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的条件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都市的天际线，钢铁森林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室内，冷气开得很足，空气里弥漫着乌木沉香和高级皮革混合的、一丝不苟的味道。
秦司理坐在宽大的黑色真皮办公椅里，背对着门口，面朝着那片冰冷的繁华。
他手里拿着一份项目组刚送来的文件，是关于东南亚一个新收购的港口项目的风险评估，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是室内唯一的韵律。
助理林峰站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垂手肃立，额角却渗出一层薄汗，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和……一丝惊惧。
他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刚刚熄灭，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通话带来的灼热感。
“先生……”林峰的声音干涩，带着明显的不安，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秦司理翻动文件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一丝侧头的迹象都没有，只是极其轻微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峰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才继续汇报，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刚……刚才接到姜妩小姐经纪人的电话。
Liya 女士说姜小姐同意结婚的事，但是转达了姜小姐……关于领证前的……附加条件。”
秦司理翻动文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指尖压在纸张边缘，留下一个微小的凹痕。
“说。”
依旧是一个字，言简意赅，听不出喜怒。
林峰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姜小姐要求，作为签署婚前协议和……明日领证的前提，秦家必须确保她获得《长歌未央》的女一号角色。”
说完这句，林峰停顿了一下，偷偷抬眼觑了一下老板的背影。
那背影依旧挺拔、冷硬，纹丝不动，仿佛这要求不过是市场部递上的一份普通预算申请。
办公室里陷入一种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
林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
他在等，等老板那句“知道了”，或者一个“处理掉”的指示。
然而，秦司理沉默了几秒，那几秒在林峰感觉里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甚至带着点……意料之中的平静？
“就这个要求？”
林峰猛地一窒，准备好的“是”卡在了喉咙里。
老板这反应……不对劲！
太平静了！
以他对老板的了解，这种平静往往意味着更深的东西。
“不……不止……”林峰的声音开始发颤，他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后面的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舌头打结。
秦司理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手中的文件合上，放在了宽大的办公桌一角。
动作依旧从容不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林峰几乎喘不过气。
林峰知道不能再犹豫，他闭了闭眼，豁出去般快速说道：“姜小姐还说……在拿到《长歌未央》女一号之后，必须要……必须要让下个月开机的《凤栖梧》项目……消失！
项目黄掉、资金链断裂或者……或者首接换东家！
她说……她说不管用什么手段，这个组必须炸掉…炸掉”两个字，林峰几乎是压着嗓子说出来的，在空旷冰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沉重。
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连空调的嗡鸣似乎都消失了。
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映出秦司理的侧影。
他依旧坐在椅子里，背对着林峰，面朝着窗外那片冰冷的钢铁森林。
林峰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宽阔而冷硬的肩膀轮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重锤砸在林峰的心上。
就在林峰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碾碎时，秦司理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转动了身下的办公椅。
那张冷峻得如同雕塑般的脸，第一次完全呈现在林峰面前。
深潭般的眼眸里，不再是全然的麻木死寂，也没有预料中的震怒。
那里面翻滚着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一丝意外？
一丝被冒犯的冷意？
但更多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兴味。
他的视线落在林峰脸上，那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能首接剖开皮囊看到林峰内心深处的恐惧和荒谬感。
林峰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感觉老板的目光像冰锥一样刺穿了他。
秦司理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那绝对不是笑容。
那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残酷玩味的弧度。
像猎人看到猎物主动跳进了精心设计的陷阱，并且还试图用陷阱的机关去攻击另一个目标。
“炸了《凤栖梧》？”
秦司理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敲打在林峰的耳膜上，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老三刚接手，正想靠这个项目在老头子面前露脸的那个？”
林峰僵硬地点头，大气不敢出。
秦司理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冰冷的办公桌面上，十指交叉，姿态看似放松，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越过林峰，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某个正在咖啡馆里丢下炸弹、或者正走向民政局的身影。
“呵。”
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气音从他鼻腔里溢出。
那声音很轻，却让林峰浑身汗毛倒竖。
“她倒是会挑刀。”
秦司理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知道哪把刀最锋利，捅哪里……最疼。”
林峰彻底懵了。
先生这反应……是怒？
是嘲？
还是……赞许？
“先生……这……这条件太……”林峰试图提醒这背后牵扯的家族内斗和巨大风险。
“告诉她经纪人”秦司理首接打断了他，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条件，应了。”
林峰猛地抬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应……应了？！”
“《凤栖梧》的事，我会处理。”
秦司理的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订一份午餐，“老三剧组的那块地皮是我们手上的吧？
通知下面的人，明天开始施工，无限期。”
林峰倒抽一口冷气。
无限期放假？
这跟首接宣判项目***有什么区别？！
三少秦宥铭怕是要疯了！
“至于《长歌未央》的女一号，”秦司理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笃”声，“让她经纪人准备好合同，明天领完证，首接签。”
“可是先生！
耀世那边……”林峰还想挣扎，那可是秦家老三的势力范围！
“没有可是。”
秦司理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那目光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按我说的做。”
林峰所有的话都被堵死在喉咙里。
他只能低下头，艰难地应道：“……是。”
“还有事？”
秦司理己经重新拿起了刚才那份港口文件，目光重新落回密密麻麻的文字上，仿佛刚才那场足以在秦家掀起滔天巨浪的交易，不过是翻过了一页无关紧要的纸。
“没……没有了。”
林峰的声音发虚。
“明天九点，”秦司理头也没抬，声音淡漠如初，“民政局。
带她准时到。”
“……是。”
林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退出了那间气压低得可怕的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靠在冰冷的金属门板上，他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己经完全湿透，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秦司理维持着看文件的姿势，目光却并未聚焦在纸页上。
落地窗巨大的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他冷峻的侧脸，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眼底深处，方才那抹冰冷的兴味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一圈圈更深沉的涟漪。
炸掉老三的项目……以及换取一个女一号？
姜妩。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有意思得多。
她哪里是来当工具人的？
她是来撕剧本的。
而且，第一把火，就精准地烧向了秦家内部最敏感、最脆弱的那根神经——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
秦司理缓缓放下文件，身体靠向椅背，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繁华却冰冷的天际线。
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瞬。
很好。
既然她要撕剧本，他就给她舞台，给她刀。
看看这把借来的刀，最后会捅向谁的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