立着一座半人高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古朴的玉匣。
火把的光芒照亮玉匣,阿尘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玉匣通体洁白,上面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纹路雕刻着日月星辰,而在玉匣的一角,赫然刻着一个残缺的 “萧” 字 —— 与他夜夜临摹的残页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拂去玉匣上的灰尘。
指尖触碰到玉匣的瞬间,一股温和的灵力涌入掌心,让他紊乱的灵气顿时平复了几分。
“道心玉简……”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仿佛是母亲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掀开了玉匣。
匣内没有任何宝物,只有一块巴掌大小的乳白色玉简,静静地躺在丝绒垫上。
当玉简暴露在火光下时,上面忽然浮现出一行行流光溢彩的文字,如同活物般在玉简上缓缓流转。
阿尘凑近细看,只见上面写道:“荒墟非劫,是为天钥。
墟开之时,万道归一……”文字晦涩难懂,却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他翻到玉简背面,那里除了一些繁复的图腾外,边缘处似乎还刻着什么极细的纹路,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地面上传来老掌柜咳嗽的声音,似乎是被刚才的爆炸声惊动了。
“阿尘?
后院怎么了?”
阿尘心中一紧,连忙将玉简揣入怀中,用泥土掩盖好石阶入口,又匆匆收拾了地上的碎铜片和毒草残渣,装作被爆炸震晕的样子躺在地上。
老掌柜举着油灯跑进来,看到一片狼藉的后院和昏迷的阿尘,脸色大变:“哎呀!
这是怎么了?
蛇毒炸了?”
阿尘适时地 “醒” 来,揉着额头,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掌柜的…… 我也不知道,刚才处理蛇毒,药鼎突然就炸了……”老掌柜叹了口气,扶他起来:“罢了,人没事就好。
这破鼎早该扔了,幸好没伤着要害。
快回房歇着吧,明日还要打理药圃呢。”
阿尘点点头,低着头跟在老掌柜身后,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道心玉简…… 荒墟非劫……还有那眉心的红纹,母亲的歌谣,金属碰撞声…… 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回到柴房,他反锁上门,迫不及待地掏出玉简。
玉简触手温润,上面的文字己经隐去,只剩下那些神秘的图腾。
他想起玉简边缘的细纹路,忽然想到自己临摹的萧氏残页 —— 那些残页的边缘,似乎也有类似的刻痕!
难道……阿尘猛地从床板下抽出油布包,将残页摊开在玉简旁。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残页边缘那些扭曲的纹路。
他屏住呼吸,将残页慢慢靠近玉简,试图拼凑那些纹路。
就在残页与玉简的边缘即将贴合的刹那,两者忽然同时发出一阵微弱的白光!
阿尘只觉得脑海中 “嗡” 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他看到玉简和残页的纹路在空中交织,形成一个模糊的图案,而图案的中心,赫然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符号 ——“天墟”!
与此同时,他的右目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不同 —— 他看到空气中漂浮着无数淡绿色的光点,那是灵气?
而在玉简和残页周围,光点汇聚成一条模糊的光带,指向镇外的某个方向。
“这是……” 阿尘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就在这时,他听到窗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金属碰撞的 “叮当” 声 —— 和他在月圆夜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夜色深沉,只有一轮血月高悬,将苍澜镇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红光之中。
而在镇子的尽头,隐约有几道黑影一闪而过,空气中似乎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阿尘握紧了手中的玉简和残页,心脏狂跳不止。
他知道,从今夜起,他这三重身份的阴影,再也无法隐藏在苍澜镇的晨雾里了。
一场围绕着 “天墟” 和 “荒墟” 的风暴,正在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