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九渊紧紧地裹着那件褪色的灰布斗篷,任由冰冷的雨水顺着斗笠的边缘汇聚成一道道细流,而他那在袖中轻叩剑柄的手指却突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猛地一顿——三里外茶楼二楼的窗棂后,三道若有若无的气机正如同鬼魅一般,顺着雨幕悄然游弋。
“第七波了。”
他低笑一声,喉间泛起铁锈味。
三日前在城郊救下那名白衣女子时,就该想到会被千机谷的眼线盯上。
指腹摩挲过剑柄处的缠绳,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粗粝的麻线里还沾着暗红血渍。
茶楼檐角铜铃猝然炸响,犹如平地惊雷,震耳欲聋!
三枚淬毒透骨钉如闪电般疾驰而过,擦着耳畔钉入廊柱,发出“噗噗噗”的闷响。
萧九渊身形如鬼魅般旋身侧避,断剑如蛟龙出海,瞬间出鞘三寸,寒芒西射,映照出三道如幽灵般的黑衣人身影。
为首者面罩上绣着暗红曼陀罗,宛如地狱之花,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此人正是千机谷豢养的死士。
“交出《惊鸿九变》,留你全尸。”
黑衣人嗓音像是砂纸磨过生铁。
断剑突然发出清越龙吟,萧九渊周身三尺内雨水竟凝成冰晶。
他记得父亲说过,惊鸿谷剑修修的是“心动则剑鸣”,可此刻心跳如擂,剑鸣声却比往日更烈——并非因惧,而是杀意。
剑光闪烁,恰似惊鸿过水,翩若惊鸿。
黑衣人挥刀相迎,然而,那寒芒却如闪电般分裂成七道虚影,令人猝不及防。
断剑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刺入他咽喉软骨的缝隙,鲜血如泉涌般溅出,在雨幕中绽放成一朵朵妖异的红梅。
其余两人的瞳孔猛然收缩,仿佛见到了恶鬼一般,手中的短刃急速舞动,犹如毒龙出海,舞出漫天毒雾。
然而,萧九渊却毫无畏惧,不退反进,他手中的剑尖如同灵动的精灵,挑起积水,如瀑布般泼向对方面门。
“叮——”暗器如蝗虫般从西面八方袭来。
萧九渊身形如鬼魅般一闪,足尖轻点地面,如飞燕般跃上屋檐。
他手中断剑如同翩翩起舞的仙子,旋舞成一面光盾,将那如暴雨般袭来的透骨钉尽数弹开。
余光瞥见街角巷口闪过一抹熟悉的月白衣袂,宛如仙子下凡。
那是三日前他救下的女子苏清瑶,她倚着油纸伞,眼神似有怜悯,又似藏着更深的算计,仿佛在那深不可测的眼眸中,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好俊的剑法。”
温润男声自茶楼顶层传来。
雕花木窗推开,玄色锦袍男子负手而立,腰间玉佩刻着凌云阁的云纹,“萧公子既不愿与千机谷合作,不知可愿与在下共饮一杯?”
萧九渊抹去嘴角血迹,断剑回鞘发出轻响。
他忽然想起灭门那夜,同样有这样看似善意的邀约——而父亲捧着剑匣出门后,再也没能回来。
“阁下来得不巧。”
他仰起脸,雨水冲刷着苍白面容,眼中却烧着冷火,“萧某的剑,只饮仇人之血。”
话音未落,断剑己化作流光。
顾玄舟瞳孔微缩,袖中软剑仓促出鞘,双剑相击的刹那,整座茶楼的瓦片都在震颤。
萧九渊借力倒飞,消失在雨幕深处,只留下顾玄舟凝视着剑刃上那道细微的缺口——那是被断剑生生磕出来的。
“天生剑胎......果然名不虚传。”
顾玄舟抚过缺口,嘴角勾起危险弧度,“不过,再锋利的剑,握在死人手里也只是废铁。”
雨越下越大,沧州城渐渐笼在一片苍茫水雾中。
萧九渊蜷缩在城隍庙的破神像后,扯开衣襟查看肋下伤口。
千机谷的毒果然刁钻,伤口周围泛着诡异的青黑。
他摸出怀中半块残破的剑谱,借着闪电微光,目光落在扉页那行小字上:“惊鸿九变,一变惊尘,二变破妄......”庙外传来细碎脚步声。
萧九渊屏息握剑,却见苏清瑶撑着伞跨过高高的门槛。
她白衣胜雪,发间银簪在雨夜泛着冷光,美得像幅水墨画,却也冷得像淬了毒的匕首。
“萧公子好本事。”
她将瓷瓶轻轻放在神案上,“这是千机谷秘制的解毒丹,就当还你救命之恩。”
萧九渊盯着瓷瓶,却不伸手:“苏姑娘就不怕,我抢了药再杀你灭口?”
苏清瑶轻笑,眼波流转:“以萧公子的剑意,若想杀我,方才在雨中便己动手。
不过......”她凑近几步,身上的药香混着雨水气息扑面而来,“公子可知,追杀你的可不止千机谷?
凌云阁那位顾公子,似乎对你的剑胎之体更感兴趣。”
断剑在鞘中微微震颤。
萧九渊突然扣住她手腕,寒声道:“说,还有谁知道我是惊鸿谷余孽?”
苏清瑶不躲不闪,任他扣着脉搏:“三日后,城西破窑。
我有你想要的答案。”
她手腕轻转,如游鱼般脱出桎梏,“只是萧公子要想好——真相,有时候比毒药更致命。”
雨声渐歇,苏清瑶的身影消失在庙门外。
萧九渊吞下解毒丹,望着掌心逐渐消退的青黑,耳边回响着她最后那句话。
庙外月光刺破云层,断剑突然发出低鸣,仿佛预见了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