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许我百年之约,却又转头迎娶他人。
仙尊大婚之日,只因神女一句,我是他的劫。
他便一剑刺穿我的魂魄。
可仙尊不知道的是——我从不是他的劫。
而是他的道。
1大殿的白玉阶上,又落了一层薄霜。
我提着食盒,一步步的走上去。
心里盘算着这碗安神汤的火候。
为了中和汤里三百味仙草的寒性,我加了三钱凡间的老姜。
玄翊不喜辛辣。
但这老姜的暖意,能让他紧绷千年的神魂稍稍松快一些。
九百年来,我靠着这些凡间的小心思,一点点捂热了他这块万年寒冰。
他默许我坐在他身边批阅仙录。
他习惯性地接过我递上的热茶。
我熬夜为他整理典籍打瞌睡时,他会为我披上一件带着他气息的外袍。
仙界风言风语传遍了。
都说仙尊玄翊对一个凡人侍女动了凡心。
我曾以为,我们之间只差一层窗户纸。
直到今天,苏晚棠历劫归来。
她是天界神女,也是玄翊名义上的“天定道侣”。
是他挂在嘴边,却从未真正放在心上的白月光。
可她一回来,一切都变了。
我刚走到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我从没听过那声音,甜得能滴出水来。
“玄翊,我知道你心善,不忍苛责她。”
“但此女来历不明,又是凡人之躯。”
“恐是你飞升路上最大的变数,是你的‘情劫’啊。”
我的脚步顿住。
提着食盒的手指收紧,指尖被食盒的棱角磕疼了都没有察觉。
好家伙,演我呢?我辛辛苦苦帮你捂热了这块万年寒冰,你白月光一回来就端走了?这算什么?情感外包,到期回收?我深吸一口气,想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嘴角却僵硬得如同被冰霜冻住。
殿内,是长久的沉默。
我了解玄翊,这沉默代表着他的权衡,他的动摇。
曾几何时,这份沉默只为我而存在。
我对他说现代笑话,他听不懂时,会沉默;但是眉眼间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我抱怨仙界伙食清淡,他会沉默;但是第二天餐桌上,却会出现凡间菜色。
他的沉默,曾是我一个人的专属频道。
可现在,这份沉默属于了另一个女人。
终于,我听到他冰冷的声音。
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扎进我的心脏。
“我知道。”
仅仅三个字,却比任何利刃都锋利。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
仿佛在对自己,也在对我宣判:“区区心魔,动摇不了我的道。”
心魔?原来我这九百年的陪伴,近三十二万个日夜的付出。
在他眼里,只是需要被斩除的“心魔”。
我忍不住想笑,眼泪却先流出来。
人家是天道,我算地府?门内,苏晚棠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和一丝怜悯。
她的目光穿透殿门的缝隙,落在我的影子上。
“那就好,别让一个凡人,脏了你的无上仙途。”
“脏”这个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我脸上。
我提着食盒的手再也无法稳住。
那碗我熬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的安神汤,连同我九百年的痴心妄想。
轰然坠地。
汤汁四溅,玉碗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仙尊殿外,格外刺耳。
殿门“吱呀”一声拉开。
玄翊站在门内,逆着光。
他神情疏离,冷漠。
目光越过我,落在脚边的一片狼藉上。
他眉头紧蹙,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打碎了昂贵器皿、不知分寸的下人。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一点点暖化的男人,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展现出我从未见过的温和。
哪怕那温和,是用来定义对我的残忍。
他甚至没问我有没有被烫到。
我的心,在那一刻,比脚下的白玉阶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