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镜中女子眉间那点朱砂痣,手指轻轻抚过自己光滑的额头。
这是我第十三次对着镜子确认,可镜中倒影依然是江家二小姐江映雪的容貌。
"小姐,吉时到了。
" 喜娘掀开绣着百鸟朝凤的红盖头,我闻到她鬓间白兰花的香气。
铜镜里映出我身上的赤金翟纹霞帔,腰间的玉禁步随着动作叮当作响,这一切都在提醒我,今日是我替江映雪出嫁的日子。
轿帘外传来鞭炮炸响,我握紧袖中那封尚未拆开的密信。
三天前,江家突然将我从柴房接出,给我换上绸缎衣裙,说要我代替二小姐嫁给镇北王。
条件是事成之后放我娘亲出地牢。
轿子颠簸着跨过朱雀桥,我听见围观百姓的窃窃私语:"镇北王连年征战,听说早已面目全非......"" 可不是,前两任王妃都没能活过半年......"喜轿在王府朱漆大门前停下,有人掀开轿帘。
"他掀开轿帘的刹那,腕间银镯与我颈间玉佩同时轻颤。
这个细节让我想起三年前乱葬岗那道带着铁锈味的闪电。
"我低头看着绣着鸳鸯的喜鞋踏入青石板,忽然被一只戴鎏金护甲的手攥住手腕。
"你不是映雪。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抬头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镇北王萧战穿着玄色织金喜服,腰间玉带上嵌着鸽血红宝石,面上却覆着半幅银质面具,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喜娘的白兰花掉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却本能地扬起嘴角:"王爷说笑了,妾身正是江家二小姐。
"萧战忽然松开手,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玩味:"既是江家二小姐,怎会连《女诫》都背不全?" 他指尖划过我手腕内侧,那里有处烫伤的疤痕,"这伤痕,倒像是常年做粗活的下人。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我忽然想起江映雪曾说过,萧战在漠北战场被毒烟熏坏了眼睛。
此刻他虽戴着面具,却精准避开了门槛,分明能视物!"王爷既然早知妾身身份,又何必多问?" 我福身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仪,"江家既然送我来,便已将生死交于王爷。
"萧战忽然大笑,震得屋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
他转身时大氅扫过我的裙摆,腰间玉佩与我的禁步相撞,发出清越声响:"有趣。
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冒牌货能撑多久。
"婚房内红烛高烧,我坐在喜床上数着烛泪。
萧战掀帘进来时,我正将袖中密信塞进被褥夹层。
"江家让你来,是为了偷我的兵符?" 他倒了两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金杯里晃出涟漪,"还是说,他们想借你的手,要我的命?"我端起酒杯的手微微发抖,酒液浸湿了袖口金线绣的并蒂莲。
萧战忽然按住我的手,将酒杯凑到我唇边:"放心,这酒里没毒。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灼烧而下,我呛得眼眶发红。
萧战却突然扯下我的盖头,墨黑的长发如瀑布倾泻而下。
他的手指划过我耳畔碎发,在我后颈摸到一道细细的疤痕。
"这是三年前,你替江映雪挡下刺客留下的。
"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我原以为你早死了。
"我浑身剧震,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年前那个血月之夜,我确实替二小姐挡过一剑,可之后便被扔到乱葬岗......"为什么?" 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既然认出我,为何还要娶我?"萧战摘下面具,左脸狰狞的疤痕从眉骨贯穿至下颌,在摇曳烛火下显得格外骇人。
他忽然贴近我耳畔,呼吸拂过颈侧:"因为本王要让江家知道,他们送进来的,是一只会咬人的猫。
"第二章 暗潮汹涌王府清晨的晨钟响过三遍,我才在婢子的伺候下梳妆。
铜镜里映出我眉间的朱砂痣,那是昨夜萧战用丹砂亲手点上的。
"王妃,王爷在书房等您用早膳。
" 绿萼捧着翡翠嵌珊瑚的头面进来,我注意到她袖口绣着极小的云纹,与江家暗卫的标记一模一样。
书房里弥漫着沉水香,萧战正在看一幅边关舆图。
案头摆着两碗燕窝粥,他的那碗已经见底,我的却还冒着热气。
"过来。
" 他头也不抬地招招手,我刚走到桌前,就被他拉进怀里。
温热的指尖抚过我后颈的疤痕,"听说江家地牢里关着个疯婆子,说是你娘?"我浑身僵硬,听见他轻笑一声:"别紧张,本王已经让人把她接来了。
" 他忽然将一块桂花糕塞进我嘴里,"不过得等你生下嫡子,才能母子团聚。
"甜腻的桂花味在舌尖蔓延,我却尝到了苦涩。
萧战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我腰间的玉佩,那是江家嫡女的信物:"明日随本王进宫,太后要见你。
"夜里,我在后花园的假山里找到江家暗桩。
月光下,绿萼的匕首泛着冷光:"二小姐说,若你拿不到兵符,就让你娘给你陪葬。
"我望着匕首尖上跳动的月光,忽然想起萧战左脸的疤痕。
传说那是三年前他替皇上挡下毒箭留下的,可江家却说,是他自己弄出来的苦肉计。
"告诉二小姐,我需要时间。
" 我将藏着密信的香囊塞进绿萼手中,"兵符在书房暗格里,可钥匙在萧战身上。
"回宫的马车里,萧战闭目养神。
我望着他眼尾淡淡的细纹,忽然开口:"王爷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他睁眼时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勾唇一笑:"想知道?" 他忽然将我拽进怀里,指尖划过疤痕,"这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代价。
"我屏住呼吸,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马车突然剧烈颠簸,萧战将我护在身下时,我摸到他后腰湿漉漉的布料。
"王爷受伤了?" 我惊呼出声,他却按住我的手:"别声张,宫里有眼睛。
"慈宁宫的鎏金香炉里焚着龙涎香,太后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泛着幽光,与江家主母的那只极为相似。
"听说你会调香?" 太后忽然问,"哀家这头疼的老毛病......"我刚要开口,萧战忽然插话:"母后,臣妾昨夜受了风寒,怕是......"回宫的马车上,萧战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我望着他苍白的脸,忽然想起江映雪说过,镇北王患有心疾,活不过三十岁。
"你在怕什么?" 他突然睁眼,"怕我活不久,你当不了寡妇?"我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我只是在想,若你死了,我是不是就能自由了?"萧战忽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凄凉:"自由?你以为江家会放过你?"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从你踏入王府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深夜,我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萧战浑身是血地撞开房门,他身后跟着三个蒙面刺客。
我抄起桌上的烛台砸向刺客,却被萧战拽进怀里。
"别添乱!" 他低喝一声,袖中寒光一闪,匕首精准刺入刺客咽喉。
我闻到浓重的血腥气,看见萧战胸前的伤口在渗血,那位置...... 分明是心脏。
刺客的尸体被拖走后,萧战靠在墙上喘息。
我颤抖着撕开他的衣襟,却发现伤口处泛着诡异的蓝光 —— 那是沾了腐骨散的毒。
"为什么?" 我声音发抖,"你明明能避开......"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按在伤口上,滚烫的血顺着指缝流下:"因为你是江家送来的,我要让他们知道,伤害我的人......" 他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我衣襟上,"都得死。
"我望着他染血的衣襟,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刺客,他最后也是这样笑着对我说:"告诉江映雪,这笔账,我萧战迟早要讨回来。
"第三章 真相大白我跪在佛堂里,听着外面的雨声。
萧战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可他这三天都没来看我。
"王妃,王爷让您去书房。
" 绿萼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
我起身时,袖中藏着的鹤顶红微微发烫。
书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萧战正在擦拭一把青铜剑。
案头放着我昨夜送去的参汤,碗底沉着一层细碎的朱砂。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活着吗?" 他突然开口,剑穗扫过地上的月光,"因为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握紧袖中的毒药,听见他继续道:"三年前,有个小丫头替我挡了一剑。
她明明怕死得要命,却还是把我推进了密道。
" 他忽然转身,眼中泛起水光,"后来我去找她,只找到半块玉佩......"我浑身剧震,脱口而出:"那玉佩是不是刻着 ' 山河永寂 '?"萧战瞳孔骤缩,猛地抓住我的肩膀:"你怎么知道?"我颤抖着从衣领里掏出半块玉佩,与他腰间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血月之夜,我的确将玉佩掰成两半,一半塞进他手中,另一半......"原来你就是......" 萧战声音哽咽,忽然将我紧紧抱住。
我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沉水香,眼泪无声滑落。
"为什么不早说?"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为什么要让我误会你这么多年?"我埋在他胸前,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因为我答应过夫人,要永远守护二小姐......"萧战忽然松开手,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你可知,江家为何要送你过来?" 他拿起案头的画卷,展开竟是一幅边关布防图,"他们要借你的手,打开漠北的城门。
"我浑身发冷,想起绿萼昨夜的话:"二小姐说,只要你拿到兵符,就放你娘出来。
"萧战忽然将我拥入怀中,滚烫的泪水滴在我发间:"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忽然,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萧战迅速将我护在身后,却见绿萼捂着胸口倒在血泊中,她手中握着半张纸条。
我捡起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子时三刻,大开城门。
"萧战的脸色瞬间铁青,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跟我走!"我们冲进地牢时,母亲正蜷缩在角落。
萧战一剑劈开枷锁,将母亲抱在怀里:"放心,我会治好她。
"城楼上,萧战望着远处燃起的烽火,忽然将兵符塞进我手中:"去漠北找大将军,就说本王有令,开启玄铁阵。
"我望着他决绝的眼神,忽然明白过来:"你早就知道江家的计划,所以故意让我接近你......"萧战忽然低头吻住我,血腥气混着沉水香在唇齿间蔓延:"没错,我要让江家知道,背叛我的人......" 他忽然剧烈咳嗽,鲜血染红了衣襟,"都得付出代价。
"我望着他胸前的伤口,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刺客,他最后也是这样笑着对我说:"告诉萧战,这笔账,我江家迟早要讨回来。
"城楼下传来喊杀声,萧战将我推进密道:"走!带着兵符去漠北......"我握着兵符的手在发抖,忽然想起江映雪出嫁前说的话:"姐姐,你以为你真的能代替我吗?"第四章 大漠孤烟漠北的风卷着黄沙灌进领口,我攥紧怀中的兵符,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
萧战的血顺着玄铁兵符的纹路蜿蜒而下,在沙地上洇出暗红的花。
"王妃,前面就是鬼哭峡。
" 护卫阿烈的声音裹着血腥气,他后背插着三支淬毒弩箭,却仍用身体替我挡住追兵。
暗夜里突然亮起幽蓝的火光,七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沙丘后跃起。
为首之人腰间缠着血色丝绦,正是血煞盟的标记。
"交出兵符,饶你不死。
" 沙哑的声音混着大漠的呜咽,我看见他掌心的朱砂痣 —— 与江映雪卧房里的画卷上一模一样。
阿烈突然扑向我,羽箭穿透他咽喉的瞬间,我被一股力量拽进旁边的岩缝。
萧战染血的衣襟拂过我的鼻尖,他左胸插着半柄断剑,却仍用匕首割开自己掌心。
"血祭玄铁。
" 他将鲜血滴在兵符上,暗金色纹路骤然亮起。
远处传来机关轰鸣,漠北平原裂开无数缝隙,露出森森白骨与青铜机关。
"这是前朝的玄铁阵。
" 萧战的声音带着解脱的笑意,"当年我爹用三十万将士的骸骨......" 他突然剧烈咳嗽,断剑在伤口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血煞盟的人突然停步,为首者盯着萧战腰间的玉佩,瞳孔骤然收缩:"你是萧战?" 他扯下面巾,左脸爬满青黑色的毒纹,"三年前你毁了我半张脸,今日正好算账!"萧战突然将我推向密道,自己却转身迎向刺客。
我听见金属刺入 flesh 的闷响,看见他胸前的伤口绽开如红莲。
密道入口轰然闭合的瞬间,我最后看见他染血的指尖在石壁上划出一道痕迹。
不知在黑暗中爬行多久,我被一队巡逻的漠北守军救起。
领军的将军看见兵符时浑身剧震,他背后的玄铁护心镜上,赫然刻着与萧战玉佩相同的 "山河永寂"。
"王妃可知这兵符的来历?" 将军名叫沈砚,他的声音带着沧桑,"当年先皇为制衡镇北王府,将半块兵符交给萧家,另一半......" 他突然盯着我后颈的疤痕,"藏在当今太后手中。
"我浑身发冷,想起慈宁宫里那只泛着幽光的翡翠镯子。
沈砚忽然单膝跪地:"请王妃随末将去见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