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漱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将最后一份护理记录归档。
窗外的蓝雪花在夜风中簌簌作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她起身去倒热水,经过护士站的药柜时,突然发现柜门虚掩着——明明记得下班前己经仔细锁好。
心脏猛地悬起。
她握紧保温杯,缓步靠近。
药柜深处的暗格里,那些战区照片杂乱地堆叠着,边缘处露出半截褪色的蓝色丝带。
颤抖着抽出丝带,记忆瞬间翻涌:二十年前,她确实用这种丝带系在那个早产儿的手腕上,当作临时的身份标识。
"找这个?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深夜特有的沙哑。
阮玉漱浑身僵硬。
傅星澜倚在门框上,金属面罩下透出幽蓝的手机冷光,他手里捏着张泛黄的报纸——正是二十年前那场早产儿抢救的新闻报道。
照片上年轻的她戴着护士帽,怀里抱着襁褓,标题用加粗字体写着:奇迹!
早产婴儿在护士摇篮曲中苏醒。
"原来阮护士出名得这么早。
"他晃了晃报纸,阴影在烧伤的疤痕上跳动,"不过报道里没写,你偷偷在保温箱上画了只蓝蝴蝶。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画出蝴蝶的轮廓,动作精准得像在瞄准。
阮玉漱后退半步,后腰撞上药柜:"傅先生,凌晨三点不在病房休息,是伤口疼得需要止痛药?
""比伤口更疼的,是被救命恩人遗忘。
"傅星澜逼近,身上带着硝烟混着消毒水的气息,"你知道吗?
我找了你整整二十年。
"他突然扯开病号服领口,露出心口狰狞的旧伤,"这是在伊拉克救一个小护士留下的,当时她也戴着蓝色护士帽。
"换药车的金属轮在地面刮擦出刺耳声响。
实习生小张抱着病历本冲进来,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阮老师,17床病人需要急救!
"傅星澜退开的瞬间,阮玉漱瞥见他后腰别着的黑色物件——那分明是军用匕首的刀柄。
她强压下翻涌的不安,转身时撞翻了药柜顶层的玻璃罐。
彩色药瓶哗啦啦滚落,其中一个小瓶在地面骨碌碌滚到傅星澜脚边。
"小心!
"她下意识伸手去捡,却被傅星澜抢先握住手腕。
男人掌心的老茧粗糙得惊人,像是常年持枪留下的印记。
他捡起药瓶对着灯光端详,玻璃瓶上的标签写着:蓝雪花提取液。
"治疗皮肤烧伤的特效药?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的脉搏,"可惜我对这东西过敏。
"他突然松手,药瓶重重砸在桌面,"就像我对所有蓝色的东西过敏——蓝头巾,蓝口罩,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胸前的护士徽章,"蓝色的蝴蝶。
"急救室的呼叫铃尖锐地响起,阮玉漱借机逃开。
推着急救车跑过走廊时,她听见身后传来纸张撕裂的声音。
回头望去,傅星澜倚在墙边慢条斯理地撕着那张报纸,碎片如雪片般飘落,唯独留下她抱着婴儿的照片完好无损。
晨光刺破云层时,阮玉漱在更衣室摘下护士帽。
镜中的自己眼下青黑,发梢还沾着昨夜洒落的药渍。
她打开储物柜,发现最底层的接生记录本被人翻动过——那本泛黄的本子里,夹着的傅星澜入伍通知书复印件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张崭新的照片。
照片拍摄于医院天台,角度刁钻得像是从对面大楼***。
画面中央是正在晾晒护士服的她,背后的天空乌云密布,右下角用红笔写着一行小字:终于找到你。
"阮护士,傅先生找你换药。
"小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深吸一口气,阮玉漱将照片塞进白大褂口袋。
推开病房门时,傅星澜正对着窗户擦拭狙击镜——那本该出现在战场的精密仪器,此刻堂而皇之地摆在医院床头柜上。
金属面罩己经摘下,露出半张布满疤痕的脸,烧伤的皮肤与完好的面容形成诡异的对比。
"你果然是狙击手。
"她盯着那支狙击镜,声音发颤。
傅星澜转动调节旋钮,镜片反射出她苍白的脸:"曾经是。
"他突然将狙击镜对准她,十字准星稳稳落在心口,"现在是你的病人。
"他轻笑一声,放下仪器,"不过比起子弹,我更怕你再次把我弄丢。
"换药过程异常安静。
阮玉漱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手臂的纹身——那只蓝蝴蝶的翅膀上,还沾着暗红的颜料,像是干涸的血迹。
当她处理完伤口准备离开时,傅星澜突然抓住她的手,将个冰凉的物件塞进她掌心。
"送给救命恩人的礼物。
"他重新戴上金属面罩,声音 muffled(闷声)透过面罩传来,"打开看看?
"掌心里是枚银色的蝴蝶徽章,翅膀边缘刻着细密的***数字。
阮玉漱瞳孔骤缩——那是她接生记录本上,二十年前那个早产儿的出生时间。
窗外突然下起太阳雨,彩虹斜斜划过天际,却在照进病房的瞬间,被傅星澜拉下的百叶窗切割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