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渗入每一次呼吸,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恶心。
光线从头顶上方落下,白得晃眼,又带着一种令人晕眩的模糊。
她费力地转动眼珠,视野里是医院病房单调的米白色墙壁和天花板上冰冷的吸顶灯。
头,像是被沉重的钝器反复敲打过,每一次心跳都牵引着颅骨深处尖锐的刺痛,闷闷地轰鸣。
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按太阳穴,手臂却沉得像灌满了铅,只微微抬离床单几厘米,便无力地垂落。
“薇薇?”
一个声音响起,低沉、醇厚,带着一种熨帖人心的温柔,瞬间驱散了冰冷的消毒水味。
这声音像温热的泉水,包裹住她混沌的感知。
她艰难地侧过头。
床边坐着一个男人。
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
他微微倾身向前,那双深邃的眼睛正专注地凝视着她,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与……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几乎令人沉溺的东西。
他的面容英俊得近乎锋利,下颌线紧绷,此刻却因担忧而显得柔和。
他的一只手,温暖而有力,正轻轻覆盖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秦…漠?”
她嘴唇干涩,喉咙里挤出两个音节,带着不确定的嘶哑。
这个名字,像是从记忆深处某个布满灰尘的角落被硬生生拽出来的,带着陌生的熟悉感。
“是我,薇薇。”
秦漠的唇角立刻扬起一个安抚的弧度,那笑容如同精心雕琢过的暖玉,完美无瑕。
他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伸过来,动作轻柔地替她拂开额前被冷汗濡湿的几缕碎发,指尖的触碰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别怕,我在这里。”
他顿了顿,眼神专注地锁住她茫然的眼睛,语气放得更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你从家里的旋转楼梯上摔下来了,磕到了头。
医生说有点轻微的脑震荡,造成了暂时的记忆缺失。
不过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以后,”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传递着一种近乎宣誓的力量,“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好好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摔下来?”
林薇喃喃重复,努力在空荡荡的脑海深处搜寻。
那里只有一片模糊的、急速旋转下坠的黑暗光影,伴随着尖锐的耳鸣和骨头撞击硬物的剧痛回响。
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她试图回想静园的旋转楼梯,那个“家”的样子,却只有模糊的、华丽的轮廓,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一种巨大的、无依无靠的恐慌感攫住了她。
她像一艘断了锚的小船,在记忆的迷雾之海中漂荡,唯一能抓住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和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这温度让她本能地想要靠近,汲取一点确定的安全感。
“我…我记不清了……”她声音微弱,带着无助的颤抖,像个迷路的孩子。
“没关系,薇薇,”秦漠立刻温声回应,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极其轻柔地摩挲着,带着安抚的节奏,“记不清就不要想了。
重要的是你醒了,你在我身边。
这就够了。”
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带着珍重与承诺。
“一切有我。”
林薇闭上眼睛,感受着额头上那一点微凉的触感。
身体很痛,头很晕,心里空落落的。
但秦漠的声音、他的触碰、他那双深邃眼眸里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像一张无形的网,暂时兜住了她下坠的恐惧。
她太虚弱了,虚弱到只能紧紧抓住这唯一的浮木。
她轻轻地、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任由疲惫和迷茫再次将她拖入昏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