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鹰岭枪声余震
“猴子你我恩怨己清！”
“陈海的命我会还的! 没有人能审判我!!!去nm的老天爷!”祁同伟声嘶力竭，看着侯亮平，把枪含在嘴里，迅速扣动扳机。
砰!~吞枪，死的迅疾。
医院的冷气裹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接到电话的祁振戎跌跌撞撞扑到停尸柜前。
柜门拉开的瞬间，他的膝盖重重砸在瓷砖地上 。
玻璃罩下，祁同伟苍白的脸还保持着扭曲的狰狞，洞被勉强缝合，却怎么也遮不住生命消逝的空洞。
“猴子！”
沙哑的怒吼在空荡的走廊炸开。
侯亮平攥着结案报告的手微微发抖，表面是被老人的气势震慑，心底却翻涌着难以言说的焦虑。
“完了，祁同伟一死，那些利益链条的线索全断了，我怎么向上面交代？
没了这桩大案的功绩，进部的事肯定黄了，我的仕途难道就要卡在这？”
他看着老人颤巍巍站起来，浑浊的眼里燃烧着滔天怒火，可思绪却仍在自己的前途上打转。
祁振戎突然揪住他的警服领口，带着哭腔嘶吼：“你们是情同手足的兄弟！
你告诉我！
为什么他会死！”
侯亮平喉结滚动，想要解释的话语被老人喷在脸上的泪水堵了回去。
他机械地想起孤鹰岭上那场对峙，祁同伟最后癫狂的大笑，还有那句 “去 nm 的老天爷”。
但这些回忆都像隔着层毛玻璃，远不如自己前途未卜的焦虑来得真切。
“祁叔，他......别叫我叔！”
祁振戎突然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枯瘦的手指点向冰柜。
“二十年前我送他去汉东大学，他揣着全村凑的粮票，说要当人民的好官......”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现在你们说他是***犯？
我儿子...... 我儿子明明连新衣裳都舍不得买......”侯亮平沉默着递出调查报告，却在触及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时猛地收回 。
那双手，和祁同伟握枪自尽前的手一样，因为常年劳作而粗糙变形。
可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相似的细节上， “祁同伟死得真不是时候，没了他的口供，我怎么在领导面前邀功？
这案子草草了结，我的前途就这么打水漂了......祁叔，他涉及人命案，山水集团的黑幕......黑幕？”
祁振戎突然发出一声诡异的笑，浑浊的眼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滑落。
“你们这些官老爷嘴里的黑幕，是我儿子用命换来的！
他说过，这个世界，穷人要出头，就得踩着自己的骨头往上爬！”
他突然扑向冰柜，额头重重磕在玻璃上，“同伟啊，爹对不起你...... 爹没本事，怪我是农民，你是农民的儿子......”侯亮平看着老人佝偻的脊背剧烈起伏，喉咙像被祁同伟最后那颗子弹击中般发痛 。
但这更多是为自己即将终结的仕途感到憋屈。
走廊尽头，护士推着金属推车经过，轱辘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仿佛为这场充满算计与悲伤的对峙画上了句点。
就在祁振戎额头抵着冰柜玻璃，喉间溢出破碎呜咽时，殡仪馆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东来风风火火冲进停尸间，警服领口歪斜，额角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他目光扫过瘫坐在地的祁振戎，又落在神色阴沉的侯亮平身上，顿时暴跳如雷。
“侯亮平！
你脑子被驴踢了？”
赵东来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新擦的皮鞋重重碾过瓷砖地面。
“祁同伟是当着你面***的！
现在上面要求立刻火化尸体、速战速决，你倒好，在这跟死者家属掰扯？”
“让你缉拿一个祁同伟都抓不到，还有什么本事？”
他脖颈青筋暴起，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炸响，惊得墙角的白炽灯都微微晃动。
侯亮平脸色涨得发紫，猛地挥开赵东来的手，金属推车被撞得哐当作响。
“赵东来！
你少在这装腔作势！”
他扯开领口的纽扣，眼中布满血丝，“祁同伟藏得滴水不漏，那些证据是我冒着多大风险才拿到的？
现在人死了线索断了，你倒把责任全推我头上？”
“证据？”
赵东来冷笑一声，掏出手机狠狠晃了晃。
屏幕上的微信对话框刺得侯亮平眼睛生疼，“看看圣急委的消息！”
‘限期结案，杜绝舆论发酵’！
你在这墨迹，是想让整个汉东官场给祁同伟陪葬？”
“陪葬的是我的仕途！”
侯亮平突然嘶吼出声，拳头重重砸在冰柜上，惊得祁振戎浑身一颤。
“从京城到汉东，我拼了多少命？
现在你轻飘飘一句‘抓不到人’，就想把我打发了？”
“不准烧我儿子！”
一首沉默的祁振戎突然暴起，枯瘦的双手死死抱住冰柜，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横生的脸颊滑落。
“家属不同意，你们谁敢动！
我现在就去中枢***，把你们这些腌臜事全抖搂出来！”
赵东来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转身指着祁振戎喝道：“老同志，别犯糊涂！
祁同伟的案子......我儿子不是***犯！”
祁振戎抓起冰柜旁的搪瓷杯，狠狠砸在地上。
瓷片飞溅，“他是被你们逼死的！
我这条老命不要了，也要还他一个清白！”
侯亮平突然逼近赵东来，压低声音咬牙道，“赵局长，你敢说自己***底下就真的干净？”
赵东来的瞳孔猛地收缩，抬手就要挥拳，却在瞥见祁振戎布满血丝的双眼时僵在半空。
老父亲正佝偻着背，颤抖的手指在冰柜玻璃上划出凌乱的痕迹，浑浊的泪水混着血渍，在金属表面蜿蜒成扭曲的纹路。
“都够了！”
赵东来扯开领带甩在地上，警帽被他狠狠砸在推车上。
“侯亮平，今晚必须交出结案报告！”
他转身走向门口，又突然回头，目光像淬了毒的刀，“记住，别让个人野心毁了所有人的前程。”
“我跟你们没完！”
祁振戎摇晃着冲向赵东来，却因双腿发软跌坐在地。
他捶打着地面，嘶哑的哭喊回荡在停尸间，“同伟啊，爹对不起你......”侯亮平瘫坐在地，望着赵东来离去的背影，耳边还回荡着自己失控的怒吼与祁振戎绝望的哭喊。
祁振戎无声的啜泣从身后传来，混着冰柜制冷机的嗡鸣，在死寂的停尸间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