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禾蹲在儿童读物区的角落,指尖划过一本《琉璃匠人》的封面,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今早江砚雪用铅笔在课桌下敲出的摩斯密码——三短一长,那是字母"V",在她们的暗号里代表"watch out"(小心)。
她佯装挑选绘本,眼角的余光却瞥向入口处那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身影。
陈予安正慢条斯理地翻阅着财经杂志,金丝边眼镜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光,看似专注,实则每隔三分钟就会抬眼望向儿童区。
许昭禾握紧了手中的书,腕上的金丝镯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自从上周在医务室掉落镯子后,她便察觉到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
此刻,陈予安放下杂志,径首走向她身后的哲学书架,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像某种精准的倒计时。
许昭禾深吸一口气,故意将书本碰落在地,弯腰捡拾时,手腕轻轻一扬——金丝镯内侧的镜面抛光层恰好将一缕阳光反射出去,如同一道微型探照灯,精准地扫过陈予安的手。
她看得真切,那只骨节分明的右手正往书架缝隙里塞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物件。
西目相对的瞬间,陈予安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温润笑容:"昭禾,这么巧,也来买书?
""嗯,找绘本。
"许昭禾站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镯子边缘的暗扣,"陈哥哥也对儿童读物感兴趣?
"陈予安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随便看看。
你手腕上的镯子很特别,是家传的吧?
""是奶奶给的。
"许昭禾侧身让开,故意用袖口遮住镯子,"我还要去楼上找江砚雪,先走了。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陈予安嘴角的笑容渐渐敛去。
他抽出刚才藏录音笔的那本书,果然在缝隙里摸到了一丝残留的温热——那是被阳光首射后的温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刚才被反光晃到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道微不可察的灼痕,像极了被极细的金属丝擦过。
"有意思。
"他低声自语,指尖在书架上敲出轻响,"许家的小丫头,倒是比想象中警觉。
"放学后的校车上,许昭禾将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街景飞速倒退。
江砚雪从书包里掏出一颗草莓糖,剥开糖纸塞进她嘴里:"今天陈予安又在图书馆盯着我们了,他藏在百科全书区,以为我没看见。
"草莓的甜腻在舌尖化开,许昭禾却笑不出来。
她从书包侧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数学草稿纸,上面用铅笔写着几道错题,其中"3×7=21"的"1"被刻意拉长,末尾带了个小勾——这是她们约定的摩斯密码格式。
江砚雪凑过来,用指甲在"21"的位置轻轻刮了刮,露出下面的一行小字:"他在研究你的镯子,课间操时我看见他用手机查许家 金丝 暗器。
"许昭禾的心猛地一沉。
她想起上周在书店里,陈予安那只伸向书架的手,想起医务室窗外望远镜的反光,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叮嘱:"缠丝镯不能离身,但绝不能让居心叵测的人知道它的真正用法。
"第二天的数学课上,许昭禾假装低头记笔记,余光却锁定着窗外那棵老槐树。
她早己发现,每当陈予安想从钟楼方向用望远镜观察时,镜片总会反射出一道短暂的白光,如同某种危险的信号。
"许昭禾,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数学老师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她猛地站起身,却在同时听到了那道熟悉的白光闪过——来自老槐树茂密的枝叶间。
几乎是本能地,她手腕微转,藏在袖口的金丝悄无声息地滑出,如同一道银色的游丝,精准地缠住了课桌抽屉的金属拉手。
"这道题的解法是......"她故意拖长声音,目光看似看向黑板,实则计算着反光的角度和金丝的长度。
就在那道白光再次闪过的瞬间,她手腕猛地发力——"砰!
"课桌抽屉被金丝狠狠拽动,发出一声巨响,惊得全班同学都转过头来。
数学老师皱起眉头:"许昭禾,你干什么?
""对、对不起老师,"许昭禾假装惊慌地松开手,金丝早己悄无声息地缩回袖口,"我、我不小心碰到了抽屉......"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窗外,老槐树枝叶晃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她敢肯定,刚才那一瞬间,她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咒骂,带着一丝慌乱。
下课后,江砚雪递过来一张新的草稿纸,上面画着一个简笔小人正在爬树,旁边打了个叉。
许昭禾会意,将手伸进书包,想拿出笔记本掩饰,却触到了一个冰凉的异物。
她掏出一看,是颗包装精美的草莓糖,和上次陈予安"不小心"掉在她座位上的那种一模一样。
糖纸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她小心翼翼地剥开,只见糖纸内侧粘着半根黑色的羽毛,羽轴处有一道整齐的切口,像是被锋利的刀片割断的。
许昭禾的心脏骤然缩紧。
她想起昨天在书店,陈予安胸前别着的那枚老鹰造型胸针,羽翼正是用这种漆黑的羽毛制成。
而这道切口——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腕上的金丝镯,镯口的机关卡扣似乎比平时松了一些,仔细看,竟能看到细微的撬动痕迹,像是有人试图用尖锐物品撬开暗扣。
放学路上,她绕道去了学校附近的五金店,买了一小罐透明指甲油。
回到宿舍后,她锁好门,摘下金丝镯,对着台灯仔细查看。
果然,在暗扣的缝隙里,她发现了几不可见的金属碎屑,颜色与陈予安袖扣的材质极为相似。
她用棉签蘸着指甲油,小心翼翼地涂在卡扣内侧——这是江砚雪教她的笨办法,一旦有人再次撬动,指甲油就会留下痕迹。
窗外,夜色渐浓。
许昭禾将那半根黑色羽毛夹进日记本,羽毛的切口在台灯下闪着冷光,像一道凝固的伤口。
她想起书本扉页那个歪扭的"陈"字刻痕,想起金丝镯上被撬动的机关,想起陈予安每次看她时那过于专注的眼神,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砚雪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小心。
"许昭禾回复了一个"嗯",指尖却在屏幕上停顿了很久。
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子学院钟楼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只有顶层的天文望远镜圆顶在月光下投下诡异的阴影。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钟楼的阴影里,陈予安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根缠绕在望远镜支架上的银色细丝。
那丝极细,在月光下几乎透明,却有着惊人的韧性。
他将细丝放在显微镜下,看着上面清晰的许家缠枝纹,嘴角勾起一抹兴奋的弧度。
"找到了......"他低声说,指尖轻轻拂过细丝,仿佛在触摸一件稀世珍宝,"许家的金丝,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不知道,这镯子里面,还藏着多少秘密?
"他拿出一个密封袋,将银丝小心地装进去,袋子上贴着标签:"样本1,来源:许昭禾缠丝镯,材质分析待完成。
"钟楼之外,秋风吹过校园的梧桐道,卷起几片落叶,也卷起了少女们心中日益加深的不安。
许昭禾看着手腕上的金丝镯,在月光下,镯身上的缠枝纹仿佛活了过来,如同一张细密的网,将她笼罩其中。
而网的另一端,握在那个躲在阴影里的少年手中,他的窥视如同藤蔓,正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她的生活,带着某种近乎病态的执着,伸向那些她试图守护的秘密。
书包里的草莓糖还散发着甜腻的香气,却掩盖不住那半根黑色羽毛带来的阴冷气息,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预示着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