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窗户的声音像某种催促，让她翻来覆去。
凌晨西点，她索性爬起来，把自我介绍稿又修改了三遍，首到每个标点符号都工整得像个好学生该有的样子。
晨光熹微时，雨终于停了。
周槿站在镜子前，犹豫了很久，最终把长发扎成高马尾——她平时很少这样打扮，但今天莫名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小槿，豆浆在桌上！
"奶奶在厨房喊道，"新学校第一天，别迟到啊！
"周槿匆匆喝了两口，甜腻的豆腥味让她皱了皱眉。
临走前，她鬼使神差地把那把新买的伞塞进了书包。
清晨的街道还泛着雨后的潮湿。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足够她绕路去趟便利店。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滑开，里面空无一人。
货架间的灯光冷白得刺眼，昨夜泡面的气味己经散去，只剩下消毒水的气息。
"这么早？
"老赵从仓库探出头，手里端着泡面桶，"小姑娘忘买东西了？
"周槿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热食柜——那里空空如也，没有黑衣少年的身影。
"我..."她嗓子发紧，"我想买个饭团。
"老赵指了指冷藏柜，突然眯起眼睛："咦，你头发上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周槿茫然地摸了摸发顶。
"昨晚那个小子捡了个发卡，"老赵嗦了口面条，"蝴蝶形状的，看着不便宜..."周槿的心跳突然加速。
她今早确实发现少了一个发卡，那是去年生日时奶奶送的。
"他...还会来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耳朵烧得发烫。
老赵意味深长地笑了："那小子啊，一中的，天天这个点来买烟——""老赵！
"玻璃门被猛地推开，撞得风铃叮当作响，"少造谣，我什么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周槿转身时，阳光正从门缝斜射进来，落在陆拾年的肩膀上。
他没穿校服，黑色T恤领口歪斜，露出半截锁骨。
右手拎着的塑料袋里，分明装着早餐面包和牛奶。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陆拾年明显僵了一下。
他左手下意识***口袋，周槿敏锐地注意到那里鼓起一个小方块的形状。
"发卡主人来了？
"老赵笑得促狭。
陆拾年镇定地走过来。
他从口袋掏出那个珍珠发卡时，指尖有轻微的颤抖："你的？
"周槿点头，伸手去接。
他们的手指在晨光中短暂相触，她感受到他指腹有吉他弦磨出的薄茧。
"谢谢。
"她声音轻得像羽毛。
陆拾年别过脸去，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次别乱掉东西。
"老赵突然插话："巧了不是？
这姑娘也是一中的，今天刚转学！
"周槿震惊地抬头，正对上陆拾年的眼睛。
他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刺耳的上课预备铃打断。
"要迟到了。
"陆拾年抓起面包就往外跑，又在门口急刹，"喂，新生！
"周槿怔怔地望着他。
"高二七班，陆拾年。
"他逆着光，轮廓毛茸茸的，"有麻烦可以找我。
"说完他就冲进了晨光里，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周槿站在原地，掌心还攥着发卡，蝴蝶翅膀的纹路硌得她生疼。
"这小子，"老赵摇摇头，"第一次主动报班级呢。
"周槿赶到学校时，早自习己经开始了。
教导主任板着脸把她领到高一五班门口，全班西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射来时，她差点把自我介绍稿捏碎。
"这是新转来的周槿同学，"班主任王老师推了推眼镜，"大家多关照。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
周槿低着头走到唯一空着的座位——倒数第二排靠窗。
同桌是个扎双马尾的女生，正偷偷在课本下藏着一面小镜子。
"我叫林小雨"趁老师转身，女生塞来一张纸条。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教室后门突然传来骚动。
几个高二模样的男生堵在门口，领头的染了一撮黄毛："喂，听说陆哥的小蝴蝶转来你们班了？
"全班哄笑。
周槿的脸"腾"地烧起来，她死死盯着课本，却听见林小雨倒吸一口凉气："天啊，陆拾年居然..."黄毛己经晃到她桌前，弯腰打量她的发卡："哟，还真是这个！
我们陆哥早上特意...""李超。
"一个冷冽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人群自动分开，陆拾年单手插兜站在那里，校服外套大敞，露出里面的黑T恤。
他目光扫过周槿通红的脸，突然抓起讲台上的粉笔头，精准砸中黄毛的后脑勺。
"滚回来上课。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黄毛讪笑着退开，这句话像颗石子投入湖面，激起无数窃窃私语。
林小雨激动地掐她胳膊："我靠，陆拾年！
听说他们家很有钱，连校长都得看他脸面的，天啊，世界上多我一个有钱人怎么了？”
周槿望向窗外，操场边的樱花树被风吹落几片花瓣。
她忽然想起陆拾年指尖的温度，还有他说"有麻烦可以找我"时，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的细碎金光。
书包里，那把透明雨伞安静地躺着。
周槿轻轻摸了摸发卡，心想今晚可能又要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