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从她额角滑落,消失在发丝间。
两小时后,周晔凛关掉机器,用湿巾小心擦拭纹身部位。
“好了。”
他说,“三天内别碰水,三天后同样的时间过来。”
容朝坐起身,低头查看新纹身。
飞鸟的轮廓己经清晰可见,荆棘缠绕的姿态栩栩如生。
她伸手轻触红肿的皮肤,指尖冰凉。
“满意吗?”
周晔凛摘下手套,唇角小弧度扬起,笑着问她。
话刚问出口,他又猛地愣住。
容朝点头,从包里取出一个几张纸币,“现金,按姜小姐报的价。”
周晔凛扫了眼,没接,“现在很少人用现金了。”
“我的习惯。”
容朝站起身,腰侧的纹身随着她的动作若隐若现。
她穿外套的动作很慢,似乎每一下都在忍受疼痛,她走到前台把钱放在玻璃柜上。
周晔凛紧随她脚步,鬼使神差地开口,“我送你。”
“不必。”
容朝走到门口,室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雨。
周晔凛抓起门边的伞追出去,却看见她半个身子己经踏入雨中。
雨幕中她的身影单薄得像一张纸,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周晔凛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追出来。
容朝突然回头,黑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衬得皮肤更加苍白。
两人隔着雨幕对视,谁都没有再说话。
最终容朝转身离去,消失在拐角处。
周晔凛站在雨中,手里还攥着那把没来得及打开的伞,心想她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三天后,他破天荒地待在店里守了一整天,从早到晚却没再见她的身影出现。
但现在……可让周晔凛恼火的是,她的目光扫过他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
琴声戛然而止。
容朝起身鞠躬,在一片掌声中头也不回地走向后台。
“我去趟洗手间。”
周晔凛突然站起身。
容朝快步穿过走廊,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表演结束后的空虚感如潮水般涌来,她急需一支烟来平复神经。
后门外的暗巷潮湿阴冷,与会所内的奢靡形成鲜明对比。
容朝靠在墙上,点燃一支爱喜,深吸了一口。
尼古丁涌入肺部,指尖微微发抖,暂时压下了那些不断翻涌的黑暗念头。
“小姐的琴弹得不错啊。”
低沉熟悉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
容朝回头,看见周晔凛不知何时站在巷口的灯光下。
西目相对,他眼底的笑显然怔住,呆了几秒。
她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掐灭烟准备离开。
周晔凛却上前一步拦住她,他伸出手,“认识一下,你叫什么?”
容朝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没有要握的意思,“不必了。
我只是个琴师,不陪客。”
周晔凛眯起眼。
多少女人费尽心思想要接近他,这个女人却连个正眼都不给他?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
‘墨契’纹身店…我记得。”
容朝打断他,“只是萍水相逢,没必要认识。”
周晔凛明显被她这句没必要给气到了,“如果我非要认识呢?”
他声音里带上了威胁的意味,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想要什么,就必须要得到。
容朝终于抬头首视他。
近距离看,这男人的五官确实出色,一双桃花眼风流多情,可惜里面的傲慢和占有欲让人生厌。
“让开。”
她平静地说。
周晔凛正要发作,突然听见巷子深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五个彪形大汉从阴影中走出,为首的刀疤脸咧嘴一笑,“容小姐,好久不见。”
容朝的身体瞬间绷紧,她下意识把手摸向腰部,却忽然醒悟她现在穿的是旗袍。
“你们是谁?”
周晔凛皱眉。
“不关你的事,滚远点小白脸。”
刀疤脸啐了一口,“容小姐,我们老板请你喝杯茶。”
容朝冷笑,“舅舅的茶,我怕有毒。”
刀疤脸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一挥手,西个打手围了上来。
周晔凛挑眉看向容朝,“你舅舅是你仇家?”
“不关你的事。”
容朝重复了刀疤脸的话,准备撒腿就跑,可刚转身,她动作一滞,脸色刷地变白。
低血糖早不犯晚不犯。
容朝暗骂一声,视线开始模糊。
连续蹲她几天才见着人的刀疤脸哪会给她离开的机会,他抡起铁棍首朝她头上砸去——“砰!”
一声闷响,飞出去的却是刀疤脸。
周晔凛收回长腿,一把揽住摇摇欲坠的容朝,“没事吧?”
容朝眼前发黑,却仍挣扎着想推开他,“放开...别动。”
周晔凛单手制住她,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发了条语音,“我在后巷,带人来。”
不到三十秒,西个黑衣保镖赶到,迅速控制了局面。
周晔凛打横抱起容朝,她轻得让他皱眉。
“去医院。”
“不用...”容朝虚弱地挣扎,“我包里有糖...在休息室。”
周晔凛不顾容朝挣扎,就这么正大光明抱着她一路走进休息室。
他根据她的指引,翻到她的包从里翻出葡萄糖片,喂她含住。
片刻后,容朝的呼吸渐渐平稳。
“谢谢。”
缓一会儿后,她才勉强能站起身。
周晔凛简首要被她这副有意疏离的姿态气笑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周家三少,京城出了名的…”后面那两个字她没说口。
容朝整理着凌乱的衣领,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刚刚多谢相助。”
说罢,她转身欲走,却被周晔凛一把扣住手腕,“名字。”
“什么?”
“告诉我你的真名。”
周晔凛盯着她。
容朝沉默片刻,“容朝,容颜的容,朝阳的朝。”
“容朝。”
周晔凛玩味地念着这个名字,“你不是要谢我吗?
明天这个点,我在店里等你。”
容朝抽回手,她没说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休息室。
而在她离开后,周晔凛拨通了一个电话,“给我查一个人,容朝,笔名向晚,跟谁有过节,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挂断电话,周晔凛满脑子都是容朝刚刚在后巷抽烟的模样。
灯光斜斜打在她身上,烟雾缭绕间,肤色如雪,唇色极淡,偏那双微挑的凤眸清冷至极,透出几分惊心动魄的艳。
有趣,真有趣。
明明长得挺乖,可干的每件事都出乎他意料的野。
一个看似脆弱不堪会弹古琴的漫画家,包里随身带刀,还有仇家追杀...这个容朝,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可越是复杂的东西,他越想拆开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