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漱将听诊器塞进白大褂口袋,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走廊里消毒水混合着血腥味的气息,让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急救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雨夜的寂静。
“快!
严重外伤!”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担架被推进来,阮玉漱快步迎上去。
担架上的男人浑身是血,半张脸被金属面罩遮住,只露出的右眼深邃如渊,带着某种让她心悸的冷冽。
“脉搏微弱,血压80/50,右侧腹部贯穿伤!”
实习医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阮玉漱迅速戴上手套,“准备输血,联系外科!”
她的目光扫过伤者的伤口,动作娴熟而冷静。
在这所全市最繁忙的急诊室里,她早己习惯了与死神赛跑,但此刻,伤者身上浓重的硝烟味,却让她莫名想起了某个尘封的记忆。
就在她准备给伤者建立静脉通道时,那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力量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护士,你的手在抖。”
沙哑的声音从金属面罩后传来,带着一丝嘲讽。
阮玉漱的瞳孔微缩,很快恢复镇定,“傅先生,保持安静更有利于你活下去。”
她瞥了眼病历卡上潦草的名字——傅星澜。
男人轻笑一声,松开手,“听说市立医院的护士都是精英,看来也不过如此。”
“比某些不配合治疗的病人强。”
阮玉漱针尖精准刺入血管,动作行云流水。
她注意到男人的眼神闪了闪,那抹嘲讽似乎淡了些。
手术灯亮起,阮玉漱退到一旁。
透过手术室的玻璃,她看着无影灯下忙碌的身影,思绪却飘回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夜。
那时的她刚从卫校毕业,第一次独立接生,那个早产的婴儿浑身青紫,却在她哼起摇篮曲时,奇迹般地发出了啼哭。
“阮护士,药柜整理好了。”
实习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阮玉漱点点头,转身走向护士站后的药柜。
柜门打开的瞬间,一张照片从夹层滑落。
她弯腰捡起,照片上是一片战火纷飞的中东沙漠,硝烟中隐约可见一座破旧的医院。
照片背面,一行褪色的字迹让她呼吸一滞——2003.7.15。
那正是她接生那个早产儿的日期。
“在看什么?”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阮玉漱猛地转身,傅星澜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身上还穿着病号服,输液管随意地挂在手臂上。
金属面罩在顶灯下泛着冷光,遮住了他半边脸的烧伤疤痕。
“医院规定,病人不能随意走动。”
她将照片塞回药柜,语气冷淡。
傅星澜却伸手挡住柜门,另一只手探入药柜深处,又摸出几张照片。
炮火、废墟、还有戴着蓝色头巾的医护人员……每张照片的角落,都用红笔圈出了某个模糊的身影。
“这些是我在战区拍的纪念品。”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手指划过其中一张照片,“不过看起来,阮护士对它们更感兴趣。”
阮玉漱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注意到照片里的医护人员,无一例外都穿着白色护士服,就像她现在身上的这件。
“傅先生,你的伤口需要换药。”
她强压下心头的疑惑,“请回病房。”
傅星澜却突然凑近,消毒水混着硝烟的气息扑面而来,“当年接生我的护士,哼的也是这首摇篮曲吧?”
阮玉漱的身体瞬间僵住。
手术室内的无影灯突然闪烁,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看着眼前这双带着戏谑的眼睛,突然想起那个婴儿,在她怀中渐渐红润的小脸。
“你认错人了。”
她后退一步,声音还算平稳,“这里是急诊室,不是讲故事的地方。”
傅星澜首起身子,金属面罩下传来一声轻笑,“是吗?”
他转身离开,输液管在身后摇晃,“不过阮护士,下次给病人换药时,记得检查药柜有没有锁好。”
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阮玉漱靠在药柜上,心跳如擂鼓。
她伸手摸向口袋里的护士徽章,那是她从业以来一首佩戴的东西。
突然,她摸到徽章背面的刻字——2003.7.15。
窗外的雷声炸响,照亮了她苍白的脸。
急诊室的呼叫铃突然响起,她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向病房。
在经过傅星澜的病房时,她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透过虚掩的门缝,她看见男人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报纸,头版头条是二十年前那场轰动全市的早产婴儿抢救新闻。
阮玉漱握紧拳头,转身离开。
暴雨仍在肆虐,她知道,这场与傅星澜的重逢,绝不是偶然。
而药柜里那些带着硝烟味的照片,以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卷入了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