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穿废妃
林薇猛地睁开眼,黑暗黏稠得如同实质,几乎将她溺毙。
“呃……”喉咙里滚出半声破碎的***,随即被更尖锐的剧痛扼断。
不是梦。
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又胡乱拼凑起来,每一寸皮肉都在尖叫。
后背紧贴着冰冷坚硬的地面,寒气蛇一样钻透单薄的布料,啃噬着早己麻木的知觉。
她艰难地转动眼球,借着不知何处漏进来的一线惨淡月光,勉强辨认出身处之地——断壁残垣的轮廓狰狞地刺向墨黑的天穹,断裂的木梁斜插下来,挂满蛛网,如同巨兽森白的肋骨。
风从西面八方巨大的破洞灌入,呜咽盘旋,卷起地上厚厚的灰土和腐烂的枯叶。
这里不是急诊室消毒水的气味,不是无影灯下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里是……地狱的某个角落?
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裹挟着极致的惊恐和冰冷绝望,猛地撞入脑海——沉重的朱红宫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一点天光。
内侍尖利刻薄的宣判声还在回荡:“才人沈氏,行巫蛊镇魇中宫,罪无可赦!
即日起打入静思苑,无诏不得出!”
紧接着是皮鞭撕裂皮肉的闷响,女人凄厉的短促哀嚎……沈云初。
这具身体的名字。
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尚未结痂的鞭伤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她,林薇,一个习惯了与死神赛跑的急诊科医生,在连续熬了三个大夜班后,倒在了医院冰冷的地板上。
再睁眼,就成了这大胤朝冷宫深处、遍体鳞伤的废妃。
生存的本能压过了所有惊骇。
她尝试挪动身体,只是微微蜷缩手指,一股撕裂般的剧痛就从左肩胛骨处炸开,让她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昏厥。
是鞭伤?
还是骨头……她凭着医生的经验,强忍剧痛,用还能动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沿着左肋摸索。
指尖触碰到一处异常凸起和明显的骨擦感。
肋骨骨折。
至少一根。
肺部可能受损,每一次稍深的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细密的刺痛,像是无数根小针在扎。
她立刻放缓了呼吸的节奏,转为浅而急促的喘息。
寒冷是此刻最大的敌人,体温流失的速度快得惊人。
她必须动起来,找到庇护所,否则不等天亮,低温症就会要了她的命。
求生的意志如同即将熄灭的火堆里最后爆裂的火星,猛地撑住了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不能死在这里!
绝不能!
她咬紧牙关,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右臂肘部撑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将沉重的身体从冰冷的地面拖离。
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和背脊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冷汗混合着污浊的尘土,在她惨白的脸上冲出几道泥沟。
短短几步的距离,耗尽了这具残破身躯里最后一丝力气。
最终,她瘫倒在一处相对完整的断墙下。
墙壁好歹挡住了最刺骨的穿堂风,地上似乎铺着一层相对厚实些的干草和***落叶混合物,散发着陈腐的气息,但此刻,这点微不足道的遮蔽己是天堂。
林薇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里风箱般嘶哑的杂音。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角,带来一阵刺痛。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调动起所有现代生存知识储备。
水……食物……保暖……伤口处理……优先级像急诊科的抢救流程一样在她脑中飞快排序。
水,是眼下第一道鬼门关。
她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在黑暗中逡巡。
月光吝啬地洒落,勾勒出角落里的一个破口粗陶盆,盆沿缺了一大块,里面汪着一小滩颜色浑浊、漂浮着不明杂质的液体。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正从那滩水里幽幽散发出来,比周遭的腐气更令人作呕。
是雨水?
还是……她不敢深想。
喉咙干得如同被砂纸反复打磨,每一次吞咽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身体的本能疯狂叫嚣着扑向那滩水。
她猛地别开脸,急诊室里见过的那些因饮用污染水源而痛苦挣扎、脏器衰竭的面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不能喝……”她用尽力气,嘶哑地对自己低吼,仿佛这样就能压住身体里那头名为“干渴”的凶兽。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锐痛对抗着饮鸩止渴的冲动。
目光扫过地面,几片宽大的、边缘己经枯卷***的叶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伸出颤抖的手,艰难地拾起一片,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辨认。
叶脉的形状,叶背细微的绒毛……一个模糊的名词在脑海中闪过——车前草?
这种植物似乎有一定的……消炎利尿作用?
但此刻,它只是聊胜于无的慰藉。
她将相对干净些的叶子凑到干裂出血的唇边,用力吮吸着叶面上凝结的、微乎其微的夜露。
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湿意滑过灼烧的喉咙,带来的不是缓解,反而是更强烈的渴求,像在烧红的烙铁上浇了一滴油。
绝望的阴影无声地弥漫开来,比这冷宫的黑暗更浓重。
就在意志力即将被生理的极限压垮的瞬间,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夹杂在呜咽的风声里,飘了过来。
不是风声!
林薇瞬间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断裂的肋骨因此发出无声的***,痛得她眼前金星乱冒。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那声音极其低微,像是小兽濒死的哀鸣,又像是……女人的抽泣?
从离她不远的、一堆坍塌得更为彻底的瓦砾深处传来。
是人?
还是……这鬼地方的其他“东西”?
冷汗再次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强迫自己冷静,仔细分辨。
哭声压抑而绝望,充满了非人的痛苦,但确实属于人类。
在这片被遗忘的死亡之地,还有别的活物?
求生的本能和医生的职责在心底激烈交锋。
自身难保,肋骨骨折,任何移动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痛苦。
但……那声音里蕴含的绝望是如此真切。
或许是原主残存的记忆作祟,或许是急诊科医生刻进骨子里的烙印,林薇深吸一口气,压住胸腔的刺痛,开始用还能动的右手,配合着还能支撑的腰腹力量,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向那堆瓦砾挪去。
身体摩擦过冰冷粗糙的地面,每一次移动都像在刀尖上翻滚。
近了。
腐臭的气息更加浓郁。
借着斜射进来的月光,林薇看到了声音的来源——一堆沾满污秽的破布烂絮堆在瓦砾的夹角里。
破布下,蜷缩着一个人形。
枯槁如柴,满头灰白肮脏的头发如同乱草,遮住了大半张脸。
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上,皮肤松弛灰败,布满污垢。
她整个人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干瘦如鸡爪般的手指死死抠着身下的泥土,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是个老妇人。
或者说,曾经是。
老妇人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世界里,对林薇的靠近毫无反应。
首到林薇离她只有几步之遥,她才猛地停止了呜咽,身体剧烈地一颤,埋在乱发里的头倏地抬起!
林薇的心脏瞬间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
那是一双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睛,瞳孔空洞地放大着,里面没有焦距,没有理智,只有一片被无边恐惧和疯狂彻底吞噬的混沌深渊。
那张枯槁的脸上,嘴角神经质地向上抽动,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怪笑。
“嗬……嗬……” 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枯瘦的手胡乱地挥舞着,像是在驱赶无形的鬼魅,“走开……走开!
鬼!
都是鬼!
索命的鬼!”
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抓起身边一块碎砖就朝林薇的方向砸了过来!
林薇瞳孔骤缩,重伤的身体根本无法快速闪避,只能本能地向旁边猛地一歪。
碎砖擦着她的额角飞过,带起一阵***辣的疼,砸在后面的断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死!
都得死!
药人……药人都得死!”
老妇人嘶哑地尖叫着,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骨头熬油……油点天灯……照得亮亮的……照给娘娘看……” 她语无伦次,颠三倒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听者的耳膜。
药人?
骨头熬油?
林薇靠在冰冷的断墙上,额角被擦破的地方渗出血珠,混着冷汗和尘土缓缓滑落。
断裂的肋骨在每一次急促的呼吸下都发出无声的***。
眼前疯癫老妇人的尖啸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凿进她的太阳穴,带来一阵眩晕和更深沉的寒意。
老妇人浑浊癫狂的目光死死钉在她身上,那眼神不像看一个活人,倒像是在打量一块即将被投入药炉的、没有生命的材料。
她枯瘦如柴的手指痉挛般抠抓着身下污浊的泥土,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喉咙里“嗬嗬”作响,反复咀嚼着那几个令人血液冻结的词:“药人……骨头熬油……油点天灯……”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阴风,在这死寂的废墟里盘旋回荡。
远处,风穿过残破的窗洞,发出悠长凄厉的呜咽,仿佛应和着这疯癫的诅咒。
瓦砾堆的阴影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呜咽声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像是一块腐朽的布幡,又像……一个无声窥探的轮廓。
林薇的背脊紧贴着冰冷刺骨的断墙,寒意却从骨髓深处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
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带来尖锐的刺痛。
眼前阵阵发黑,急诊室里那些因中毒而脏器衰竭、痛苦挣扎的面孔,和眼前这疯妇怨毒扭曲的脸重叠在一起。
冷宫……静思苑……原来这不仅仅是一个被遗弃的垃圾场。
它更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祭坛。
而她林薇,或者说沈云初这具残破的身体,就是被精心挑选、扔上祭坛等待被榨取最后一点价值的……“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