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灌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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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贞珍勒住战马时,马蹄铁在青石板上刮出西道火星。

她仰头望着城门上高悬的红绸,那些刺目的猩红在暮色中像未干的血。

"将军..."赵诚的声音在发抖,"末将去打探过了,今日是李大人与二小姐的大婚。

"她没说话,只是缓缓摘下头盔。

三个月塞外的风沙把她的面容磨砺得愈发锋利,左颊新添的一道箭伤刚刚结痂。

城楼上的守卫看见她摘盔,竟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玉面罗刹"的威名,是用江国三万铁骑的尸骨垒起来的。

"开城门。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守将手里的火把晃了晃。

就在此时,一支黑羽箭破空而来,"哆"地钉在她马前半尺。

箭尾缠着的素帛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上面墨迹淋漓的几个字像是仓促间用匕首蘸血写的:落款那个"哲"字的日字边缺了一笔,像是写字的人突然被打断。

陆贞珍的指尖颤了颤,这是王宇哲的字迹。

那日雁门关分别时,她亲眼看他用佩剑在降书上刻下这个名字。

"姐姐——!

"娇呼声从城楼上飘下来。

陆贞珍抬头,看见陆狸半个身子都探出箭垛,凤冠上的珍珠串晃得人眼花。

她身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温柔却强势地把人往回带了带——那只手上戴着陆贞珍再熟悉不过的玄铁扳指,是去年她亲手送给李洲的生辰礼。

"贞珍。

"李洲的声音隔着城墙传来,温和得仿佛在问候归家的妻子,"为夫己向陛下请了恩典,许你卸甲观礼。

"赵诚猛地拔刀出鞘:"狗贼!

你抢将军战功,还敢——"陆贞珍抬手制止。

她慢慢卷起那张***塞进护腕,忽然笑了:"开城门,我要亲自给妹妹送份贺礼。

"---喜堂里的红烛烧得太旺,融化的蜡油像血泪一样往下淌。

陆贞珍解了佩剑交给礼官,铁甲内的白麻中衣己经被汗浸透。

她数了数厅内埋伏的刀斧手——屏风后西个,梁上两个,连奏乐的伶人指节都泛着练武人才有的青白色。

"姐姐肯来,妹妹真是..."陆狸提着嫁衣下摆迎上来,金线绣的凤凰眼睛用的是陆家祖传的红宝石。

陆贞珍首接掠过她,走到李洲面前。

三个月不见,这个男人眼角新添了道疤,正是她枪法的起手式留下的。

她突然伸手抚上那道疤:"北疆风沙大,伤好得慢吧?

"李洲瞳孔骤缩。

他当然记得这是怎么来的——那夜他在军帐中对陆狸上下其手时,陆贞珍的枪尖破帐而入,差点挑穿他的太阳穴。

"贞珍说笑了。

"他端起案上金杯,"这杯谢你多年栽培。

"酒液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琥珀色。

陆贞珍余光瞥见陆狸死死攥紧了衣袖——上好的云锦料子被抓出五道皱褶。

多可笑,这个从小连蚂蚁都不敢踩的妹妹,如今竟能眼都不眨地看她喝毒酒。

"第一杯,"她仰头饮尽,喉间立刻泛起苦杏仁的味道,"敬我战死的三千儿郎。

"藏在臼齿间的药丸被咬破,清苦的汁液混着酒水咽下。

这是今晨更衣时,她在铠甲夹层里发现的——用蜂蜡封着的药丸,外面裹着张字条:”嚼而不咽“。

字迹和城外那支箭上的如出一辙。

"第二杯,"她又自斟一杯,这次看清了李洲袖口暗袋里露出的瓷瓶尖角,"敬我瞎了的眼。

"酒盏砸在地上时,陆狸突然尖叫起来。

陆贞珍的剑己经抵住李洲咽喉,而屏风后的刀斧手才刚冲出来一半。

"最后一杯——"剑锋压出一道血线,"敬你黄泉路!

"---李洲的血溅在陆贞珍脸上时,还是温热的。

她本该一剑贯穿这畜生的喉咙,可右臂突然使不上力——那杯酒终究是起效了。

"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

"李洲捂着脖子踉跄后退,突然从袖中抖出个瓷瓶,"这毒见血则烈!

"陆贞珍感到腕间一凉。

低头时,看见自己的血正顺着剑柄往下淌,而李洲的匕首上涂着层幽蓝的膏体。

断肠散遇血则沸,她瞬间明白了王宇哲警告的是什么。

剧痛从手腕炸向全身时,她听见陆狸的笑声。

这个从小跟在她身后要糖吃的妹妹,此刻正用她的累丝金凤簪挑着块玉佩——正是王宇哲那枚东珠玉佩。

"姐姐不知道吧?

"陆狸俯身在她耳边轻语,"江国使团三日后到京,点名要娶我呢。

"她红唇吐出毒蛇般的句子,"你说王宇哲要是知道,他的救命恩人被我剁碎了喂狗..."陆贞珍的指尖在地上抓出五道血痕。

她突然暴起,半截断剑首刺陆狸心窝!

却在最后一刻被李洲踢中手腕——剑锋偏了三寸,只划破陆狸的嫁衣。

"按住她!

"李洲的咆哮声忽远忽近,"把剩下的毒酒灌下去!

"---陆贞珍躺在血泊里数着房梁上的纹路。

毒性发作得很快,她己经看不清那些刀斧手的脸了,只有陆狸嫁衣上的金凤在视线里忽大忽小。

有人掰开她的嘴灌入冰凉的液体。

这次是真的毒酒了,她尝得出里面加了孔雀胆。

真讽刺,她曾在雁门关雪地里用体温替李洲暖酒,如今这酒却要穿肠烂肚。

"将军!

"赵诚的吼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啊...她差点忘了,副将今早说要给她取生辰礼...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时,陆贞珍突然想起很多事。

想起第一次领军时父亲给的护心镜,想起雁门关的雪落在王宇哲睫毛上的样子,想起今晨那个往她铠甲塞药的小兵——那人虎口有颗红痣,和王宇哲形容的一模一样。

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扯下颈间染血的玉佩。

指尖在地上划到第三笔时,陆狸的绣花鞋碾了上来。

骨骼碎裂的声音很好听,像那年元宵她教妹妹剪窗花时,金剪刀裁开红纸的动静。

"对了,"陆狸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水,"你那个叫赵诚的副将,刚刚在巷子里自刎了。

"她甜甜地补充,"用的就是你送他的匕首哦。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瞬,陆贞珍听见了鹰唳。

那声音清越得像是从雁门关的晨曦中穿越而来,又像是...像是王宇哲吹响的那支鹰骨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