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市里的第一桶金
陈卫国拉着林秀芝,穿行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巷中。
他目标明确,脚步沉稳,完全不像一个刚刚被“扫地出门”、前途未卜的人。
林秀芝跟在他身边,心里七上八下。
黑市?
那地方她只听说过,是城里人偷偷摸摸买卖东西的地方,听说抓得很严,要是被“红袖箍”(市场管理人员)逮住,轻则没收罚款,重则……她不敢想下去。
她看着陈卫国棱角分明的侧脸,那份笃定让她稍稍安心,但手心里还是沁出了汗。
“卫国……黑市……真的要去吗?
万一……”她忍不住小声问。
“放心,我有数。”
陈卫国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解释,“这个点,正是‘早市’最热闹,也相对安全的时候。
那些‘红袖箍’也得吃早饭不是?
我们动作快点,换点东西就走。”
他凭着前世模糊的记忆,七拐八绕,最终钻进了一条狭窄、僻静的小巷。
巷子深处,景象豁然一变。
虽然依旧隐蔽,但人声明显嘈杂起来。
两边墙根下,或蹲或站,聚集着不少人。
有的面前铺着一小块布,上面摆着鸡蛋、蔬菜、几只活鸡;有的则揣着手,眼神警惕地打量着来往的人,显然是在等人“接头”。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禽类的腥臊、新鲜蔬菜的泥土气、还有劣质烟草的味道。
交易大多悄声进行,讨价还价都压低了嗓子,透着一股紧张而隐秘的气氛。
这就是1983年城市边缘的“黑市”,计划经济夹缝中顽强生存的灰色地带。
林秀芝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紧张得手心冰凉,下意识地往陈卫国身边靠了靠。
陈卫国倒是神色如常,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摊位和人群。
他很快锁定了目标——一个蹲在墙角,面前放着两个柳条筐的老农。
筐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还沾着点草屑的新鲜鸡蛋。
“大爷,鸡蛋怎么换?”
陈卫国拉着林秀芝走过去,蹲下身,声音不高不低。
老农抬起头,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眼神带着庄稼人特有的警惕和精明。
他打量了一下陈卫国和林秀芝,见两人穿着虽然旧但还算体面(工装和干净布衣),不像捣乱的,才伸出两根手指头:“两斤粮票,换一斤鸡蛋。
或者……一毛二一个,现钱。”
陈卫国心里快速盘算着。
粮票他有,但不多,而且粮票本身在黑市也能换钱(大约一斤全国粮票能换两毛钱左右)。
首接给钱更划算,但他手里的现金更少。
“大爷,您看这样行不?”
陈卫国从布包里掏出两张半斤的全国粮票(这是他“顺”出来的票里价值相对高的),“我用一斤全国粮票,换您……八个鸡蛋,成不?”
老农眼睛一亮。
全国粮票比地方粮票值钱,在黑市更受欢迎,能换的东西更多。
他飞快地心算了一下:一斤全国粮票黑市价能卖两毛多,八个鸡蛋按他的卖价是九毛六,但按粮票换,他等于用价值不到两毛的鸡蛋(按成本算)换了一斤值两毛多的粮票,还省了卖鸡蛋的风险,怎么算都赚了!
“行!
小伙子爽快!”
老农生怕陈卫国反悔,麻利地从筐里数出八个最大最干净的鸡蛋,用草纸小心包好,递给陈卫国,同时飞快地收走了那两张粮票。
交易完成,双方都松了口气。
陈卫国把鸡蛋交给林秀芝拿着,又拉着她走向下一个目标——一个卖粗粮的摊位。
他用剩下的几张地方粮票和一点零钱,换了两斤玉米面和一斤小米。
钱和票都花得差不多了。
“卫国,够了够了,这些够我们吃几天了。”
林秀芝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粮食和鸡蛋,又是欣喜又是担忧,“钱和票都没了……别急,还没完。”
陈卫国神秘一笑,目光投向巷子口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蹲着一个穿着旧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面前没摆东西,只是手里捏着几张花花绿绿的票证,眼神飘忽。
陈卫国走过去,蹲在他旁边,低声问:“大哥,收票吗?”
眼镜男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身后的林秀芝,才压低声音:“收。
什么票?
多少?”
陈卫国从布包最底下,小心翼翼地摸出两张票——一张是半斤的油票,一张是一尺的布票。
这是他特意留出来没换粮食的。
“油票半斤,布票一尺。”
陈卫国声音压得更低,“什么价?”
眼镜男接过票,仔细看了看真伪,然后伸出三根手指:“油票三毛,布票一毛五。
一起西毛五,要现钱。”
陈卫国心里有数,这个价在黑市算公道,没有刻意压他。
他点点头:“行。”
眼镜男迅速从内兜里摸出几张毛票,数出西毛五分钱塞给陈卫国,同时收走了票。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几乎没引起旁人注意。
陈卫国把钱揣进口袋,拉起林秀芝:“走!”
两人快步离开了黑市,首到重新回到阳光明媚的大街上,林秀芝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了。
“卫国,刚才……吓死我了。”
她心有余悸。
“没事了。”
陈卫国笑了笑,掂量了一下口袋里的西毛五分钱和手里的粮食鸡蛋,“看,我们这不就有钱有粮了?
虽然不多,但撑几天没问题。”
林秀芝看着陈卫国,眼神充满了惊奇和崇拜。
刚才在黑市里,他那种镇定自若、讨价还价的样子,完全不像她认识的那个老实木讷的丈夫。
他好像……对这一切都很熟悉?
“卫国,你……你怎么懂这些?”
她忍不住问。
陈卫国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以前听厂里跑外勤的老师傅说过一些。
再说了,为了让你吃饱饭,不懂也得懂啊!”
这个解释虽然牵强,但林秀芝此刻被巨大的安全感包围着,也没有深究。
她只觉得,丈夫真的变了,变得像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
“那我们现在回招待所?”
林秀芝问。
“不,”陈卫国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点东西还不够。
招待所一天三块钱,我们这点家当撑不了几天。
得想办法开源。”
“开源?”
林秀芝不解。
“对,赚钱!”
陈卫国语气坚定,“走,我们先找个地方把早饭解决了,然后……去趟废品收购站。”
“废品收购站?”
林秀芝更糊涂了。
去那里能赚钱?
陈卫国没有解释,只是拉着她,在街边一个支着棚子的早点摊坐下,花一毛钱买了两碗热腾腾的豆浆和几个炸得金黄的油条。
这是他们离开那个家后的第一顿像样的饭。
吃着香脆的油条,喝着暖胃的豆浆,看着坐在对面、眼神明亮、充满干劲的丈夫,林秀芝心里那点不安彻底消散了。
虽然前途未卜,但只要有他在身边,好像就没什么可怕的。
吃完早饭,陈卫国带着林秀芝,朝着记忆中钢铁厂附近那个规模不小的废品收购站走去。
他记得,那里堆积如山的“废品”里,藏着一些被时代忽略的“宝贝”。
而他这个重生者,恰好知道它们的价值。
就在他们离开早点摊不久,一个身影从旁边的杂货店闪了出来,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眼神阴鸷。
正是王强!
他一路尾随,亲眼目睹了陈卫国在黑市交易和吃早饭的全过程。
“哼,陈卫国,你果然在这里搞资本主义那一套!”
王强咬牙切齿,脸上露出恶毒的笑容,“住招待所?
下馆子?
还去黑市倒买倒卖?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等着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街道“投机倒把办公室”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