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朱门风波(2)

烽燧星髓 竹林听涛 2025-06-27 14:3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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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承宗踉跄离去的背影,在渐沉的暮色与华灯初上的朦胧光影里,狼狈得像一只被开水浇了洞的麻袋。

那身方才还透着几分风雅书卷气的湖蓝蜀锦儒衫,此刻如同裹尸布般缠绕在他抖如筛糠的背上,连腰间的玉带都显得歪斜松垮。

他在护卫仓惶的簇拥下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扒开人群,每一次推搡都引得周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细小却充满毒刺的嗤笑。

他死死捂住耳朵,但那窃窃私语如同无数条冰冷的蛇,钻进他的骨头缝里:“柳家公子…露馅喽…弄死过丫头?

啧……看他那熊样,怕是真怕了……”这些碎语如同淬了盐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柳承宗早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金砖铺就的朱雀大街也变得滑腻难行,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烧红的烙铁上。

巨大的恐惧与无尽的羞辱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死死缠住他的脖子。

镇北王世子……熊炎那吃人般的眼神和那句“讨个说法”……完了!

父亲……父亲会剥了他的皮!

他越想越怕,一股腥臊的热流不受控制地涌出***,瞬间浸透了亵裤,将蜀锦袍子下摆内侧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粘稠的湿痕!

这突如其来的失禁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柳承宗身体猛地一个趔趄,脚下如同踩空,再也无法维持那点摇摇欲坠的体面。

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竟首接朝着旁边一辆被王府铁卫气势逼停在街边的、装饰着青雀徽记的普通马车车辕一头撞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

柳承宗的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紫檀木车辕角上!

瞬间皮开肉绽!

鲜血混杂着尘土和不知名的污秽,糊满了他半边脸!

剧痛让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随即便是更加响亮的哭嚎!

像一个被剥光了推上祭坛的孩童,毫无尊严地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捂着头哀鸣翻滚!

哪里还有半分尚书公子的模样?

彻底成了一个在恐惧泥沼中垂死挣扎的可怜虫!

“少爷!”

“公子!”

柳家的护院们彻底慌了神,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去搀扶、试图遮挡自家少爷的丑态。

而刚才被熊炎一嗓子吓得几乎跪地的张成,此时也勉强回过神来。

脸颊骨还在隐隐作痛,手腕更是如同被铁钳生生捏碎过般胀痛难忍!

他强撑着,在柳家护院的掩护下,正要上前将失魂落魄的柳承宗拽起来拖走……“咣当!”

一声刺耳的金属坠地声猛地打断了他的动作!

张成只觉得腰侧一轻!

心中咯噔一下!

惊恐地低头看去——一把寒光闪闪、柄部缠绕着暗红皮革的贴身短刃,正静静地躺在距离他靴子不足半尺的石板地上!

刃尖反射着醉仙楼流泄而来的灯火,冰冷刺眼!

这…这怎么掉出来的?!

刚才被王府那煞星一撞一拿……护腕皮带竟松脱了?!

他亡魂皆冒!

冷汗瞬间从额角淌下!

在云京城内,权贵府邸护卫私藏开锋利刃本就是大忌!

更何况此刻众目睽睽!

还不等张成弯下佝偻发颤的腰——“铮——!”

几乎在同一时间!

一连串冰冷刺耳、如同出匣恶龙咆哮般的利刃出鞘声炸响夜空!

熊炎带来的那十几名王府铁卫!

在柳承宗撞上车辕失禁、张成兵器脱手的同一刹那!

如同被按下机括的精铁傀儡!

动作整齐划一!

迅捷如雷!

一只只覆盖着铁手套的巨手!

齐刷刷地按上了腰间斜跨的宽刃佩刀刀柄!

拇指瞬间顶开哑光乌木吞口处的卡簧!

半尺长的雪亮刀锋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如同撕裂空气的闪电,整齐无比地弹出近半!

凛冽的寒光瞬间连成一片!

如同一道移动的冰冷刀墙!

刀芒所向!

正是瘫在地上嚎哭的柳承宗和他身前数名(包括武器脱手的张成在内)柳家护院!

森然的刀锋映照着王府铁卫们头盔下冰冷无情的目光!

如同死神无声的宣告!

一股凝练到实质的血腥煞气瞬间炸开!

覆盖了小半个街口!

空气被彻底冻结!

刚才还如同煮沸水般喧闹的围观人群,所有议论和嗤笑如同被掐断了喉咙的鸭子,瞬间鸦雀无声!

无数道目光惊恐地钉在了那些半出鞘的、反射着醉仙楼流金溢彩灯火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的长刀之上!

方才还在试图搀扶柳承宗的几名柳家护院,动作彻底僵在半空!

如同被瞬间施展了定身法!

张成的脸色更是瞬间白得如同死人,刚弯下几寸的腰僵硬了,伸出去捡刀刃的手停在了半途,剧烈地颤抖着,再也无法前伸半分!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毫不怀疑,只要再有人敢上前一步,或者任何一丝被认为是威胁的动作,迎接他们的将是毫无迟疑、如同切瓜砍菜般的死亡洪流!

熊炎那比常人魁梧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伫立在刀光最前端。

他那张黝黑如生铁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漠。

豹眼横扫全场,目光锐利如刀,刮过每一个噤若寒蝉的脸孔,最终在柳家那如同被霜打蔫的菜帮子一般的护院们身上停顿了一瞬。

无声的威压如同千钧巨石沉甸甸地压下!

时间仿佛凝固!

足足过了数息。

熊炎才缓缓地、如同慢动作般抬起右手。

随着他手心的摆动——“唰!”

一声整齐无比的金铁摩擦清响!

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那片冰冷的刀墙骤然消失!

如同从未出现过!

所有王府铁卫腰间佩刀瞬间回归鞘中,严丝合缝!

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连最后一声归鞘的“锃”声都微不可闻!

唯有那瞬间爆发的、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仍旧在微凉的晚风中幽幽荡漾,如同一场无形的血腥风暴刚刚平息。

“哼!”

熊炎这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低沉的、带着冰碴子味的轻哼。

他不再看柳家众人一眼,仿佛眼前的只是一堆碍眼的垃圾。

巨灵神般的身形微微侧转,沉声对着重新被他庞大阴影笼罩的萧彻方向,声音简短而有力:“回府!”

王府的铁卫如同精密的军阵,瞬间移动!

两列人墙迅速在萧彻与华车之间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甬道!

厚重的甲胄碰撞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蠢蠢欲动的阴影。

萧彻依旧绷着脸,似乎那巨大的怒气还未平复。

他那双桃花眼眯着,眼角带着一丝微红的、被激怒后的委屈(或者更像是被烈酒冲晕的不适?

),恶狠狠地再次瞪了一眼地上如同烂泥般哭泣蜷缩的柳承宗,似乎还想再啐一口,被李彪紧张地又架住了些力道,终究没啐出来。

他在熊炎和一众铁卫的严密护卫下,略显急切(又带着点醉意踉跄)地迈开脚步。

然而!

就在他抬脚即将踏上华车镶金踏脚板的瞬间!

他那绛紫色云锦长衫的下摆,在步履移动的劲风带起的一角!

极其自然地!

又恰如其分地!

刮拂过了柳承宗滚落时散开在车辕边、那个沾满了血污泥泞、绣着精致竹叶纹的青色锦缎秀才巾的——右下角!

动作轻如鸿毛!

如微风拂柳!

没有人会注意到!

被刮拂开的秀才巾一角,原本应该平整的角落下方,此刻竟然露出了一小块极其微小、被巧妙缝补在双层锦缎夹层里的、边缘参差不齐的!

深褐色细薄羊皮纸片!

那纸片上!

极其微弱的光影掠过!

似乎能看到密密麻麻比蚊蚋还细小的蝇头墨字!

更扎眼的,是纸片边缘处!

一个模糊却狰狞!

如同野兽撕咬留下的——暗红色不规则爪痕印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太隐蔽!

在周围所有人被王府铁卫刀光震撼、注意力还在柳承宗惨状上、马车阴影与街边灯火交接的昏暗光线下!

如同魔术师指尖一抹的幻象!

当萧彻脚步站稳,袍角自然垂落,将车辕边的一切彻底覆盖遮蔽时!

那张深褐色夹片!

那个爪痕印记!

己然不见!

仿佛从未显现!

只有方才那惊鸿一瞥的瞬间!

车辕旁搀扶着柳承宗的一个柳府小厮,似乎感觉手指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眉头,低头看向搀扶柳承宗的手,指尖除了少爷头上的血污,似乎还粘了一星点极其细小、如同磨碎枯草般的深褐色碎屑?

他疑惑地捻了捻,那东西瞬间化为粉末消失了。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

“嗬!

没用的东西!

脏了我的车辕!”

一个冷傲尖利、极其不爽的女声骤然在车厢内响起!

刚才柳承宗一头撞上的那辆装饰青雀徽记的普通马车帘子被一只戴着点翠钿子、镶着颗拇指大东珠的纤纤玉手猛地掀开!

一个梳着飞仙高髻、穿着鹅黄缕金云缎宫裙、面含薄怒的少女探出头来,看年纪约莫十五六岁。

正是靖安司右副都指挥使安如岳的女儿安明玥。

她一脸嫌恶地看了一眼车辕角落沾染的血迹和泥污,又瞥了一眼地上如同烂泥的柳承宗,厌恶地皱紧了精致的眉头,玉指指向旁边噤若寒蝉的柳府小厮:“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把这滩腌臜烂泥弄开?!

再磨蹭,要本小姐亲自去请府衙差役吗?”

声音清脆却倨傲无比,带着京城顶级闺秀特有的盛气凌人。

那小厮吓得一个激灵,慌忙和同伴手忙脚乱地、几乎是拖着还在嚎哭抽噎的柳承宗向街边巷口挪去。

地上的张成也趁机如同火烧***般,猛地弯腰一把抄起地上那把差点惹出泼天大祸的短刃,死死攥在手心,慌不迭地夹在狼狈的护院队伍里,仓惶遁入人群深处。

安明玥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重重放下帘子。

一场闹剧,在靖安司千金这声充满嫌恶的娇叱声中落幕。

围观的众人如同看完一场大戏,带着各式各样的表情——幸灾乐祸、心有余悸、鄙夷不屑、若有所思——渐渐如潮水般散去。

醉仙楼顶那扇虚掩的轩窗后。

两根修长的手指拈着那枚光泽温润的羊脂白玉佩环,在窗缝投下最后一缕金红晚霞的映照下。

扳指内壁靠近指根的隐秘处,一个极其微小的、由三道扭曲相交的细刻凹痕组成的特殊符号(如一个抽象的狼首昂啸的侧影),在光线擦过的瞬间,清晰地折射出一线锐利的冷芒!

“柳承宗……‘爪痕’夹片……安家丫头……靖安司……” 一个低沉悦耳、带着磁性回响的男声缓缓吐出几个词,带着玩味的斟酌,仿佛在棋盘上落子前最后的审视。

他的目光掠过窗下散尽的人潮,又落向远处巍峨宫城的轮廓,那正是东宫所在的方向。

“看来这云京城的死水……比本王想的……还要浑浊三分。

也罢……” 那声音里的温度似乎更降了几分,如同浸透了冬夜的寒意,“……这滩‘烂泥’搅起的动静,正好瞧瞧……底下……究竟藏着些什么玩意儿!”

最后一个字落下,那扇轩窗被无声地掩紧。

最后一点天光被隔绝。

羊脂白玉扳指连同其上的暗记符号,彻底隐没于雅间深处那片沉水香袅袅升腾的、奢华而深沉的黑暗之中。

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权谋与暗香的凛冽气息,在门缝即将闭合的瞬间幽幽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