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儿院新生
刺骨的冷,像是有人把她的骨髓抽出来,灌进了西伯利亚的寒风。
林笑笑最后的意识,黏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上。
屏幕里,是律师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林女士,关于孩子的抚养权及探视权变更协议,对方拒绝沟通。
建议您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而就在这条信息上方,是她发给前夫张涛的几十条未读消息,和无数个无人接听的红色电话图标。
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为谁该去接放学的孩子吵得天翻地覆。
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涛摔门而去前丢下的那句“你永远这么斤斤计较!
孩子跟着你这种妈才毁了!”
像淬毒的针,扎得她心口千疮百孔。
凭什么?
她为了这个家,放弃了上升期的工作,熬成了黄脸婆,伺候公婆,照顾孩子,连他创业失败欠的债都是她娘家帮忙填的窟窿!
到头来,一句“斤斤计较”,就把她十年的付出踩进泥里?
连孩子……连她视若生命的孩子,他都要全部夺走,连一面都不让她见?
巨大的不甘和绝望像黑色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理智。
她抓起外套就冲出了家门,深夜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却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
她要去张涛公司堵他,她要去问个明白!
凭什么这么对她!
意识是混沌的,愤怒和悲伤烧灼着她的神经。
她根本没看清那辆从侧面疾驰而来的货车刺眼的远光灯。
刺耳的刹车声撕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是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还有她自己骨头碎裂的脆响。
身体像破败的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剧痛席卷了全身,但更痛的是心里那片瞬间塌陷的深渊。
视野开始模糊、旋转。
她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身下蔓延开,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耳边是路人模糊的惊呼和越来越近的救护车鸣笛。
“不……不能死……” 林笑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动一动手指,却徒劳无功。
无边的黑暗正贪婪地吞噬着她。
**不甘心!
她怎么能甘心?!
**家里还有为她操碎心的老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怎么受得了?
还有一首默默帮衬她的哥哥,他刚贷款买了房,压力那么大……还有可爱的侄子侄女,上次答应带他们去新开的游乐场还没兑现……最重要的是,她的孩子!
小宝和小贝!
她还不知道他们被带去了哪里,还没能再看他们一眼,抱抱他们,告诉他们妈妈不是不要他们……“小宝……小贝……妈妈……对不起……” 无声的呐喊堵在喉咙里,滚烫的泪水混着血水滑落眼角。
还有那么多事没做,那么多牵挂未了……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带着满身的疲惫、委屈和不甘,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她不想死!
她不甘心!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一股强烈到足以撕裂灵魂的执念轰然爆发:**如果有来世……如果有来世!
她再也不要为别人活了!
她要为自己活!
她要强大!
她要掌控自己的人生!
她要让那些辜负她、轻视她的人,都好好看着!
还有……她一定要找到她的孩子!
**…………剧烈的头痛,像是有人拿着凿子在脑子里施工。
林笑笑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里,是斑驳掉漆的天花板,挂着蛛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劣质消毒水混合的、难以形容的气味。
这不是医院。
她转动干涩的眼珠。
狭窄的空间,几张破旧的铁架床挤在一起。
身下的床单粗糙得磨皮肤,盖着的薄被散发着一股陈旧的馊味。
旁边床上,几个瘦小的身影蜷缩着,还在沉睡。
记忆的碎片猛地冲击回来——冰冷的马路,刺眼的车灯,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有那灭顶的不甘……她……没死?
不,不对!
这不是她的身体!
这双手……瘦小、纤细、布满薄茧,绝不是她那双操劳多年、指节有些粗大的手!
她猛地坐起身,一阵眩晕袭来。
她跌跌撞撞地扑到墙角一个积满灰尘的、模糊不清的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瘦削的小脸。
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头发枯黄毛躁,像一把乱草。
最刺眼的是那双眼睛,大而无神,盛满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惊惶、沧桑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这不是她!
林笑笑三十三岁的脸!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被她死死捂住嘴。
心脏在瘦弱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出来。
“吵什么吵!
大清早的!”
一个不耐烦的中年女声在门外响起,伴随着钥匙串哗啦作响的声音。
门被粗鲁地推开。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浆得硬邦邦的蓝色工作服,身材微胖,板着一张脸的女人走了进来,是孤儿院的李阿姨。
“林笑笑?
发什么呆!
赶紧起来!
今天有社会人士来参观,都给我打起精神!
把你这鸡窝头梳梳!
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院里丢人!”
李阿姨的嗓门很大,震得小小的宿舍嗡嗡作响。
林笑笑?
还是叫笑笑?
孤儿院?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瞬间将她淹没。
她……她重生了?
重生在一个同名同姓的孤儿院少女身上?
前世的记忆,尤其是临死前那刻骨的不甘和执念,如同烙印般清晰。
而属于这个身体“林笑笑”的记忆,则像被打碎的玻璃,零零散散,模糊不清: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营养不良,性格内向沉默,在院里像个透明人,勉强读到初中毕业,因为性格和能力都不突出,一首没能被领养,未来大概就是在院里帮忙打杂,或者被介绍去哪个工厂当流水线女工……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她上辈子为家庭付出一切,最后惨死街头,连孩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这辈子,开局就是地狱模式?
一个无依无靠、前途渺茫的孤儿?
**不!
绝不!
**镜子里的少女,眼神陡然变了。
那层茫然和惊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炼过的、近乎凶狠的坚定。
那不再是一个十五六岁孤女的眼神,而是一个经历过生死、被背叛、被剥夺、带着滔天不甘和执念归来的灵魂!
李阿姨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变化吓了一跳,这丫头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
“李阿姨,” 镜子前的少女开口了,声音因为久不说话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力量,“请问,院里有没有……相机?”
“相机?”
李阿姨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你问那玩意儿干嘛?
那是院长以前收的旧东西,早八百年就坏了,扔仓库里落灰呢!
你少想这些没用的,赶紧收拾!”
说完,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相机……哪怕是个坏的……林笑笑(现在,这个身体和灵魂终于合二为一)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
前世她赖以生存、浸淫多年的技能,摄影!
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是她翻身的唯一武器!
她不再理会李阿姨的呵斥,飞快地穿好那身同样洗得发白、不太合身的旧衣服。
凭着“林笑笑”模糊的记忆,她熟门熟路地溜到了孤儿院堆放杂物的旧仓库。
仓库里灰尘弥漫,堆满了各种破损的桌椅、废弃的玩具和不知名的杂物。
她像一头寻找猎物的狼,目光锐利地扫视着。
终于,在一个落满厚厚灰尘的破木箱下面,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色硬壳轮廓。
是它!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顾不上灰尘呛人,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沉重的硬壳箱子拖了出来。
打开卡扣——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台老旧的单反相机。
机身布满划痕,镜头盖也不见了,蒙尘的镜片看起来惨不忍睹。
型号很老,是那种早己被时代淘汰的入门级数码单反。
林笑笑的心脏却狂跳起来。
她像抚摸失散多年的爱人一样,手指颤抖着拂去机身上的灰尘。
前世无数个与相机相伴的日夜,无数个调试参数、捕捉光影的瞬间,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
她熟练地检查机身,找到电池仓——空空如也。
又翻找箱子,幸运地在角落里摸到了两块同样落满灰的电池和一个老式充电器。
“有电……就有希望……” 她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她顾不上脏,把相机、电池、充电器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通往新生的船票。
趁着参观活动开始前的一片混乱,她溜回宿舍,找到唯一一个靠近门边、不起眼的插座。
她蹲在墙角,像个虔诚的信徒,小心翼翼地把电池放进充电器,插上电源。
指示灯,微弱地亮起了红色。
那一瞬间,林笑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怀里抱着冰冷的相机,前世的惨烈与今生孤儿院的凄凉在脑海中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