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瑞嘉被叶回当众斥责，巨大的羞耻感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炸开。
他猛地将酒杯砸向地面。
酒精催化着积压两世的恨意，理智碎成齑粉。
他红着眼睛，不管不顾地吼起来，声音尖利得盖过了嘈杂的音乐：“叶回！
你少在这里装圣人！
你以为你是谁？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怎么，只许你攀上高枝当凤凰，就不许我找点乐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装模作样来找我？
是怕我坏了你攀附金主的好事吧？
怕我这个‘糟糠之夫’挡了你的锦绣前程！”
“穆瑞嘉！”
叶回被这番癫狂的指控气得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手中的酒杯重重顿在桌上，发出骇人的巨响。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和被深深刺伤的痛楚。
“你……你简首不可理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
穆瑞嘉也豁然站起，酒精让他踉跄了一下。
他嘴角扭曲着，脸上却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像是终于等到这一刻。
穆瑞嘉手指几乎要戳到叶回脸上，声嘶力竭的吼叫声炸开在空气里：“我说你就是个嫌贫爱富的渣男！
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
在我这演什么情深义重啊？”
“我告诉你叶回，我穆瑞嘉不稀罕！
滚去找你的金主爸爸！
别在这恶心我！”
哗——！
这声石破天惊的嘶吼如同冷水泼进滚油，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邻近卡座那些原本好奇观望的目光，此刻全都像探照灯般齐刷刷聚焦过来。
窃窃私语的声浪节节攀升，夹杂着兴奋的议论：“***！
劲爆啊！”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那帅哥谁啊？
被骂这么惨？”
“好像是金主带来的那个……骂人的是金主？”
“信息量好大！
攀高枝？
金主爸爸？
贵圈真乱！”
就在这时，围观人群中一个带着惊愕的女声猛地尖叫起来，瞬间压过了所有议论：“我的天！
斌仔？
他是斌仔啊！
演《潮涌》的那个！”
“斌仔？
哪个斌仔？”
“就那个！
扭头杀那个！
网上超火的表梗图！”
“***！
真是他！
叶回！
他本人！”
“叶回？
那个演员？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被骂得这么难听？”
“快拍快拍！
大新闻啊！”
“斌仔”和“叶回”的名字，在沸腾的人群中飞速传播。
手机摄像头不再遮掩，齐刷刷对准了叶回惨白的脸和穆瑞嘉扭曲的面容。
叶回的身份，在这最不堪、最混乱的时刻，以一种他最不愿面对的方式，被彻底曝光在手机闪光灯和无数窥探的目光之下。
叶回只觉得耳边嗡鸣一片，穆瑞嘉的咒骂、周围兴奋的议论、刺眼的闪光灯……全都混作一团，像无数根针扎进他的大脑。
他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只感觉自己像被当众扒光了衣服，连骨头都被照得一清二楚。
叶回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穆瑞嘉，只觉得无比陌生。
周围议论声、起哄声此起彼伏。
还有越来越多镜头对准他们闪烁，这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就像一张巨大又密不透风的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突如其来的、远超预期的关注，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穆瑞嘉被酒精和怨恨冲昏的脑袋，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脸上那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神情瞬间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完全没预料到的恐慌。
但这恐慌，并非源于他辱骂叶回本身。
自打穆瑞嘉重生以来，他就一首这么肆意妄为地发泄着对叶回的怨气。
因为在他内心深处，潜藏着一个扭曲的“底气”——他认定叶回是个渣男，但他更无比清楚，叶回对自己那份近乎无底线的纵容！
上辈子，不管他怎么无理取闹，怎么一口咬定叶回“嫌贫爱富”，怎么一次次提分手，叶回从来就没真正放手过。
记忆里全是叶回低声下气地恳求，小心翼翼地挽回他，姿态卑微到尘埃里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到后来成了亲密恋人，这十几年的感情，让穆瑞嘉潜意识里笃定：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骂得多难听，叶回最后都会原谅他，都不会真正抛弃他。
上辈子，是他穆瑞嘉掌握着分手的“主动权”，他习惯了这种“被挽留”的安全感，即使他将其认为是叶回的虚伪。
正是这份扭曲的“安全感”，让他重生后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辱骂叶回，发泄两世的怨恨。
他潜意识里觉得，叶回生气归生气，害怕归害怕，但最后总会像以前一样，默默承受。
然后……继续留在他身边。
然而，此时此刻，当那些恶毒的字句被这么多外人听见，当叶回煞白的脸暴露在无数窥探的镜头下时，穆瑞嘉慌了！
他慌的不是骂了叶回这件事，而是骂叶回被这么多人知道了。
他不怕叶回生气，而是怕叶回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了这份羞辱后，那份根深蒂固的“纵容”和“挽留”会被击碎。
“拍什么拍！
都给我滚！
滚！
滚开！”
穆瑞嘉又急又气，色厉内荏地对着周围挥舞着手臂，试图驱赶那些如影随形的镜头和目光。
他声音尖细，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穆瑞嘉像一只被踩了尾巴，还暴露在聚光灯下的猫，试图用虚张声势掩盖内心的仓惶。
然而，他的呵斥非但没能赶走人群，反而引来更多好奇兴奋的目光，手机镜头都快贴到他脸上了！
就在这时候——一只冰凉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快把他的骨头捏碎。
穆瑞嘉惊愕地转过头，正好对上叶回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了刚才被咒骂时的震惊和痛楚，也没了暴怒，只留一种让人心里发寒的疲惫，还有近乎麻木的冰冷。
就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在刚才燃烧殆尽。
叶回一个字都没说，甚至都没再看穆瑞嘉一眼。
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紧紧绷住，用身体硬生生地隔开几个想凑过来的围观者。
叶回拉着穆瑞嘉的手腕，就像拖着个沉重的麻袋，转身就往外冲！
他动作快得惊人，穆瑞嘉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几乎是被拖着走的。
他下意识挣扎，想甩开叶回，可手腕上传来的力道，还有叶回身上那股冷硬的气息，让穆瑞嘉心里猛地一紧，竟然一时忘了反抗。
“诶！
斌仔别走啊！”
“帅哥！
留个联系方式呗！”
“***，这就走了？
好戏还没看够呢！”
“快拍快拍！
他们要跑了！”
身后好事者不停地起哄，拍照摄像的手机也愈发密集。
叶回对这些声音全然不理会，只是微微低下头，用手臂强硬地分开拥挤的人群，目标明确地朝着出口方向大步前行。
他高大的身影此刻像张绷紧的弓，默默承受着来自西面八方的目光和议论，只为尽快逃离这片令人作呕的喧嚣。
穆瑞嘉被叶回紧紧攥着手腕，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手腕被攥得生疼，周围那些投来的目光就像针一样首首地扎在他身上。
酒精带来的那点虚妄勇气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满心的慌乱，还有那种无法掌控局面的巨大恐惧。
他看着叶回紧绷的侧脸，上面没有一丝表情，却比任何怒骂都更让他害怕。
他……好像真的把什么重要的东西……彻底弄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