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县城高中的陌生与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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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车像个铁皮罐头,塞满了汗味、劣质烟草味,还有听不懂的方言。

杨妤晚靠窗坐着,脸贴着冰冷的玻璃,看着A市熟悉的街景一点点倒退、模糊,最终彻底消失。

心里那个窟窿,呼呼地灌着风。

脚边的书包,最底下那团碎纸片,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凉意。

爷爷家在农村,一个灰扑扑的老院。

房子旧,光线暗,空气里有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儿。

奶奶拉着杨妤晚的手絮絮叨叨,浓重口音只能让她连蒙带猜,只能不停点头。

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摸了摸着杨妤晚脸上己经不太明显的巴掌印。

叹着气说:“你爸呀……唉,也是为你好。”

“为你好。”

这三个字,听着像针扎进杨妤晚心里。

第二天一早,父母就领着她去县一中报到。

倒是挺气派,挂着“省重点”的牌子,可一走进去,杨妤晚感觉全不对了。

教学楼外墙的瓷砖掉了不少,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

走廊灯泡上还缠绕着蜘蛛网。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粉笔灰和……嗯,消毒水没散干净的味道。

高三年级组办公室里,父母把她交给了吴老师。

他西十多岁,圆脸,短发,说话又快又急,像打机关枪,带着化不开的本地腔。

“哎呀,A市转来的高材生!

欢迎欢迎!”

大嗓门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吴老师用力拍着杨妤晚的肩膀,拍得她晃了一下。

“莫怕丑(不要害羞)!跟不上就问,我们这儿进度慢,但老师抓得紧!杨妤晚只能勉强抓住“欢迎”、“问”、“莫怕丑”这几个词,僵硬地点头。

蒋慧凑近吴老师低声说了几句,声音压得很低:“吴老师,孩子刚转来,压力大......麻烦您多照顾......”边说边把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塑料袋塞给吴老师,袋口隐约露出两条烟的轮廓。

父母说要赶车回A市,转身就走了。

一句叮嘱都没有。

杨妤晚看着他们消失在楼梯口,最后一点支撑也抽空了。

吴老师领着杨妤晚去教室,走廊里碰上几个穿着黑白校服的学生,料子比A市的校服质量差了些。

他们都好奇地打量着她,凑在一起用方言飞快地交谈着什么。

“看啥子嘛(看什么),A市来的,稀奇嗦?”

一个高个子男生用方言调侃着,引得一阵哄笑。

杨妤晚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那双崭新的运动鞋。

“鞋子好新哦,怕是名牌哦?”

另一个女生尖细的声音带着点酸意。

杨妤晚加快脚步,只想快点躲开那些探究的目光和听不懂的议论。

教室在二楼尽头。

门一推开,一股汗味和粉笔灰味扑面而来。

吴老师走进去,敲了敲讲台:“安静!

都坐好!”

嗡嗡声停了。

吴老师喊道,“给大家介绍个新同学!

杨妤晚,从A市高中转来的!

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带着敷衍。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投向门口,有好奇,审视,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

杨妤晚站在门口,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吴老师指了指最后一排靠窗的一个空位:“喏,你就坐那儿,跟周小梅同桌。”

杨妤晚低着头走过去,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她背上。

那个叫周小梅的女生,圆脸,扎着马尾。

看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把堆在空椅子上的几本书往她那边挪了点。

杨妤晚赶紧坐下,把书包塞进桌肚。

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走了进来。

一个戴着厚眼镜、头发花白的老教师。

一开口,杨妤晚就懵了。

讲课用的全是方言!

语速还特别快!

“……介个函数滴单调性,啊,我们看导数值滴正负……”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杨妤晚竖起耳朵,拼命想分辨那些陌生的音调对应的是哪个数学名词。

单调性?

导数?

这些词我懂,可裹在那浓重的口音里,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听得我脑袋发胀。

他讲的例题,解题思路跳跃,省略了很多步骤,仿佛这些东西都是“理所当然”该懂的。

翻开崭新的数学书(版本不一样),看着那些陌生的章节标题和排版让她心慌。

她用力拧自己一把,试图集中精力,可耳朵里全是嗡嗡的方言。

老师突然提高音量:“懂没懂啊?

很简单嘛!”

下面稀稀拉拉地回应着“懂了”。

杨妤晚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旁边的周小梅笔尖沙沙响,在飞快地记着笔记。

杨妤晚偷瞄看了一眼,字迹潦草,也看不太明白。

一节课下来,笔记本上只记了几个她自己都不确定的公式,手心全是汗。

下课铃一响,老师刚走出门,教室里就像炸了锅。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用那种又快又溜的方言大声说笑着。

杨妤晚听不懂,像个聋子。

她想问问周小梅,哪怕问个最简单的问题,可周小梅正跟前桌的女生聊得热火朝天,笑得前仰后合。

“你看到没,二班那个......笑死人了!

他.......”他们语速极快,杨妤晚一个字也抓不住。

她只能默默地拿出下节课的书,用力地翻看着,纸页哗哗作响。

那些文字符号像无数只冷漠的眼睛。

课间操时间到了。

大家涌向操场。

杨妤晚跟在后面,动作也跟A市完全不一样,她笨拙地跟着比划。

旁边几个女生一边做操,一边瞟她,用方言小声地议论着。

“看,她的动作像不像机器人?”

“A市来到,就这......”捂着嘴笑。

杨妤晚脸刷的一下红了,动作更乱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中午食堂,闹哄哄的。

杨妤晚端着餐盘,在人群里转了两圈。

到处是三五成群用方言高谈阔论的同学,那些围坐的圈子散发着无形的壁垒。

最终在食堂最角落找到一张空着的小桌。

坐下,机械地往嘴里扒饭粒。

周围的喧嚣是他们的,她只有孤寂。

“哎,看到没?

新来的,一个人坐那边。”

邻桌一个女生用下巴朝杨妤晚这边点了点。

“听说A市重点来的,傲得很吧?

都不理人。”

“切,谁知道是不是在那边混不下去了才转来的。”

“就是,看她那样子……”她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飘进杨妤晚耳朵,虽然有些词听不懂,但那语气里的揣测和排斥像小针一样扎着。

杨妤晚低着头,把脸埋得更低。

下午物理课。

年轻男老师,口音稍轻,但语速快得像子弹,还夹杂着本地土话。

“……楞次定律嘛,简单!

‘来拒去留’晓得伐?

感应电流滴方向总是要阻碍它滴变化……” “来拒去留”?

杨妤晚完全没懂,愣住。

周围同学却心领神会地点头。

“杨妤晚同学!”

他突然点名,“你来说说,切割磁感线这个导体棒,感应电流方向,用右手定则怎么判?”

杨妤晚脑子一片空白。

图没看清,又卡在“来拒去留”。

右手定则?

A市的规则和陌生的信息在脑子里打架。

她张着嘴,脸憋得通红,一个字也挤不出。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嗯?

没听懂?”

物理老师皱着眉,语气有点不耐烦。

“坐下吧。

要认真听讲啊,新同学更要抓紧适应。”

他挥挥手,不再看我,继续往下讲。

杨妤晚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下来。

周小梅朝另一边侧过身子,用方言极快地嘟囔了一句:“啧,A市重点?

就这?”

这次,杨妤晚听懂了。

终于熬到放学。

杨妤晚第一个冲出教室的,只想快点逃离这窒息的地方。

走在回家的路上,城街两旁是灰扑扑的店铺,喇叭里放着震耳欲聋的本地戏曲,吵得脑仁疼。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回到小房间,甩下书包,杨妤晚一头栽倒在床上。

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累。

不是身体的累,是心累。

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独感。

像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漫过膝盖,快要淹没头顶。

“晚晚,吃饭了。”

奶奶在门外喊,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模糊又遥远。

杨妤晚闷声应了,却不想动。

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回放着这一天的画面:吴老师的机关枪方言、模糊的笔记、物理课上难堪的沉默、食堂角落的议论、周小梅那句“就这?”

……一切都陌生、冰冷、格格不入。

我坐起来,拉开书包,拿出那本崭新的物理书。

翻开,陌生的公式,陌生的排版。

我强迫自己去看,可那些符号在我眼前跳舞,一个字也进不去脑子。

烦躁地把书一扔,砸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猛地坐起,拉开书包,抽出崭新的物理书。

翻开,陌生的公式和排版。

强迫自己去看,可那些符号在眼前乱跳。

“砰”的一声把书狠狠拍在桌上。

怎么办?

下次物理课再被提问怎么办?

就这样下去?

月考怎么办?

难道永远当个哑巴傻子?

周小梅那句“就这?”

在耳边反复回响。

绝望越缠越紧。

她甚至怀念起A市那嘎吱响的老吊扇,堆成山的试卷……至少那些痛苦是熟悉的。

现在这种彻底的隔绝,更让人窒息。

晚上,爷爷奶奶睡了。

杨妤晚坐在书桌前,对着空白的作业本发呆。

窗外夜色浓重,只有零星几点灯火。

寂静中,楼下传来脚步声和压低的、兴奋的方言。

“……真的假的?

吴老师亲口说的?”

“骗你干什么!

月考后十名,铁定请家长!

家长会上点名批评!”

“这么狠?!”

“谁让你物理考成那样!

等着你妈来扒你皮吧哈哈……滚!

你也好不到哪去……听说新来的那个A市的,物理课一问三不知,怕是要垫底哦?”

“哈,那有好戏看了……”月考?

请家长?

点名?

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瞬间刺穿了杨妤晚麻木的神经!

心脏怦怦狂跳起来!

月考考不好,年级后十名……要请家长?

还要在家长会上点名?!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

父亲那张铁青的脸,撕碎的试卷,还有那***辣的巴掌印……所有的记忆碎片轰然涌上心头!

在A市,考砸了最多是被骂、撕卷子。

可在这里,竟然要请家长?

还要当众点名?!

父母要是知道了……那个后果.......巨大的恐惧像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几乎窒息。

她冲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想听得更清,可楼下的脚步声和说笑声己经远去了,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令人心悸的回音。

她跌坐回椅子,手脚冰凉。

桌上摊开的课本、练习册如同天书,空白的作业本刺眼……前所未有的恐慌……完了。

杨妤晚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拿什么去考?

考砸了,等着她的是什么?

......窗外的黑暗,浓得化不开,仿佛一张巨大的、准备吞噬一切的网。。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指甲掐进肉里,第一次在这冰冷的房间里,感到了恐惧。

她伸手,颤抖着从书包里抽出所有试卷和课本,在桌上堆成一座摇摇欲坠的小山,仿佛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却又不知该从何下手。

指尖划过物理书封面上陌生的出版社标识,冰凉的触感首抵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