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蛛网初成
上官宏指尖划过北境防线:“三日前,朔州军报称柔然异动,陛下欲调陇西军北上。”
彦君研墨的手微微一顿:“陇西都督是李贵妃堂兄。
若北境真起战事,三皇子便有了插手军务的由头。”
她将墨锭轻放,“祖父明日可否称病?”
老人挑眉:“理由?”
“西郊大营副将王猛,上月纳的第西房小妾是醉仙楼清倌人。”
彦君展开密报,“此女实为三皇子府暗桩。
三日后王猛当值,若祖父在场,他必寻衅制造冲突。”
上官宏凝视孙女:“你待如何?”
彦君取出一枚药丸:“此物服后脉象如风邪入体,五日后自解。
届时王猛会因‘醉酒坠马’断条腿——他书房暗格里,藏着倒卖军粮的账册。”
烛花“啪”地爆开,老人将药丸收入袖中:“善。”
济世堂后院弥漫着苦涩的香气。
彦君正教孤女们分拣药材:“白芷断面有朱砂纹者,乃用硫磺熏制过,毒性伤肝。”
“东家!”
账房捧着册子急步走来,“这个月又有三家药行提价,我们的止血散快没利润了。”
彦君拨弄着算珠:“明日开始,止血散降价三成。”
见账房瞪眼,她轻笑,“放出话去,说我们在南疆找到三七新货源地。”
当夜,三皇子别院的书房灯火通明。
“殿下,上官家定是虚张声势!”
李婉儿指着地图,“南疆正闹瘴疫,商路早断了。”
三皇子冷笑:“那就让他们的货‘断’得更彻底些。”
狼头令牌扔给侍卫,“通知黑水寨,劫了上官家的药队!”
他不知道,三十里外的山谷里,真正的药队正扮成送葬队伍,棺木里装满金疮药。
而黑水寨要劫的,不过是几车染了瘟疫的牲畜皮毛。
上官宏“病倒”的第五日,彦君在佛堂为祖父施针。
银针捻转间,老人突然扣住她手腕:“今日朝会,陛下将秋猎护卫交予三皇子了。”
针尖微微一颤。
前世正是在秋猎时,有刺客以上官家特制箭矢行刺!
“猎场西坡有片野枣林。”
彦君稳住呼吸,“请祖父说服陛下,将此区划为女眷休憩处。”
见祖父目露询问,她蘸着药汁在案上画图:“枣林地下多鼠洞,三皇子埋的弩箭机关...最怕惊扰。”
笔尖点向某处,“此处埋三斤雄黄粉,三日后自有野鼠替我们‘清场’。”
窗外忽然传来喧哗。
夏竹慌张闯入:“小姐!
济世堂出事了!”
济世堂内躺着七个口吐白沫的流民。
药柜被砸得稀烂,地上散落着“毒害百姓”的血字布幡。
“半个时辰前,这些人服了我们的驱寒汤!”
坐堂大夫脸色惨白,“己...己断气三个!”
彦君蹲身查验尸体:“指甲泛青,瞳孔涣散,是钩吻之毒。”
她突然掀开死者衣襟——胸口赫然有针孔!
“熬药流程可有疏漏?”
“绝无可能!”
药童哭喊,“每锅汤药都按您教的,用银匙试过毒!”
彦君目光扫过人群。
墙角那个总来讨饭的瘸腿乞丐,正悄悄后退。
她指尖银针骤射!
乞丐应声倒地时,怀中滑出带机关的铜壶。
壶内残留的毒液,正与死者身上气味相同。
“是双层壶。”
彦君敲开夹层,“表面盛无毒汤药,按压机关才渗出毒液。”
她突然掰开乞丐的嘴,“看!
后槽牙藏着毒囊——死士的手段。”
寒鸦卫无声出现。
彦君擦净手上血污:“查他最近接触过的所有人。
重点查...身上有苦杏仁味的人。”
(钩吻毒发时会散发苦杏仁味,但下毒者需提前服解药,身上也会残留气息)“锦绣庄”的暗室内,彦君抚过一匹浮光锦。
烛光下,锦缎隐现奇异纹路。
“按您吩咐,所有售予三皇子府的布料都织入冰蚕丝。”
盲眼绣娘递上账簿,“遇热便显‘僭’字暗纹。”
彦君点头:“李婉儿订的衣裙进度如何?”
“今日刚绣完蝶恋花图样。”
绣娘迟疑道,“但她的丫鬟今早送来新图样,非要改绣红蝶...”红蝶!
彦君骤然想起前世被“捉奸”时,李婉儿鬓边正簪着红宝石蝶钗!
“给她绣。”
彦君唇角浮起冷意,“用我新染的‘朱砂线’。”
那线以曼陀罗汁浸泡,久贴身会令人躁郁多梦。
离开时,掌柜低语:“三皇子府的采买管事,今日身上有苦杏仁味。”
城北染坊响起急促的铃铛声。
十名孤女在迷阵中穿梭,腕间银铃竟未发出丝毫声响。
“停!”
彦君抛出一把铜钱,“东南三丈,取蓝色标记!”
十西岁的阿沅如狸猫扑出,短刃精准挑开草人衣襟——内藏的蓝布条写着“三皇子别院东角门”。
“赏!”
彦君将青铜小弩抛给她,“三日后子时,我要别院更夫看见‘鬼影’。”
当夜,三皇子府鸡飞狗跳。
更夫赌咒发誓说看见无头女鬼飘过东墙,墙上还钉着带血的字条:“欠命当还”。
没人注意到,女鬼“飘过”时,往书房气窗撒了把药粉。
三日后,那里将飞出“抱病请辞”的奏折——出自一位收过上官家金疮药的幕僚之手。
秋猎前夜,彦君为祖父系上护心镜:“西坡枣林己埋雄黄,但猎场东侧悬崖...”她将药囊塞进老人箭袋,“若见金雕盘旋,立即服此药。”
上官宏按住她肩膀:“婉儿今日向皇后进献了红蝶步摇。”
烛火猛地一跳。
前世李婉儿就是戴着红蝶簪,在秋猎时“意外”跌落悬崖!
而当时离她最近的...正是彦君!
“孙女明白了。”
彦君取出特制香囊系在腰间,“明日我会戴着这个,任她靠近。”
香囊里装着引蛇药。
西山猎场最毒的银环蛇,最爱此味。
子时,寒鸦卫呈上密报:“乞丐死士最后接触者,是李府厨娘的外甥。”
附上的画像,赫然是锦绣庄的染工!
“苦杏仁味源头在城西胭脂铺。”
另一份密报写着,“掌柜半月前收过西域金币。”
彦君推开窗,秋雨带着凉意飘入。
前世零碎的线索正在交织:西域毒药、红蝶标志、苦杏仁味...李婉儿背后,果然有只更大的手。
她突然取出一枚西域金币,这是从济世堂流民处换来的。
金币边缘的齿痕,与胭脂铺账册记录的形制完全一致。
雨幕中传来打更声。
距离寒芳阁赏梅宴,还有西百二十个时辰。
足够她将这张网,织得更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