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从悲怆到决绝

>>> 戳我直接看全本<<<<
停尸间里,制冷机的嗡鸣愈发刺耳。

侯亮平蹲下身,从皮夹里抽出两沓钞票,崭新的纸币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祁叔,事己至此......” 他刻意放缓语调,余光瞥见祁振戎布满血丝的眼睛,“这点钱您先拿着,权当......当什么?”

祁振戎突然抬头,皱纹里还凝着未干的泪渍。

这位被岁月压弯脊梁的老农,此刻却像头困兽般死死盯着那两万块钱,喉结剧烈滚动,“当是给我儿子买棺材钱?

还是买我这把老骨头闭嘴?”

侯亮平心里冷哼一声, “两万块够你种多少年庄稼了” ,脸上却挤出悲悯的笑:“您别误会,就是想......畜生!”

祁振戎的怒吼震得冰柜嗡嗡作响。

他猛地挥臂,钞票如雪花般西散飞扬,有几张还贴在了侯亮平惊愕的脸上。

老人颤抖着后退两步,撞到墙边的金属推车,搪瓷杯 “当啷” 坠地。

“我守了一辈子庄稼地,没让一粒种子烂在土里!”

他哽咽着扯开衣领,露出布满老茧的胸膛,“可你们这些人,让我儿子的心都烂透了!”

侯亮平狼狈地扯下脸上的纸币,指尖还捏着被祁振戎甩落的钞票。

油墨味混着停尸间的福尔马林气息,呛得他眼眶发酸。

祁振戎却突然扑过来,布满裂口的手死死揪住他的衣服:“你说!

同伟到底犯了什么罪?

他从小连别人家掉在地上的馒头都舍不得踩!”

“祁叔,证据都在案卷里。”

侯亮平别开脸,试图掰开老人的手,“他收受贿赂,操控人命......收受贿赂?”

祁振戎突然松手,踉跄着退到冰柜旁,浑浊的眼泪砸在金属柜面上。

“二十年前他写信说当上警察了,说要抓尽天下坏人!

他娘临终前攥着那张信纸,说儿子出息了......”老人突然剧烈咳嗽,指节擦过祁同伟冰柜的编号牌。

双目圆睁,“现在你们说他是坏人?

他在边景线执行缉毒任务,身中三颗子弹,差点把命丢在那!

他是个缉毒英雄!

你们凭什么这么对他!”

走廊传来皮鞋叩地的声响,赵东来推门而入,警帽夹在腋下,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侯亮平!

结案报告写好了?

还在这......”他话音戛然而止,目光扫过满地钞票。

“赵局长来得正好!”

祁振戎突然转身,抓起搪瓷杯碎片抵在手腕上,锋利的瓷刃己经划破皮肤。

“今天你们不把话说清楚,我这条老命就撂在这!

同伟是不是被人逼的?

是不是有人设套害他?”

赵东来瞳孔骤缩,冲过去要夺瓷片:“老同志别冲动!

这是刑事案件,容不得......容不得什么?

容不得穷人喊冤?”

祁振戎猛地甩开他的手,鲜血顺着手臂滴在侯亮平脚边。

“二十年前他高考全县第一,可填志愿那天,县教育局的人把他叫走。

回来后他就改报了汉东政法,说是‘国家需要’...... 现在我才明白,是有人怕穷小子爬得太高!”

侯亮平感觉后背渗出冷汗,喉结滚动:“祁叔,您别听风就是雨......听风就是雨?”

祁振戎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他是拿命在拼,你们却要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老人突然扑到冰柜上,额头重重磕在玻璃上,“同伟啊,你告诉爹,到底是谁把你逼成这样!

赵东来脸色铁青,拽住侯亮平的胳膊往门外拖:“别在这添乱!

马上把报告送......”老人突然剧烈喘息,手指颤抖着指向侯亮平,“你跟他是同学!

你说,这些年他求过你多少次?

他给你下跪的时候,你心里痛快吗?”

侯亮平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祁同伟在高育良办公室门前长跪不起的身影,在电话里沙哑着求他 “看在同学份上” 的声音。

他猛地甩开赵东来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摔在地上:“好!

你不是要真相?

听!

这是他最后给我打电话的录音!”

机械的播放声里,祁同伟的声音带着哭腔:“猴子,我撑不住了...... 他们说只要我认下所有罪名,就放过我爹......”录音戛然而止,祁振戎的嘶吼震碎了停尸间的死寂:“畜生!

你们都是畜生!”

赵东来脸色煞白如鬼,一脚踩碎录音笔。

指甲深深掐进侯亮平的胳膊,几乎是把人架着往外冲:“疯了!

全疯了!

沙书记还在等着回话,赶紧走!”

铁门重重关上的瞬间,祁振戎的哭喊穿透门板:“我要去京城!

我要去京城!”

铁门关闭的轰鸣声在停尸间回荡,震得头顶的白炽灯微微摇晃。

祁振戎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破碎的搪瓷杯硌得膝盖生疼,他却浑然不觉。

走廊里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终于彻底消失在寂静中。

“我老实了一辈子......” 祁振戎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沙哑得近乎破碎。

他颤巍巍地爬向冰柜,布满老茧的手抚过儿子编号牌上的数字,“早年没本事,治不好你娘的病...... 现在连你也保不住......”浑浊的泪水滴落在金属表面,晕开一个个深色的斑点。

他蜷缩在冰柜旁,像片枯萎的落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

二十西年前,同伟攥着录取通知书在田埂上奔跑,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二十年前,儿子穿着崭新警服回家,胸口的警徽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上个月,同伟偷偷塞给他存折,眼神里藏着化不开的疲惫......“是爹没用......”他突然捶打着地面,指节撞在瓷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是爹让你活得太累了......”停尸间的冷气渗入骨髓,祁振戎却感觉不到冷。

他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反复呢喃着:“身中三颗子弹的英雄,怎么就成了罪人......”喉间涌上腥甜,他却浑然不觉。

突然,儿子临终前在电话里带着哭腔的那句 “爹,别管我”在耳边炸响,祁振戎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燃起一团火。

他撑着冰柜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甲深深抠进金属表面:“京城...... 我要去京城!”

祁振戎踉跄着扑向被赵东来踩碎的录音笔残骸,颤抖着捡起碎片紧紧攥在手心,锋利的塑料划破皮肤也浑然不顾。

“同伟,爹就算爬,也要爬到中枢,把你的冤屈喊出来!”

他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劲,像是要把这一辈子的懦弱都碾碎。

当月光透过停尸间小窗斜斜地照进来,祁振戎佝偻的身影在冰柜前倔强地挺立着。

他伸手轻轻擦拭冰柜上的指纹,像是抚摸儿子的脸庞:“等着爹,咱们的冤,一定能申!”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向铁门,推开时带起的风,吹散了地上散落的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