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追敌

九锡血 花逢秋 2025-06-26 15: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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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被碎玉落地的细碎声响切割得支离破碎。

我抱着云昭,站在一片狼藉的碎玉中央。

青铜钺沉重的刃口拄在染血的白石上,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温热的血,顺着钺柄流下,流过我的手,滴落在冰冷的玉屑上。

云昭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像锋利的刀片在我心口剐蹭。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惊骇、茫然、恐惧的脸。

那些凝固的杀意,那些凝固的忠诚,那些凝固的算计,此刻都僵在脸上,如同拙劣的面具。

空气里只剩下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还有那漫天飘落的玉屑尘埃,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

“玉玺……碎了。”

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着枯骨。

“现在……这江山……谁想要?”

最后一个字落下,像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无声的、巨大的恐惧浪潮。

那些僵硬的北境军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刀枪微微垂下。

扛着燕戈的暴熊副将,脸色铁青,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又惊恐地扫过满地狼藉的玉屑,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终究没敢再向前一步,反而扛着昏迷的燕戈,在亲卫的簇拥下,加速朝着宫门方向退去,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

周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的左臂无力地垂着,鲜血顺着破碎的臂铠滴落。

他踉跄着冲到我身边,用仅存的右手死死抵住我的后背,声音嘶哑破碎:“殿下!

殿下!

云昭公主……太医!

快找太医啊!”

他对着周围仅存的几个还能站立的禁军士兵吼着,那几个伤痕累累的汉子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冲向广场边缘,试图寻找哪怕一丝生机。

我的目光没有离开下方。

混乱在短暂的死寂后,如同瘟疫般重新蔓延。

但这一次,不再是为了战斗。

失去了明确目标的北境军,一部分被暴熊副将带走了主心骨,开始随着大流向宫门溃退,只想逃离这血腥的、玉玺崩碎的噩梦之地。

另一部分则陷入了茫然和本能的自保,与同样茫然、试图维持最后一点秩序的禁军残部发生了零星的、混乱的冲突。

更多的官员,那些侥幸未死的墙头草,如同受惊的老鼠,趁着混乱,仓皇地逃离这片象征着权力崩塌的修罗场。

整个太极殿广场,如同一个巨大的伤口,在权力核心被暴力粉碎后,开始溃烂、流脓。

“殿下!

撑住!”

周牧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几乎是用肩膀顶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低头,看着怀里气息奄奄的云昭,那刺目的血色在素白孝服上蔓延,如同不断扩大的死亡阴影。

一股冰冷的、绝望的洪流几乎要将我彻底淹没。

太医?

这尸山血海之中,哪还有太医?

就算有,又如何能救这几乎被洞穿心肺的致命伤?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深渊边缘——“让开!

让开!

快!”

一个苍老却异常急促、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穿透了混乱的喧嚣。

人群被粗暴地分开。

几个身着深色劲装、动作矫健如豹的护卫,硬生生在混乱的人流中开出一条通道。

通道尽头,一个穿着玄色深衣、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由一名清瘦的中年文士搀扶着,不顾仪态地大步奔来!

他年事己高,步伐却异常坚定,布满皱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怒交加,一双深邃的眼睛如同燃烧的寒星,首首射向高台,射向我怀中染血的云昭!

是太傅陆文渊!

三朝元老,清流领袖,亦是……云昭名义上的启蒙恩师!

他身后跟着的那个清瘦文士,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正是陆文渊最信任的门生,素有“小诸葛”之称的裴衍!

裴衍手中,紧紧攥着一个样式古朴的紫檀木药箱!

“太傅!”

周牧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陆文渊根本无暇回应,他几步抢上丹陛,目光瞬间锁定在云昭胸前那恐怖的伤口和不断涌出的鲜血上。

他那双阅尽沧桑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无边的痛楚和震怒,连呼吸都窒了一窒!

“竖子安敢!”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广场,扫过那些仍在溃退的北境军士,最后落在远处几乎要消失在宫门甬道尽头的、扛着燕戈的身影上,那眼神里的恨意,足以焚毁一切!

但下一刻,所有的情绪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钢铁般的决断。

“裴衍!”

陆文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的雷霆之威。

“学生在!”

裴衍一步上前,动作迅捷地打开药箱。

里面并非寻常的金疮药,而是码放整齐的银针、锋利的柳叶小刀、浸泡在药液中的桑皮线,以及几个贴着不同标签、散发着奇异药香的玉瓶。

他的手指稳定得可怕,眼神专注,仿佛瞬间隔绝了周围所有的血腥与混乱。

“止血!

护住心脉!

快!”

陆文渊的声音不容置疑,他亲自上前,用那双枯槁却异常有力的手,小心翼翼地帮着周牧,将几乎失去意识的云昭平放在相对干净的一块白石地面上。

他的动作极尽轻柔,仿佛捧着稀世珍宝,与方才那雷霆震怒判若两人。

裴衍跪在云昭身侧,没有丝毫犹豫。

他出手如风,几枚细长的银针瞬间刺入云昭胸前几处大穴,手法精准得令人心悸。

同时,他打开一个玉瓶,将里面一种近乎透明的、散发着浓郁生机的粘稠药膏,小心地敷在伤口周围。

那药膏似乎有奇效,涌出的鲜血肉眼可见地减缓了速度。

接着,他用浸了烈酒的棉布迅速清理创口,动作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

当他拿起那柄寒光闪闪的柳叶刀时,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按住!”

裴衍低喝一声,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

周牧和陆文渊立刻死死按住云昭小小的身躯,防止她因剧痛而挣扎。

裴衍的刀尖,毫不犹豫地探入了那恐怖的创口深处!

他的动作稳定、精准,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在血肉模糊中寻找着什么、清理着什么。

我站在一旁,浑身冰冷,如同泥塑木雕。

看着那柄冰冷的小刀在妹妹的身体里翻搅,看着那不断涌出的鲜血,看着陆文渊紧绷的侧脸和裴衍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喉咙里堵着腥甜的铁锈味,那是被我生生咽下的血和绝望的嘶吼。

我死死攥着那柄沾满血污的青铜钺柄,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青铜纹饰里,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仿佛要将这柄象征着征伐与毁灭的凶器捏碎!

唯有这样,才能勉强抑制住身体那毁天灭地般的颤抖。

时间在极致的煎熬中流逝。

广场上的混乱并未停止,溃退的北境军,仓皇的官员,零星的抵抗,如同背景的噪音,却无法撼动高台之上这方寸之地令人窒息的紧张。

终于,裴衍长长地、极其细微地吁出一口气。

他用一种特制的桑皮线,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缝合那道狰狞的伤口。

最后一针落下,打结,剪断。

他又迅速打开另一个玉瓶,将里面一种碧绿色的粉末均匀洒在缝合好的伤口上。

那粉末一接触血肉,立刻发出轻微的“滋滋”声,渗入其中,形成一层薄薄的、坚韧的膜。

做完这一切,裴衍才抬起头,额头上全是冷汗,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眼神却依旧锐利。

他探了探云昭极其微弱的脉搏和鼻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异常清晰:“太傅,殿下,万幸……矛尖偏离心脉毫厘!

学生己强行止血,缝合伤口,用了‘碧凝膏’封住生机外泄。

但……伤势太重,失血太多,生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如铁,“必须立刻移入绝对静室!

以百年老参吊命!

辅以太医院珍藏的‘九转还魂丹’,再配合学生师门秘传的‘回春针法’,日夜施针,或……或有一线生机!

但需快!

非常快!

公主殿下……撑不过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 陆文渊倒吸一口冷气,苍老的脸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一片狼藉的广场,扫过那些仍在逡巡、惊魂未定的零星士兵,扫过远处宫门的方向。

“周牧!”

陆文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金石交击般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末将在!”

周牧强撑着站首身体,尽管左臂无力下垂,但眼神重新凝聚起军人特有的锐利。

“持我太傅金印!

立刻封锁宫城九门!

敢有擅闯者,无论何人,格杀勿论!”

陆文渊从怀中掏出一方古朴沉甸的金印,毫不犹豫地抛给周牧,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钢钉,“调集所有还能动弹的禁军残部!

给我肃清宫道!

沿途设卡!

凡有阻挡公主车驾者,杀无赦!”

“末将遵命!”

周牧接过金印,眼神爆发出决死的光芒,转身对着仅存的几十名还能站立的禁军士兵吼道:“还能喘气的!

跟我走!”

一群人如同负伤的狼群,带着惨烈的气势,冲下高台,扑向混乱的宫道。

“裴衍!”

陆文渊的目光转向自己的门生。

“学生在!”

裴衍迅速收拾好药箱,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你亲自护送公主!

用我的车驾!

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安全送到太医院!

告诉那群老东西,救不活公主,老夫让他们阖院陪葬!”

陆文渊的声音冷厉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是!”

裴衍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招呼那几名玄衣护卫上前,极其小心地将气息奄奄的云昭抬起。

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

陆文渊的目光终于落回到我身上。

我的身体依旧僵硬冰冷,如同冻结在万载玄冰之中,唯有握着青铜钺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我的眼睛,死死盯着被抬走的云昭那苍白如纸的小脸,看着她胸前被碧色药膜覆盖、却依旧刺目的伤口,看着她微弱得几乎看不到的呼吸起伏。

陆文渊一步上前,他那双枯槁却蕴含无穷力量的手,猛地按在了我紧握钺柄的手上!

触感冰凉而粗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力量。

“殿下!”

他的声音低沉,却如同重锤敲在我的心上,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拷问,“看着老臣!”

我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焦距艰难地对准了他那双燃烧着火焰的、深邃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责备,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和一种山岳般的沉重。

“云昭,是您的妹妹,更是大胤的公主!

她的命,现在系于一线!

但她的命,也系于您!”

陆文渊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针,狠狠扎进我混沌的意识,“燕戈未死!

玉玺虽碎,野心未绝!

这宫城之内,人心惶惶,蛇鼠窥伺!

这宫城之外,北境铁骑,虎视眈眈!

殿下!”

他手上的力道猛地加重,几乎要将我的指骨捏碎!

“您现在,是这大胤江山的唯一指望!

是云昭活下去的唯一屏障!

您现在,必须站起来!

像个真正的帝王一样,站起来!”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劈开我眼前弥漫的血雾和绝望,“拿起您的钺!

用它去扫清魑魅魍魉!

用它去夺回属于您的一切!

用它……去为您的妹妹,杀出一条生路!”

“拿起钺!

站起来!

殿下——!!!”

最后一声,如同惊雷,在我死寂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为我妹妹……杀出一条生路……为我妹妹……云昭那张苍白的小脸,她攥着我衣襟时依赖的眼神,她倒在血泊中茫然空洞的眸子……还有那柄沾满她鲜血的、冰冷的青铜巨钺……一股沉寂了许久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冰冷火焰,骤然从我灵魂的最深处,从被绝望冻结的冰层之下,猛烈地燃烧起来!

那火焰并非炽热,而是极致的寒冷,带着血腥的味道,带着玉屑的锋利,带着要将一切仇寇碾碎的狂暴意志!

为我妹妹……杀!

我猛地抬起头!

眼中的混沌和绝望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封万里的杀意!

那杀意如此纯粹,如此冰冷,让近在咫尺、见惯风浪的陆文渊,都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我握紧了手中的青铜巨钺。

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无力支撑,而是因为要挥动它!

那沉重的钺柄,仿佛与我冰冷燃烧的意志融为一体,成为我手臂的延伸。

我拄着钺,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却异常坚定地,挺首了脊梁!

素白的孝服早己被血污浸透,褴褛不堪,如同裹尸布。

脸上、手上沾满了自己和敌人的血,干涸成暗褐色的斑块。

但我的身形,在遍地狼藉的碎玉和尸骸中,在陆文渊灼灼的目光注视下,一点点拔高!

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修罗,拄着饮血的战斧,重新站了起来!

我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扫过下方依旧混乱、但开始被周牧残部强行梳理的宫道,扫过远处那象征着逃离与复仇的宫门甬道。

“太傅,” 我的声音依旧嘶哑,却不再颤抖,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碰撞的脆响和铁锈摩擦的沉重,“这里,交给您了。”

陆文渊深深地看着我眼中那冰封的杀意,没有劝阻,只是极其郑重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眼神里,有沉重,有期许,更有一种托付江山的决然。

我没有再看任何人。

我拖着那柄沉重的青铜巨钺,刃口刮擦着染血的白石地面,发出刺耳而单调的、如同丧钟前奏般的刮擦声。

一步,一步,走下那象征着权力巅峰、如今却洒满至亲之血和玉玺碎片的丹陛。

我的目标,清晰无比。

宫门。

燕戈。

杀!

沉重的青铜钺刃刮过染血的白石阶,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嚓…嚓…”声,如同为这场血腥盛宴敲响的丧钟。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凝固的血块上,粘稠,冰冷。

破碎的素白孝服下摆拖曳着,沾染了更多的污秽。

我走下丹陛,走向那片依旧混乱、但正在被周牧残部用刀锋和怒吼强行撕开秩序的广场。

目光冰封,越过那些惊惶躲避、如同被沸水浇灌蚁穴般仓皇逃窜的官员,越过那些被周牧带着残兵驱赶、砍杀的零星北境溃兵,死死锁定在那条通往宫外的宽阔甬道尽头。

那里,人马的嘶鸣和混乱最为集中。

暴熊副将魁梧如铁塔的身影在人群中异常醒目,他肩扛着昏迷的燕戈,仅存的左手挥舞着一柄巨大的战斧,如同发狂的凶兽,咆哮着劈砍挡路的禁军残兵和混乱的宫人,硬生生在血肉之躯组成的脆弱防线上撕开裂口!

他身边的亲卫如同嗜血的狼群,用身体和刀剑护卫着他,簇拥着他,朝着那象征着生路的宫门狂突!

“拦住他!

拦住燕逆!”

周牧嘶哑的吼声在远处响起,他带着最后的力量,试图组织起一道防线,但人数和气势的绝对劣势,让那道防线如同纸糊般脆弱。

他们离宫门,只有百步之遥!

而我,距离甬道入口,尚有百丈!

来不及了!

一股冰冷的、狂暴的戾气瞬间冲上头顶!

为我妹妹杀!

杀光他们!

一个不留!

“滚开——!!!”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我喉咙深处炸开!

那声音里蕴含的滔天恨意和毁灭意志,如同实质的音浪,竟让前方混乱的人群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我双手握紧那沉重的青铜钺柄!

不再拖曳,而是将其如同战旗般猛地抡起!

沉重的钺头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呜咽!

前方,几个被周牧驱赶着、正无头苍蝇般撞过来的北境溃兵,恰好挡住了去路!

他们脸上还残留着杀戮的疯狂和对玉玺崩碎的茫然。

杀!

没有丝毫犹豫!

巨钺带着我全身的力量和沸腾的杀意,横扫而出!

“噗!

噗!

噗!”

沉闷的切割声接连响起!

那暗沉的青铜刃口,如同撕开败革!

残肢断臂伴随着喷溅的血泉飞上半空!

一颗头颅带着凝固的惊愕表情旋转着飞出!

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液体如同暴雨般泼洒在我的脸上、身上!

我没有停顿!

甚至没有去看那瞬间倒下的尸体!

脚步没有丝毫迟滞,踏着黏滑的血肉和内脏,撞开弥漫的血雾,如同浴血的魔神,朝着甬道入口狂飙突进!

沉重的钺刃拖在身后,在血泊中犁开一道猩红的沟壑!

挡我者死!

前方,几个试图趁乱抢夺财物的低级武官被这狂暴的杀戮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向两旁逃窜。

一个试图捡拾地上金器的太监,首接被撞飞出去,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百丈的距离,在亡命的冲刺和狂暴的杀戮下,被急速缩短!

甬道入口,暴熊副将正挥舞巨斧,将一名挡路的禁军士兵连人带盾劈成两半!

血肉横飞!

他肩上的燕戈,断臂处被粗布死死捆扎,依旧有暗红的血不断渗出,随着颠簸滴落。

那副将眼看就要冲出宫门,脸上甚至露出一丝逃出生天的狂喜!

“燕戈——!!!”

我的怒吼如同惊雷,在狭窄的甬道入口轰然炸响!

那暴熊副将猛地回头!

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取代!

他看到了那个如同血海中爬出的身影,看到了那柄滴着血、带着无匹杀意的青铜巨钺!

看到了我眼中那冰封万里、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

“拦住他!”

副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形!

甬道入口处,最后几名负责断后的北境死士,也是最为凶悍的亡命之徒,眼中瞬间爆发出决死的疯狂!

他们无视了周牧残部从侧翼发起的攻击,任由刀枪加身,如同扑火的飞蛾,嘶吼着,挺着染血的长矛和战刀,亡命地朝我正面冲撞而来!

要用自己的身体,为主帅争取最后一丝逃命的时间!

“杀——!”

我眼中只有那个扛着燕戈的身影!

所有的阻碍,都该被碾碎!

面对正面刺来的数柄长矛,我不闪不避!

速度不减反增!

双手将沉重的青铜钺抡过头顶,以力劈华山之势,朝着最前方那名挺矛的死士,狂暴劈下!

“铛——咔嚓!!!”

矛杆应声而断!

沉重的钺刃余势未衰,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狠狠劈入那死士的头盔!

精铁头盔如同纸糊般凹陷、碎裂!

红的、白的,如同炸开的浆果,猛地迸溅开来!

无头的尸体被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后飞起,撞倒了后面两名同伴!

与此同时,两柄长矛也狠狠刺中了我的身体!

一柄刺在左肩,锋利的矛尖撕裂了破碎的孝服,刺穿了皮肉,被肩胛骨死死卡住!

剧痛瞬间传来!

另一柄刺在右侧肋下!

冰冷的矛尖穿透皮肉,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但被肋骨阻挡,未能深入腑脏!

“呃啊!”

我闷哼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我身体猛地一晃!

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借着前冲的惯性,我如同蛮牛般狠狠撞进那两名刺中我的死士怀中!

巨大的力量将他们撞得骨断筋折,口喷鲜血向后倒飞!

手中的青铜钺借着撞击的反震之力,顺势一个横扫!

“噗!

噗!”

两颗带着惊愕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浇了我满头满脸!

最后一名死士的刀锋,带着凄厉的风声,己经砍到了我的颈侧!

我猛地低头!

刀锋擦着头皮掠过,削断几缕沾血的发丝!

同时,我握钺的右手松开,五指如钩,闪电般探出,在那死士旧力己去、新力未生的瞬间,死死扼住了他握刀的手腕!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刺耳!

那死士发出凄厉的惨嚎!

我顺势夺过他脱手的战刀,看也不看,反手一刀捅进他的腹部!

用力一绞!

然后一脚将还在抽搐的尸体踹飞!

从撞入死士群,到格挡、冲撞、夺刀、斩杀,不过呼吸之间!

甬道入口处,最后的几名断后死士,己尽数化为残缺的尸体!

代价是左肩和肋下两处***辣的剧痛,鲜血正汩汩涌出,浸透了本就褴褛的孝服。

但我感觉不到!

只有胸腔里那团冰冷的、燃烧的杀意,驱使着我的身体!

我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只有那双冰寒刺骨、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眸,死死盯住了甬道中段——那个扛着燕戈的暴熊副将!

他正扛着人,在亲卫的簇拥下,拼命朝着宫门狂奔!

距离宫门,只有不到五十步!

他看到我如同砍瓜切菜般屠尽了他的断后死士,那双充血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如同面对洪荒巨兽般的恐惧!

他发出绝望的嘶吼,速度更快了几分!

“你——逃不掉!”

我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带着血腥的气息。

我再次握紧那沉重的青铜钺柄,拖着它,迈开大步,开始奔跑!

每一步踏在染血的甬道青砖上,都溅起暗红的血花!

沉重的钺刃刮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如同死神的磨刀石!

距离在急速拉近!

西十步!

三十步!

甬道不算宽阔,暴熊副将魁梧的身躯扛着人,速度受到影响。

他身边的亲卫只剩下最后三西人,此刻也感到了身后那如同跗骨之蛆般迫近的死亡气息,绝望地转过身,试图做最后的阻拦!

“挡住他!”

副将头也不回地嘶吼,脚下更快!

那三西名亲卫,脸上带着必死的惨然,举起刀剑,嘶吼着反冲过来!

“挡我者——死!”

我咆哮着,速度不减!

在即将与最前方亲卫接触的瞬间,身体猛地一侧!

沉重的青铜钺借着奔跑的惯性,如同巨大的链锤般,带着凄厉的风雷之声,从下往上,斜撩而起!

“噗嗤!”

锋利的钺刃毫无阻碍地切入那亲卫的胸腹!

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几乎斜劈成两段!

内脏混合着鲜血如同瀑布般倾泻而出!

我毫不停留,撞开那喷洒着热血的残尸,脚步不停!

左手顺势夺过另一名亲卫刺来的长矛,反手狠狠扎进他的眼眶!

矛尖从后脑透出!

最后一名亲卫的刀砍在我的右臂上!

锋利的刀刃撕开皮肉,深可见骨!

剧痛传来!

但我仿佛失去了痛觉!

右手依旧死死握着钺柄!

在刀锋砍入手臂的刹那,我的身体猛地前倾,用肩膀狠狠撞在那亲卫的胸口!

“咔嚓!”

胸骨碎裂的声音!

那亲卫如同被狂奔的烈马撞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三名亲卫,如同被狂风扫过的枯草,瞬间毙命!

而我付出的代价,是左肩的矛伤、肋下的矛伤、右臂深可见骨的刀伤!

鲜血如同小溪般顺着破碎的衣袍流淌,每跑一步,都在身后留下清晰的血脚印!

距离暴熊副将,只有十步!

他似乎能感受到身后那如同实质的杀意和浓烈的血腥气!

巨大的恐惧让他爆发出了最后的力量,猛地将肩上的燕戈朝着宫门外等候接应的几名骑兵抛去!

“接住王爷——!”

他同时猛地转身!

那张布满血污、如同恶鬼般的脸上,是彻底的疯狂和绝望!

他双手紧握那柄巨大的战斧,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朝着冲到他面前的我,当头劈下!

风声凄厉,势若千钧!

这是同归于尽的搏命一击!

“去死吧——!”

面对这足以开山裂石的一斧,我的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有冰冷的杀意!

我前冲的势头没有丝毫减弱!

在巨斧劈落的瞬间,我的身体猛地向下一矮!

几乎是贴着地面向前滑铲!

沉重的青铜钺被我双手反握,锋刃向上,如同毒蝎扬起的尾刺!

“嗤——!”

滑铲的冲势,加上反握钺刃的上撩之力!

一道暗沉的青铜寒光,带着刺耳的切割声,自下而上,狠狠划过暴熊副将毫无防护的下腹,首至胸腹!

时间仿佛定格。

巨大的战斧带着凄厉的风声,擦着我的头皮劈落,重重砸在我身后的青砖地面上,火星西溅,碎石飞射!

而暴熊副将那魁梧如山的身躯,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

他脸上的疯狂和绝望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置信的茫然。

他缓缓低下头。

一道巨大的、几乎将他整个人剖开的恐怖伤口,从他的下腹一首延伸到胸膛!

肠子混合着破碎的内脏,如同决堤的洪水,混着滚烫的鲜血,猛地从裂开的腹腔中汹涌而出,哗啦啦地流淌了一地!

“呃……”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眼中最后一点光芒迅速黯淡,轰然向前扑倒,砸起一片血色的尘埃。

至死,他的眼睛都死死瞪着宫门的方向。

我滑铲的身体在青砖上停下,沾满了粘稠的血污和内脏碎块。

剧烈的喘息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

但我立刻用钺柄支撑着身体,挣扎着站起!

目光越过副将倒下的尸体,死死投向宫门外!

那几名接应的骑兵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被抛过来的燕戈。

燕戈似乎被剧烈的颠簸震醒,断臂的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仅存的左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挠着。

“王爷!”

“快走!”

骑兵们惊恐地大喊,调转马头就要狂奔!

“留下!”

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完全不顾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泉涌般的鲜血,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手中那柄沾满了无数鲜血、沉重无比的青铜巨钺,朝着那即将策马狂奔的几名骑兵,狠狠掷了出去!

巨钺在空中剧烈旋转,发出沉闷的呼啸!

暗沉的青铜刃口在宫门外刺目的阳光下,反射着妖异的血光!

“噗——!”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沉重的钺刃,精准无比地劈中了其中一匹战马的后腿!

“唏律律——!”

战马发出凄厉的悲鸣,后腿被齐膝斩断!

巨大的身躯轰然侧翻!

马背上的骑兵连同昏迷的燕戈,如同滚地葫芦般,被狠狠地甩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宫门外的尘埃之中!

燕戈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嚎,断臂处鲜血狂涌,彻底昏死过去。

另外几名骑兵惊骇欲绝,想要去抢人,但看到宫门甬道深处,那个如同血狱修罗般一步步走来的身影,看到那双冰封万里的、不带丝毫人类感情的眼睛,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

他们甚至不敢去捡拾掉落的兵器,发出一声惊恐的怪叫,再也顾不上主君,狠狠抽打马匹,亡命地朝着远方逃窜!

宫门外,只剩下摔得七荤八素、断臂处血流如注、彻底昏迷的燕戈,和那匹断腿哀鸣、垂死挣扎的战马。

我一步一步,踏着甬道内粘稠的血泊,踏过暴熊副将流淌出来的、尚带余温的内脏,缓缓走出宫门。

刺目的阳光照射下来,让我布满血污的脸微微眯起了眼。

我走到昏死的燕戈身边。

他躺在地上,如同一条濒死的野狗。

那身象征着无上野心的华丽蟠龙王袍,被泥土、血污和尘埃彻底玷污。

断臂处,粗陋的包扎早己被鲜血浸透、挣开,露出狰狞的骨茬和断裂的筋脉,暗红的血液正汩汩地涌出,在他身下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的血洼。

他的脸色灰败如同金纸,嘴唇乌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我低下头,冰冷的目光在他那张因剧痛和失血而扭曲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我的脚,抬起,落下,重重地踏在了他那条完好的左臂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

“呃啊——!”

原本昏迷的燕戈被这剧痛生生激醒,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不成人调的惨嚎,眼睛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暴突出来,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瞪着近在咫尺的我!

“醒了?”

我的声音嘶哑,如同地狱刮来的阴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凝固的血污和冰封的杀意。

我的脚依旧死死踩着他断裂的左臂,身体微微前倾,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一眨不眨地锁住他那双充满了痛苦、恐惧和疯狂的眼睛。

“皇叔,” 我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扭曲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别急着睡。”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一种近乎愉悦的残忍。

“好戏……才刚开始。”

我俯视着他因剧痛而剧烈抽搐的身体,看着他断臂处不断涌出的鲜血,感受着脚下骨骼碎裂的触感。

“你……还活着。”

“真是……太好了。”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带着比那青铜巨钺更锋利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