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生当铺与死当之物
门外的浓雾与阴冷被彻底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粘稠的压抑。
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陈年灰尘、腐朽木头、劣质檀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淡淡血腥味混合而成的古怪气息。
光线极其昏暗。
几盏悬挂在高高房梁上的油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大厅的轮廓。
这大厅异常空旷，高得离谱，向上延伸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吞噬了油灯的光线，只留下令人心悸的深邃。
大厅两侧，是两排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木架，如同图书馆的书架，却更加古老、厚重。
木架上并非书籍，而是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物品——破碎的瓷娃娃、锈迹斑斑的剪刀、褪色的绣花鞋、断裂的玉镯、布满裂纹的铜镜、干枯的花束、甚至还有半截焦黑的木桩……每一件物品都被随意地摆放着，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在昏黄的光线下投射出扭曲怪诞的影子。
这些，就是“死当之物”。
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气息。
陈默口袋里的金属碎片瞬间变得滚烫，一股强烈的阴冷和怨念感如同实质的针刺，狠狠扎进他的脑海！
无数破碎、混乱、充满痛苦与绝望的模糊画面疯狂闪烁——哭泣的女人、滴血的刀刃、熊熊燃烧的火焰、扭曲的肢体……这些画面混杂着尖锐的耳鸣，让他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剧烈的疼痛强行压下那股翻涌的恶心感和幻象侵袭。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腐朽与血腥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一阵冰凉的刺痛，却也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这……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雷洪（替代刘承峰）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骇，他魁梧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的木架。
他粗犷的脸上写满了厌恶和警惕，一只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鼓鼓囊囊的腰间——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其他人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王莉莉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
林晓晓己经瘫软在地，无声地流泪。
李哲、赵大勇、孙浩然三人也是脸色惨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气不敢出。
引他们进来的那个旗袍女人，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无声地走在前面。
她的脚步轻飘飘的，仿佛踩在棉花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深蓝色的旗袍在昏暗中像一片移动的阴影。
她带着七人穿过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大厅，走向深处。
脚步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敲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大厅的尽头，是一张巨大的、由整块暗沉黑木雕成的柜台。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人影。
光线太暗，只能勉强看清一个轮廓。
那人似乎穿着一件极其宽大的、质地不明的深色袍子，几乎将整个人都包裹在内，连是男是女都难以分辨。
他/她的脸隐藏在柜台投下的更深邃的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两点幽邃的、仿佛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微光，穿透黑暗，静静地注视着走来的七人。
一股难以形容的威压感弥漫开来。
并非暴戾或凶煞，而是一种源自亘古的、冰冷的、漠视一切的沉寂。
仿佛坐在那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或者……一尊俯瞰众生的神祇雕像。
旗袍女人走到柜台前，微微躬身，用她那干涩沙哑的声音说道：“掌柜，新到的‘赎当者’，七人，时辰刚好。”
被称为“掌柜”的身影，没有任何动作，只有那双幽邃的眼睛，缓缓扫过陈默等七人。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水，从每个人的皮肤上流淌而过，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嗯。”
一个声音响起。
这声音极其奇特，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像是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又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空洞的回响，首接钻进人的脑海深处。
“规矩，说与他们听。”
掌柜的声音毫无波澜。
旗袍女人转过身，面对着七人，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尔等既入‘往生当铺’，便为‘赎当者’。
身负‘当契’，需按期‘赎当’。”
“当契？”
陈默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旗袍女人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只是机械地继续说着：“当期至，当铺自会接引尔等前来。
每次当期，需完成掌柜交付的‘赎当’之务。”
她枯瘦的手指指向两侧那望不到尽头的木架：“此间陈列，皆为‘死当之物’。
每一件死当，皆连一方‘当界’。
‘赎当’之务，便是进入对应‘当界’，取回掌柜所需之物，或完成掌柜所嘱之事。”
“当界？”
雷洪忍不住低吼，“那是什么鬼地方？”
“当界，乃死当之物怨念所化，或与其生前因果纠缠之地。”
旗袍女人的声音依旧平板，“内里凶险莫测，生死自负。”
“若……若完不成任务呢？”
孙浩然颤抖着声音问。
旗袍女人缓缓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他，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诡异的、非人的弧度：“当契违约，身死道消，魂灵永锢当界，或……沦为当铺资粮。”
一股寒气从众人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魂灵永锢？
沦为资粮？
这比死亡听起来更加恐怖！
“那……那我们现在就要进去？”
王莉莉的声音带着哭腔。
“时辰未至。”
旗袍女人道，“首次当期，掌柜自有安排。”
她的话音刚落，柜台后的掌柜，那双幽邃的眼睛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紧接着，七道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乌光，如同活物般从掌柜宽大的袖袍中无声射出，瞬间没入了陈默等七人的胸口！
“呃！”
七人同时闷哼一声，感觉胸口像是被冰冷的针扎了一下，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瞬间蔓延全身，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枷锁套在了灵魂之上。
陈默低头，只见自己胸口心脏位置的衣服上，凭空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由扭曲线条构成的暗红色印记，如同一个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红光。
这就是“当契”？
“当契己成。”
掌柜那非男非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首次当期，三日后子时。
尔等可于此间暂歇，熟悉规矩。”
说完，掌柜那双幽邃的眼睛缓缓闭上，仿佛陷入了沉睡，整个人的气息也彻底沉寂下去，再次与那巨大的黑木柜台融为一体。
旗袍女人微微躬身：“遵掌柜法旨。”
她转过身，对着惊魂未定的七人，依旧是那副毫无生气的模样：“随我来。”
她带着七人离开柜台区域，走向大厅一侧的一条阴暗回廊。
回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冰冷的金属门板。
“此间空房，尔等可自选暂居。
当铺之内，除掌柜居所与任务所指‘死当之门’区域，余者皆可活动，但……莫要乱碰‘死当之物’。”
旗袍女人停在回廊入口，空洞的目光扫过众人，“三日后子时，于大厅等候，掌柜自会开启‘死当之门’。”
说完，她不再理会众人，如同完成指令的机器，转身迈着那轻飘飘的步子，消失在回廊更深处的黑暗中。
留下七个人，站在冰冷、死寂、充满未知恐惧的回廊里，面面相觑。
胸口那微微搏动的暗红印记，如同一个倒计时的烙印，提醒着他们，三日后，他们将推开那未知的“死当之门”，踏入一个名为“当界”的恐怖地狱。
“他妈的……”雷洪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这鬼地方！
老子……省点力气吧，大个子。”
陈默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冷静，但眼神深处却凝重无比。
他摸了***口那冰冷的印记，又感受了一下口袋里那块依旧散发着阴寒的金属碎片。
“现在发火没用。
三天时间，我们需要弄清楚这里更多的规则，还有……那所谓的‘当界’，到底是什么。”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其他六人：“想活下去，就都打起精神来。
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回廊深处那扇扇紧闭的房门上。
这三天，在这座名为“往生当铺”的诡异囚笼里，他们必须找到活下去的线索。
而他们的首次“赎当”之旅，注定充满了血腥与未知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