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午时,咸阳酒庄的酒博士耷拉着脑袋在门口阴凉处正偷偷的打着瞌睡。
偌大的酒庄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客人,两、三位儒生打扮的青年围着临街的座位饮着酒低声讨论着,三位年近五旬的老者一身短打黑服,正围着中间的桌子,就着浊酒啃着手中的米饼。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惊得酒博士一个激灵从瞌睡中醒来,忙起身向着远处张望。
三、西个满身血污和泥浆的骑士飞也似的从酒庄门前一闪而过。
“啥的…啥的……”酒博士喃喃自语,语气中透着惊恐,目光呆滞的向着骑士远去的方向。
店内三位老者也停下手中的酒杯,一位短须老者叹了口气说道:“怕是章少府大人吃了败仗了。”
“我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位红脸老者喝道:“我大秦雄兵百万,天下无敌,关东小儿是只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短须老者被红脸的一喝顿时涨红了脸,争道:“老哥今时不同往日了,去年关东小儿不是打到了戏了吗,是谁说一代不如一代的”。
红脸老者一时语塞,瞪了一眼只顾低头喝酒。
这时长脸的老者接过话来:“是啊,大王在位时,我大秦何等威风,想当年长平之战…..打住了老哥您,不就是始皇帝陛下为你授爵的事嘛,至于一日说三回吗?”
短须老者存心抬杆。
“是啊、是啊”提起授爵红脸老者又来了精神“我这个上造还是始皇帝陛下亲授的。”
“都哪年的老黄历了,还在这瞎摆显。”
短须老者坚持要把竹杆抬到底,故作神秘道“听说了吗,巨鹿被人给破了小王将军也被楚人活捉了去”。
这消息坊间流传甚广两人自是知道,不觉均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顾低头喝酒。
此时,离夷宫中秦皇二世正和公子婴下棋。
胡亥执黑,公子婴让先。
棋局己近中盘,胡亥一子落定,拍手笑道:“一气,有死无活。”
公子婴仔细一看,中盘一条大龙被黑子团团围住,只余一***气眼看不活,只能弃子认输。
公子婴略住思索便负手道:“皇上棋技高超,臣远不如。”
“爱卿心不在焉。”
胡亥见公子婴认输心情大好。
“臣不敢,皇上棋技确突飞猛进。”
公子婴忙起身长揖。
“不必如此,爱卿是寡人的从兄。”
胡亥接过内侍捧上的参茶转身对公子婴说:“近来那帮老家伙有什么动静?”
“回皇上,各宗室均安本份。”
公子婴回道:“只是、只是臣近日听说一事….”。
胡亥放下茶杯“哦,何事?”
公子婴看了一眼胡亥,小心的说:“日前,坊间流传王离将军被楚人掳走…….”。
“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胡亥打断公子婴的话,指指案头的木椟说:“前两日,鄣卿才来奏章说王离正围巨鹿指日可下,围巨鹿的可是我大秦三十万精锐之师,关东群盗只是乌合之众,怎可能敌的过我百战之师呢”公子婴连称是,想了想又说道:“臣日前又听说,前几日司马长史求见丞相,丞相反而让人去捉他。
不知何故?”
“哦”胡亥顿了顿说道:“丞相自有道理”。
公子婴见多说无益,又天色不早,忙起身告退。
胡亥也不留只说明天要去打猎让公子婴的两个儿子倍驾。
公子婴回到府中己是傍晚,早有家仆通报。
公子婴刚进大门便见两少年迎来,年少的快步走来,口里嚷着“父亲大人,您可回来了,我们大家等得肚子都饿扁了。”
年长的侧身行礼问道:“父亲面圣可有什么说法?”
公子婴有二子一女,长子名平,今年17岁刚到入籍之年,为人谦和。
二子名代,今年满15岁,性格刚烈。
小女名婉,年方7岁有余,却出落的楚楚动人,只是自小便体弱多病。
秦赢氏有胡人血统,个个生的高大魁梧,公子婴二子也不例外,长子平身高近9尺(秦尺),次子代虽只15岁身高却也和哥哥一样高大。
秦人重军功,二子自小便有名师指导教习骑射之术,军阵之法,多年下来却也学的一身的本领。
长子平更善行军布阵,次子代更喜冲锋陷阵,二子平常相较,却也互有长短。
公子婴见赢平发问却也不答,只笑着携二子手一起进了厅堂。
早有家仆备了饭菜,饭菜很是简单,只一碗粟饭,三两小菜,这在皇族之家算是极为节俭的了。
父子三人分席入座,公子婴见妻子、女儿不在便问赢平道:“怎么婉儿的风寒还不见好转吗?”
赢平尚未答赢代抢着回答道:“是啊,午后咳的更厉害了,母亲到宫里请人太医开了方子,现在正送去煎服。”
公子婴哦了声,面露忧色,这个女儿乖巧灵利,聪明过人,只是这身子骨三天两头的病,不知道会不会….公子婴不敢多想。
这时听到赢平道:“父亲,下午子德叔叔来过。”
“哦,说了些什么?”
公子婴回过神来问道。
“没有具体说什么,只说少府大人在鹿西被楚人偷营,又折损了些人马,现在正一路向西败来。”
赢平答道。
赢子德是大秦的宗正,专责皇族宗谱等事宜,位列九卿,却也是大秦一位实权人物。
幼时,公子婴的父亲秦始皇的亲弟弟成蛟降赵,正是赢子德的父亲时任宗正为尽可能的保留赢姓名脉,而力排众责,认为“罪不及妻儿”,当时丞相吕不韦才迫于宗室压力,放过尚在襁褓中的公子婴。
后来赢子德父亲又收养子婴,视同己出。
对公子婴而言子德一家是亲人中的亲人。
“唉”公子婴不禁叹息,无奈道:“下午我见皇上时己旁敲侧击,但皇上对那人太过信任,根本就听不进任何话。”
公子婴心想可能全咸阳城只有二世皇帝还以为大秦军队在节节战胜。
“赵贼蒙瞥上听,不如让我杀了他。”
赢代随口应道。
“不许胡说”、“匹夫之勇”赢婴、赢平两人异口同声喝止,还好厅内均是相随多年忠心无二的老家仆,否则走漏风声,以赵高的手段便有灭门之灾。
“我只是随口说说….”赢代见引起共愤懦懦道,不敢再多嘴。
“父亲,难道我们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大秦危亡不顾了吗?”
赢平痛苦的问道。
“这人权倾朝野,党习众多,又得皇上信任,我虽有心却是无力。”
公子婴无奈的说。
好死不如赖活着,去年左右丞相、大将军的死还历历在目,秦国亡不亡虽关赢氏子弟荣辱,但命都没了还管什么荣不荣,侮不侮的。
“不若,委以虚蛇,再暗中联络有志之士,或有机会。”
年轻人总是最富忠君爱国之心,赢平不甘的提议道。
“楚人都快要打到咸阳了….”赢代小声嘟嘟道。
公子婴、赢平心头一震,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