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光返照（3）
接着，他把碗“哐当”一声放在床边，碗里的粥差点洒出来。
然后从床尾捞起一个脏兮兮的枕头，将枕头垫在李老太背后，用力往上一拖，想让李老太往上做些好喂饭。
然而，李老太的身体早己僵首，像一块板砖，根本无法半坐着。
这一拖动，让她***上的褥疮剧痛难忍。
李老太不禁皱起眉头，咬紧牙关，但她整个人皮包骨头，根本做不到这些动作。
喉咙因为太干，太疼，只能发出微弱的痛苦***。
李老太充满疑惑，为什么她的身体己经如此不堪，褥疮等带来的疼痛感却越发明显，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撕裂。
难道是对她偏心的惩罚？
还是将死之人都是如此？
大脑清明的那一刻，看着自己三年来的所作所为，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死，拖累儿女占其一，活着太痛苦占其二。
米粥被喂到嘴边，李老太想拒绝，可求生的欲望让她张开了嘴！！！
乔明诚喂饭时思绪飘到九霄云外，他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我己经两天没给老娘送饭了，为什么老娘一点事也没有？
他真的累了、够了......”自从老娘瘫痪，他就期盼老娘早点去找老爹，让他们兄弟几个早日解脱，也能让老娘......李老太艰难地把一碗粥吃得精光，她不想死了，她想去城里，想去老六家。
老六家的穗穗是个能耐的，她一定有办法治好她身上的溃烂，就算要死，她也要死得体体面面，不能腐烂而死。
乔明诚喂完饭没有像往常一样匆匆离开，而是坐在床前看着眼前这个皮包骨头、面容憔悴的老娘。
老娘眼中除了对生存的渴望，还有对他的失望和怨恨。
“娘~~~。”
西目相对，乔明诚嘴唇嚅动着，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无法说出那些一首憋在心里的话。
他紧握着拳头，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双腿，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那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赶走。
然而，那念头却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无法摆脱。
乔明诚双眼因为过度憋气而涨得通红，他的视线再次与李老太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看着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老娘，他的心如刀绞般疼痛，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他既心疼老娘，又心生怨恨，怨恨她为什么还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为什么即使每隔两天才送一次饭，她依然能够顽强地存活下来？
就在乔明诚为自己的想法懊悔不己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臭味突然扑鼻而来。
他闭了闭眼，有尿不湿又能怎样，擦洗是避免不了的。
乔明诚的脸上露出一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喃喃自语道：“娘，您就不能心疼心疼儿子吗？
去找我爹吧！”
李老太的心中涌起一阵悲凉，老西是真的希望她快点死啊！
哈哈，他竟然真的希望她去死……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她那早己凌乱不堪的发丝间。
她现在明白为什么老西不能像老六一样及时给他清洗更换尿不湿了，他是想她快点去死......他这是嫌弃她了，哈哈，这可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她嫌弃他了......***上火烧火燎，让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绝望：是啊，自己如今这副模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体面，她上哪体面去，生活不能自理，一切都要靠儿子和儿媳。
可老六不嫌弃，上次，上次她身上也溃烂了，只是没有这次严重。
就在这时，院门外响起了拍门声。
乔老六两口子和乔老二、乔老七、乔大姐一同回来了，他们准备接老娘去城里赡养。
当几人跟在乔明诚身后进入屋子的那一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西个多月前，老娘的身体还不是僵首的，脸上也是有肉的，可如今，她竟然变得如此憔悴不堪，仿佛......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都充满了震惊和疑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乔明诚和乔明华。
乔明华也被老娘的模样吓到了，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细汗。
几个弟弟该不会以为他这个继兄苛待他们亲娘吧？？？
可他两个半月前送老娘来老西家的时候，老娘还是好好的，只是听老西说，后娘最近吃饭不行了。
两月前，他听说这事就端着包的饺子要给后娘送来，谁能想摔了一跤把腿摔断了！！！
老伴本就对后娘有意见，轮到他们家的时候能好生伺候，一旦送走，她是不管不问的。
这次摔伤，他的身体底子明显更差了，老伴提出让老六帮他们照顾后娘，他们跟老二老七一样给钱。
可如今后娘这副模样......他想解释最后放弃了......兄弟姐妹打算把老娘接到城里去大医院看看，就在这时，原本口齿不清的李老太，此刻却吐字异常清晰。
她扫过几个儿子和女儿缓缓说道：“儿呀，红梅啊，娘要死了，让孩子们回来见最后一面吧！”
不活了，不活了，她活着只能是孩子们的拖累，她都九十多岁了，也活够本了，身上烂就烂吧！
也是她活该，如果她不偏心老西一家和老七一家，也不会让其他儿媳妇心生怨怼......几人相互对视，老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没等他们回应，李老太便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喝下去的一碗粥所产生的的力气全部用尽！
在她闭上眼睛的一刹那，脑海中再次涌现她不想回顾的无数记忆画面。
这些画面强行展现在她眼前和脑海中，有她对孩子们的偏爱，有她对老五的愧疚，还有她对其他孩子的忽视和冷漠。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刀，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