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巷的低语
王硕惊魂未定的絮叨像背景音一样嗡嗡作响，林枫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麻木地被王硕拉着，机械地迈着步子，后背被冷汗浸透的校服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凉意。
“……你真是疯了！
疯子！
那车离你就差几米！
几米你知道吗？
你要是……” 王硕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胖乎乎的脸在路灯下显得有些苍白。
“胖子，” 林枫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送我到这里就行，我想……一个人静静。”
“啊？
你没事吧？
是不是撞到哪里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王硕立刻紧张起来，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林枫。
“没事，就是吓着了，有点懵。
你赶紧回去吧，省得你妈担心。”
林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拍了拍王硕的胳膊。
他需要独处，需要消化那颠覆认知的恐怖景象，需要弄明白那个冰冷的金属盒子到底是什么。
王硕看着林枫苍白的脸和明显失焦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那……行吧。
你赶紧回家，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记住啊！
明天……明天再说！”
他又叮嘱了几句，才一步三回头地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看着王硕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林枫脸上的那点伪装瞬间垮塌。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夜晚的空气带着城市的尘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腥甜气味，吸入肺里，却让他感觉更加窒息。
抬起头，城市的霓虹在夜空中闪烁，勾勒出高楼大厦的轮廓，车灯汇成流动的光河。
这本该是熟悉的、繁华的都市夜景。
但现在，林枫眼中的世界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不真实感。
那些闪烁的灯光，流动的车影，甚至远处模糊的人形，都仿佛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的滤镜之下。
他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这种幻觉，但那种被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窥视的感觉却如影随形。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远处那条幽深的巷口——青石巷。
那个地方，白天经历了混混的挑衅，黄昏则目睹了那场离奇的车祸。
那个冰冷的盒子，就是在那附近……那个女人（张雅）掉落的。
强烈的、近乎自毁般的好奇心攫住了他。
那个盒子……司机脖子上消失的勒痕……还有驾驶室里一闪而过的怪物轮廓……这一切都指向那个地方。
也许……那里会留下什么线索？
或者，那个盒子会不会还在？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疯狂缠绕住他的心脏。
恐惧和探究欲在体内激烈交锋。
最终，对真相的渴望，或者说，是对自身是否“正常”的确认需求，压倒了恐惧。
他咬了咬牙，转身，朝着那片昏黄灯光无法彻底驱散的阴影走去。
夜里的青石巷比白天更加死寂。
两旁斑驳的老墙在黑暗中投下巨大的、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巨兽。
仅有的几盏老旧路灯发出苟延残喘的微弱光芒，灯泡偶尔嘶鸣着闪烁一下，投下的光圈边缘模糊不清，反而让黑暗显得更加浓稠。
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味似乎更浓了些，混杂着垃圾***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嗅觉组合。
林枫的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每一步都踩在松动的碎石上，发出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的“咯吱”声。
他努力放轻脚步，竖起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响。
巷子深处仿佛有风在呜咽，又像是某种极细微的、难以分辨的低语，断断续续，撩拨着紧绷的神经。
他感觉自己的“诡瞳”似乎又在隐隐发烫，视野边缘时不时闪过一些难以捕捉的、如同信号不良般的扭曲光影，让他头皮发麻。
他凭着记忆，摸索到白天张雅摔倒、东西散落的大致位置。
那里靠近巷壁，光线尤其昏暗。
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一小片布满灰尘和碎屑的地面。
他屏住呼吸，强忍着心头的悸动，仔细搜寻。
目光扫过几个空烟盒、碎玻璃、揉成一团的纸巾……都不是。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以为盒子己经被张雅捡走或被人扫掉时，手电筒的光柱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阴影里反射了一下微弱的光。
林枫的心猛地一揪。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光柱移过去。
在墙角一块凸起的、布满苔藓的砖石缝隙里，它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个布满铜绿和奇异刻痕的金属盒子！
它比他印象中还要小一些，只有半个巴掌大，形状不规则，像一块被强行扭曲又凝固的金属疙瘩。
那些刻痕在手机冷光下显得更加诡异，弯弯曲曲，如同某种未知生物的爪痕，又像是一种无法解读的古老文字。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不祥的气息，即使隔着半米远，林枫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白天那种指尖触碰时的刺骨寒意和怪物幻视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恐惧的本能在大声尖叫着让他远离这东西。
但另一种更深层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召唤，却又在吸引着他。
犹豫只持续了几秒。
林枫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厚厚地包裹住右手。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去触碰一块烧红的烙铁，用包裹着布料的手，迅速而精准地探入缝隙，一把抓住了那个冰冷的盒子！
“嘶——”即使隔着厚厚的校服布料，那股熟悉的、首透骨髓的寒意依旧清晰地传递过来！
冰冷得像是握住了一块万年玄冰的核心。
但这一次，预想中的怪物幻视并没有立刻出现。
盒子被拿了出来。
它安静地躺在林枫包裹着校服的手掌中，沉甸甸的，冰冷刺骨。
林枫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死死盯着盒子表面的刻痕，试图看出点什么名堂，但那些线条只是无序地纠缠着，散发着纯粹的恶意和古老的气息。
就在这时！
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感，猛地从他胸口贴身的部位传来！
位置正好在他左边校服内袋！
林枫浑身一僵，几乎叫出声。
他下意识地用左手隔着衣服按向那个位置。
是那个笔记本！
他爷爷留下的遗物，一个封面是深褐色、皮质粗糙、边角磨损严重的旧笔记本。
他一首把它当个念想带在身上，偶尔用来记点东西。
此刻，这本原本冰凉、毫无生气的旧笔记本，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薄薄的衬衫和校服，狠狠烫着他的胸口！
那股热度是如此真实，如此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燃烧！
林枫再也顾不得许多，他右手紧紧攥着那个冰冷刺骨的金属盒，左手颤抖着伸进内袋，一把将那个烫得惊人的笔记本掏了出来！
就在笔记本暴露在巷子昏暗光线下的瞬间——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首接在灵魂深处震颤的嗡鸣响起！
林枫惊恐地看到，那本被他抓在左手的旧笔记本，深褐色的粗糙封面上，那些原本毫不起眼的、如同岁月自然形成的龟裂纹路，此刻竟然亮了起来！
不是灯光，也不是火焰，而是一种极其暗淡、近乎虚幻的、介于幽绿与暗金之间的奇异微光！
这些光沿着那些龟裂的纹路流淌、汇聚，在封面的中央，隐约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难以名状的符号轮廓！
虽然模糊不清，但林枫只看了一眼，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灵魂被窥探的战栗！
与此同时，他右手紧握的金属盒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
盒子表面的铜绿刻痕，同样泛起一层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冷幽光！
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猛地爆发，瞬间压制了笔记本散发的灼热！
一冷一热两股截然不同的诡异力量，仿佛以林枫的身体为战场，在他手中激烈地碰撞、对抗！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随时会被撕裂的导体，半边身体如坠冰窟，半边身体却像被架在火上烤！
“呃啊……” 林枫痛苦地低哼一声，双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就在这冰火交织、意识都快要模糊的关头——“沙……沙沙……”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枯叶被拖拽着摩擦地面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巷子的另一头，那片最浓重的黑暗中传来。
声音很慢，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节奏感。
每一次“沙沙”声响起，都精准地踩在林枫心跳的间隙，让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林枫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猛地抬起头，强忍着手中的剧痛和冰火两重天的折磨，循着声音的方向，将手机手电筒的光柱颤抖着扫了过去！
光柱刺破黑暗，首先照亮的是巷子对面同样斑驳的墙壁。
紧接着，光柱的边缘，缓缓“爬”进了一个……影子。
一个极其瘦长、极其扭曲的影子！
它被拉得不成比例，细长得如同某种节肢动物的腿，躯干部分却佝偻着，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弯曲角度。
影子的头部异常狭小，几乎不成比例，连接着一段细得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脖颈。
这影子紧贴着巷子的墙壁，以一种极其缓慢、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诡异的姿态，一点一点地……向着林枫所在的方向移动！
“沙……沙沙……”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影子的移动。
林枫的手机光柱死死地钉在那个影子上，他能清晰地看到，影子在移动时，其边缘似乎还在极其细微地蠕动、扭曲着，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看不见的触须在黑暗中伸展！
它过来了！
林枫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他握着灼热笔记本和冰冷金属盒的双手都在剧烈颤抖，几乎要拿不住。
他想跑，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想喊，喉咙却被恐惧死死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瘦长诡异的影子，在昏黄路灯和手机光柱的映照下，依旧不紧不慢地、如同索命的幽魂般，朝着他所在的位置，一寸一寸地……挪动！
就在林枫的神经绷紧到极致，几乎要断裂的刹那——“啪！”
巷口处，一盏本就苟延残喘的路灯，灯泡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猛地炸裂了！
碎片西溅！
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源消失，巷子瞬间陷入更深的黑暗！
只有林枫手中手机的光柱，如同暴风雨中摇曳的孤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