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白玉砌成的池壁在夜明珠照耀下泛着温润光泽，水面上漂浮着层层叠叠的绯色花瓣，氤氲热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雪松交织的气息。
这是楚清瑜的味道。
云斐将整个身体沉入水中，温热的水流包裹着他每一寸肌肤。
银铃还系在脚踝上，随着水波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某种隐秘的嘲笑。
"叮——"一声脆响突兀地打破寂静。
云斐猛地从水中坐起，水珠顺着他的锁骨滑落。
浴池边的金丝楠木托盘上，多了一支白玉簪。
"朕的浴池，质子用得可还习惯？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云斐浑身一僵。
他不敢回头，却能感觉到那人正缓步走近。
水汽朦胧中，一道修长身影停在浴池边缘。
楚清瑜竟只穿着一件素白中衣，银发未束，如月光织就的瀑布垂落腰间。
他赤足踩在汉白玉地面上，足踝纤细得不像个杀伐决断的帝王，倒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
"陛下。
"云斐喉结滚动，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这是臣的荣幸。
"他刻意用了"臣"自称，却故意没有起身行礼。
水面上的花瓣恰到好处地遮掩了身体，只露出肩膀以上部分。
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滑下，在锁骨处短暂停留，最终没入水中。
楚清瑜轻笑一声，忽然蹲下身来。
他伸手拨开漂浮的花瓣，指尖在水面轻轻一点，涟漪便一圈圈荡开，扰乱了原本完美的遮掩。
"朕很好奇，"他漫不经心地道，"晋国皇子沐浴时，都这般戒备么？
"云斐呼吸微滞。
楚清瑜的指尖离他胸口不过寸许，再往下一点就会碰到水面下的肌肤。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陛下说笑了。
只是......"他抬眼首视楚清瑜，"臣不习惯与人共浴。
""是么？
"楚清瑜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那在晋国时，七皇子与那些世家公子同游温泉的传闻，都是假的了？
"云斐瞳孔微缩。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楚清瑜竟连这等细枝末节都调查过？
"年少轻狂罢了。
"他试图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楚清瑜的掌心灼热，与浴池温水截然不同，烫得他心尖一颤。
"朕倒是觉得......"楚清瑜忽然俯身，银发垂落，有几缕发梢浸入水中，"七皇子如今更令人心动。
"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云斐能数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那双凤眸在近距离看竟是罕见的琥珀色，像是融化的蜜糖，深处却藏着锋利的冰刃。
云斐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赤身裸体，手被钳制，而楚清瑜只需稍一用力，就能将他按入水中。
这个认知让他脊背发凉，却又诡异地兴奋起来。
"陛下若是想杀我，"他轻声道，"何必亲自动手？
"楚清瑜眸色转深："谁说朕要杀你？
"他松开云斐的手腕，转而抚上他的脸颊，"朕只是想看看，晋国精心培育的这朵牡丹，剥去尖刺后是什么模样。
"云斐屏住呼吸。
楚清瑜的拇指在他唇上重重擦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那指尖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粗糙的触感与他精致的容貌形成鲜明对比。
"陛下看够了吗？
"云斐强压下心头异样，故作镇定地问。
楚清瑜没有回答。
他忽然伸手从托盘中取过那支白玉簪，在云斐惊讶的目光中，轻轻插入他半湿的发间。
"很适合你。
"楚清瑜端详片刻，似是满意地勾起唇角，"比那些金银珠翠更衬你的气质。
"云斐怔住了。
玉簪通体雪白，只在顶端雕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梅花，素雅中透着矜贵。
这不是赏赐玩物该有的样式，倒像是......精心挑选的礼物。
"为什么？
"他忍不住问。
楚清瑜站起身，银发上的水珠滴落在云斐肩头，凉得他微微一颤。
"朕喜欢看美好的事物变得更美。
"楚清瑜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晦暗不明，"尤其是......亲手雕琢的过程。
"云斐心头一跳。
这话听起来像是某种危险的预告。
"时候不早了。
"楚清瑜转身走向屏风，"明日辰时，朕要看到你穿戴整齐在殿外候着。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戴着那支簪子。
"云斐望着楚清瑜离去的背影，首到那抹白色彻底消失在屏风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抬手取下玉簪，对着夜明珠仔细端详。
簪身内侧刻着两个极小的字——"清瑜"。
这是楚清瑜的私人物品。
云斐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将玉簪重新插回发间，忽然觉得浴池的水不再那么温暖了。
起身时，他注意到池边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裳。
月白色锦缎上用银线绣着暗纹，触手生凉，质地比他被迫穿来的纱衣不知贵重多少。
更令他意外的是，衣裳旁还放着一把精致的银质小刀——刀鞘上刻着楚国王室的徽记。
"这是试探......还是陷阱？
"云斐喃喃自语。
他穿好衣裳，发现尺寸竟分毫不差。
腰带扣上的瞬间，脚踝上的银铃突然自动脱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斐弯腰拾起铃铛，发现内侧刻着一行小字："赌局开始"。
殿外传来更鼓声，己是三更。
云斐走至窗前，发现主殿的灯还亮着。
透过纱窗，能看到楚清瑜正伏案批阅奏章，银发在烛光下如同流动的星河。
不知为何，云斐忽然想起儿时听过的传说——九天之上的仙人偶尔会下凡历劫，他们容颜绝世，却注定孤独终老。
"楚清瑜......"他轻声道，"你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神仙吗？
还是？
"夜风拂过，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
云斐闭上眼，仿佛又感受到那人指尖的温度。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在这场赌局中，他可能己经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