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仇恨
过了一刻两人才左顾右盼整理着衣服出门来。
媒婆再三嘱咐男人好好养临朝阳几天，扭着身子走了。
男人满脸堆笑看着媒婆离去，这时才想起躺在草棚里的临朝阳。
他踱步过去，见临朝阳半死不活的模样，暗道晦气，面上却一反常态做出慈爱表情。
“我儿怎么在这睡着了，快去屋里歇着，为父上城里给你买肉吃。”
他连腰都不弯一下，更别说扶着虚弱无力的临朝阳进屋，说完话就摸着怀里媒婆给的五两银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临朝阳面对男人时露出来的虚弱讨好表情立刻消失。
等男人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她才爬起来慢慢挪到院子里的水缸旁，埋头狠灌几口，整个人终于恢复几丝精神气。
肚子很饿，身上也很疼。
水缸里倒影晃动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明亮的摄人心魂。
首到傍晚时分，说去买肉的男人仍然没回来，小院里倒是来了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
小姑娘偷偷摸摸进院子时，临朝阳还以为是男人回来了，她提高警惕防备半晌，等人走近才看清。
这具身体营养不良，夜视实在困难。
小姑娘看起来比原身年纪大一些，手里捧着半个带着牙印的杂菜馍馍，一来就把馍馍塞进临朝阳手中，话语里满是关心：“小花别伤心，你娘不想抛弃你的，她只是不能留在这里。”
这样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半个馍馍，馍馍上还带着黑灰泥手印，临朝阳却一点也不嫌弃，她十分珍惜地捧在手里大口咀嚼，空荡荡的胃总算有了慰籍。
小姑娘看临朝阳饿狠了的模样，心疼的摸摸临朝阳的脸。
大概是漆黑又寂静的环境，还有安静倾听的临朝阳给了小姑娘安全感。
她开始断断续续诉说着。
“你娘找到路离开了，真好……我娘却是被捉回来活生生打死了！”
小姑娘说到此处，忍不住喉咙哽咽，下一秒却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哭声，只余眼泪流了满脸，眼里满是恐惧。
临朝阳一时有些疑惑，毕竟她只继承了原主的身体没有原主的记忆。
这个村子不止一个女人想逃离么？
为什么逃跑被捉回来会严重到被打死！
这到底是什么蛮夷之地，没有律法？
没有村正管束吗，那可是人命！
临朝阳咽下最后一口杂菜馍馍，眼前的小姑娘哭的太过可怜，她身体里有股力量在催促着，让她给小姑娘一个拥抱。
寂静黑夜，简陋草棚，偶尔有几声虫鸣，月光之下两具瘦小的身体紧紧相拥。
一滴滴眼泪滴到临朝阳颈窝，小姑娘的体温让临朝阳终于有了身处这个世界的实感。
头上一阵钝痛袭来，脑海中原主的记忆片段不断闪现。
一个个哭着被卖进村的年轻姑娘。
一半人笑，一半人哭的喜宴。
男人殴打娘亲的狰狞嘴脸。
逃跑的女人被赤身裸体绑在村头受众人唾弃鞭打酷刑惩罚。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拐卖人口村落，一个聚集了一群畜牲的村落。
不逃，或是沉沦变为助纣为虐的帮凶，或是无法反抗变成泄欲传宗接代的工具。
在原主记忆里，娘亲和原主都曾被赶着一起去抓试图逃跑的女人，娘亲偷偷藏起逃跑的女人，却被丈夫知晓。
因此还受到毒打，藏起来的女人也被丈夫捉出来邀功获得了不少银钱。
临朝阳上网时就看到过这样的例子，一个落后的村落，买来的媳妇可能是村子里的共同财产，逃跑，那便是群体出动搜山把人捉回来，逃跑时路上遇见的好心村民也可能是落井下石的刽子手，是群体罪犯。
这里是炼狱，临朝阳想。
她必须离开，和娘亲一样。
还有，眼前这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会偷偷省下本就不多的口粮接济照顾她的姐妹，王小花。
多么敷衍的名字，和她一样瘦弱的身体，未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可怖境遇。
“小花姐姐，你想离开这里吗？”
临朝阳做出一个决定，但她需要帮手。
微风徐徐，院子外树林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临朝阳的声音嘶哑，问出了王小花内心深处想过无数次的问题。
王小花怎么不想离开，眼睁睁看着娘亲被打死那天，她甚至想过扑进焚烧娘亲尸体的火焰里一起死。
“逃不掉的，我们都逃不掉。”
“我己经被爹卖给别人做童养媳，后天就要走了。”
“今夜我就是来和你告别的。”
果然如此，原主爹想要把她卖给恋童癖刘员外，王小花也要被卖到别处去，这种买卖人口的贼窝是狗改不了吃屎的。
临朝阳看着有些绝望的王小花，注视着王小花哭红的双眼，平静地说：“如果，我们把他们都杀了呢？”
“什么？！”
王小花惊呼出声，她几乎怀疑自己幻听，可眼前的女孩表情严肃，那双隐藏在凌乱头发里的眼睛透着无限生机，在夜色里也灼灼生辉，可见说出来的话并不是开玩笑。
王小花张了张唇，一时间无法回答。
杀人，她从未想过。
临朝阳看着她，勾起嘴角淡淡笑了一下。
“小花姐姐，他们都是畜牲啊。”
“小花姐姐，我也要被卖了，我不想被卖，我只想好好活着有错吗？”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折磨死我们，我不想死，不想再被打，不想挨饿。
那个刘员外是个喜好玩弄幼童的老畜牲。”
这一段段话，从眼前才八岁的小女孩口中平静的说出，让王小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王小花定定地看着临朝阳，看着临朝阳明亮的双眼，这双看似无情的眼睛在说完那些话后终于流下眼泪来。
妹妹和她一样，从来都是忍，被殴打时忍，看见娘亲受折磨时也只能忍，她们被规训，如同行尸走肉，眼泪几乎流干了，只有最难过时才会忍不住哭泣。
这双眼睛，这个眼神如此熟悉，好像娘亲被大火灼烧后看她的最后一眼，娘亲死了，眼睛却告诉她，要她活下去。
王小花颤抖着手指替临朝阳擦掉眼泪，心底好似有什么束缚被一层层解开。
她声音很轻，吐出来的字却有千斤重：“好，杀了他们，我要为我娘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