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领着我进了机械厂,他以前在这里干过日结,对这里的一切都是轻车熟路,机械厂院里站了西列准备干日结的人,我们走到后面站好,此时此刻我紧张极了,摸了摸自己的挎包,里面装着毕业证原件复印件还有简历表,深吸一口气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幻想着即将到来的面试。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并没有人面试我们,也没有人检查学历,来了一个瘸子,拿着一个本把我们的身份证号抄上就走了,不大会功夫来了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人就领着我们进车间了。
“谁以前干过,举下手”中年人冲我们大喊。
队伍中不少人举起手。
“干过的都去左边,没干过的去右边”那个工头模样的中年人又喊。
于是我乖乖地跟着其它没干过的人老老实实地站在右边。
工头走到中间,撇着嘴吐了一口吐沫说:“你们的活也很简单,就是给变电箱按按钮,有经验的安红钮,没经验的安绿钮,这话没啥难的,有爪子就能干,就是别安错了,八点开始,12点休息,12点15开始,到晚上五点,完事了到院里站队,等着领工钱......”机器轰鸣声加上零件的碰撞声,让很多人听得懵懵懂懂,来不及详细问问,工头己把工作穿的黄马甲发到每个人手中。
“马甲上面有号,自己穿上马甲去流水线找自己工位,碰上不会的问穿红马甲的线长”工头说完这句话扭头大摇大摆走了。
我们这群人就像没了领头羊的羊群,在荒野里乱窜一样,一窝蜂的朝生产流水线涌去,我的号码是17号,费了好大劲终于找到了,我一***坐在工位上,怀着激动又好奇的心情扫视了一圈车间。
车间是分段的,我们在车间尾部,巨大的机器轰鸣声应该就是从车间头部那里发出的,伴随着轰鸣声,车间还有一股子柴油和粉尘混合的味道,老实说这个味道真难闻,就像烤糊的***尸体散发的恶臭。
奇怪的是穿红马甲的线长好像完全不受影响,一个个都颐指气使神气十足。
“嘟”远处一声哨响。
“***的开始了,脑袋瓜子灵光点,错了漏了可扣钱”红马甲的线长眼珠子通红地大吼。
因为我们这边都是新手,流水线速度很慢,按钮的位置也很明显,我按了十多个钮后就可以轻松应付了。
我趁着空闲偷偷看别的工位,有的工位安起来和我一样轻轻松松,有的工位可不是那样了,不是安的绿钮位置出现错误,要不就是安完忘了拧螺丝固定,有几个工位总出现错误,气的线长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没脑子么,这是安红钮的地方,你安了绿钮下一道工序怎么办!”
“***废物,螺丝还能拧歪了,你和你媳妇办事时是不是也会对不准啊你要是在这么磨叽,明天不用来了草,安的什么玩意,我真服了你”线长在生产线里来回巡视,不停地发出恐怖的咆哮,他就像一张血盆大口,准备随时吞掉我们这些胆战心惊的打工人。
“你的件螺丝拧的太松了”线长站在我旁边,盯着我手里的活。
“螺丝拧一道不就行吗?
我来前那个工头跟我们说的他妈的,他放个屁也是香的啊!
让你拧两道就拧两道,哪来那么多废话”线长跳脚大骂。
我一下子眼眶湿润了,活了23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和我说话,以前在学校里不管老师在怎么不堪,也不会把他妈的挂在嘴边,更不会凶神恶煞冲学生大吼大叫,除了那个导员临近毕业逼我们搞实习证明凶过外,真的,我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凶恶的人。
“怎么地,不服啊,不服就现在,咱俩出去脱了上衣单练”线长见我眼泪八叉得寸进尺道。
“柳哥,咋的了”唐明出现在线长旁边低三下西的问。
“这***样的不老实干活他啊,他刚来的啥都不懂,柳哥给我个面子,不用搭理他噢,咋,唐明你俩认识?”
“这小子我室友,大学刚毕业,愣头青一个”唐明说罢从兜里摸出一包烟塞进线长手里。
“怪不得嘛,还是你小子有眼力价,好好管管你室友”线长扫了我一眼扭头去别的地方。
“方磊,在这干千万不能和线长顶嘴,线长的嘴一歪歪,你的活就白干了”我擦擦眼泪点点头,社会给我上的第二堂课就是不要和领导顶嘴。
干了一上午,我的肩膀酸酸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可看着自己安好的一排排变电箱,心里欣慰极了,随着一声哨响,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
我扭头看看其它人,很多人就是坐在原地闭目养神,有一部分带了干粮的,就着凉开水吃着干粮,我和唐明什么都没带,跟很多人一样坐在工位上等着下一个开工。
“噗通”离我隔着三个工位的地方,一个干日结的倒下了,这下子热闹了,附近的几个线长全过来了,有扣人中的,有打电话的,还有拿凉水往身上浇的,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那个倒下的恢复了意识。
“20号啊,你今天别干了,一会去结一下子啊,我没事,就是困大劲了你可拉几把倒吧,现在脸色煞白,回去养养吧我还能干多大岁数啦?”
“34你长得跟50似的,回去吧”不管那人怎么苦苦哀求,几个线长七手八脚就把那人架离了车间。
“方磊,哎”唐明召唤我。
“咋的了?”
我问。
“你小子可给我好好干啊,因为你我还搭了一包大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