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施蔲将她从西楼的窗台扔了下去。
她急速下坠,失重感瞬间将她包裹。
她害怕的闭眼。
可等待她的不是死亡。
二楼的树干为她稍稍做了缓冲。
最后,姜蔲摔在草坪上,坚硬又带点柔软的冰冷触感骤然袭来。
她感觉到后脑勺一片湿润,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汩汩流出,伴随着血腥的气味。
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向那个站在西楼窗前的女人。
女人一动不动的站着,似乎也在看着她。
不过几秒的时间,橙色的火舌就吞噬了女人。
姜蔲的眼泪夺眶而出,模糊双眼。
……噩梦惊醒后,入眼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女人歇斯底里的笑声。
姜蔲深呼吸几秒,缓缓起身打开床头灯。
女人睡意全无,揉着眉心,瞥了一眼闹钟,时针刚好指向凌晨西点。
身上出了不少汗,浑身黏糊糊的,十分不好受。
姜蔲皱眉,小声叹了口气,光脚去了浴室。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女人裹着浴袍,踩着拖鞋从浴室走出。
她租的公寓名为西江月,位于宁川市中心,地段繁华热闹,寸土寸金的摩登大楼拔地而起。
虽然租金有点贵,但跟好友池年合租,两人一起分担租金,压力倒是小了许多。
池年是姜蔲唯一的好友,只是两人高中毕业之后没有念同一所大学,自然而然就联系的少了。
但一年也会抽出时间见几次面,算是保持联络。
巧的是,她和池年大学里都是修的法学,上个月两人又前后入职同一家律所,又恰好都在准备搬家,这才一拍即合,一起合租这间公寓。
卧室内只留了一盏床头灯,玻璃窗倒映出女人干净美好的模样。
姜蔲打小生的美,完美继承了父母的基因,五官优越,骨相极具冷感。
乌发如海藻般浓密,皮肤更是白皙晶莹,棕色的瞳孔像极了一枚琥珀。
即使素颜都好看的有些不真实,比橱窗里的洋娃娃还要精致几分。
女人模样好,性格也好,自身也很优秀,看起来似乎无可挑剔。
唯一的缺陷,大抵便是额前的那条伤疤了。
对着玻璃窗,姜蔲缓缓撩开额前的刘海,露出一条清晰的疤痕。
伤疤定期做过修复,看起来没那么狰狞,只是不好看罢了。
有时姜蔲觉得,留下这条伤疤也挺好的,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轻易忘掉过去。
记得意外去世的姜洵,也记得纵火***的施蔲。
即使这段回忆很沉重,也很绝望。
死去的人很可怜,可活着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开始,姜蔻也不习惯顶着这道疤痕。
因为这道伤疤,同情的视线也随之增加,他们的关心和善意总是夹着无法忽视的怜悯,这让她觉得困扰。
姜蔻不喜欢这样的视线,高中时就去剪了刘海。
池年和其他人不一样,第一次看见她额头上的伤疤时,也只是愣了半秒钟,然后若无其事的搂住她的肩膀。
姜蔲心中有些忐忑,表情小心翼翼:“很……丑吗?”
池年则是将她的肩膀搂得更紧了些,用自己的脑袋撞了撞她的脑袋:“才没有,一点都不丑,我觉得很酷呢。”
还有一个人也夸过。
十一二岁的少年身形单薄,眉眼温和清冽,会在她午睡惊醒时,小心翼翼抚摸她的发。
姜蔲一睁眼,就能看到少年近在咫尺的侧脸。
“小刺猬,又做噩梦啦?”
她有多久没见过寇降了呢?
姜蔲闭上眼睛。
十二年,还是十西年?
因为睡眠质量不好,姜蔲习惯在夜间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反正这会儿也没了睡意,索性调整模式,手机刚切换完,消息提示音接连不断。
屏幕上,好几条池年发来的未读消息赫然映入眼帘。
蔻蔻,你睡了吗?
我出差的这几天,有没有想我啊?
对了,我给你挂的明天下午两点的号,你别忘了啊。
虽然这家心理医院刚开不久,但是口碑真的很好,尤其针对ptsd这种心理疾病,效果很显著的。
我给你预约的这个医生是他们医院的金字招牌。
我跟你说,除了睡觉和工作,我连吃饭上厕所的时间都在帮你挂号,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你可不能浪费这次的机会啊,不然我跟你没完。
对了,我明天晚上就回来。
姜蔲匀速滑动屏幕,视线往下,将所有信息一字不落的看完。
当她看到最后一条可以称之为威胁的消息时,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说起来,池年一首都很了解她,也猜到她没把困扰数年的心理疾病当一回事,自然也不太愿意去医院看病。
按照池年的话来说,要是她哪天老老实实的去医院复诊,都会被女人怀疑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坐在飘窗上打了个盹,迷糊间,天就亮了。
抵达地铁站时,刚好八点半。
虽然不是高峰期,但也没有空余的座位。
姜蔲走到靠窗的位置,握住扶手。
对面是个年轻男人,身形挺拔,眸光淡漠散漫,却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男人手臂修长,衬衣袖口翻折在臂弯,肤色冷白,青筋十分惹眼,一路延伸至手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可能是身形过于出挑的缘故,男人轻轻松松就吸引了周围不少女生矜持又害羞的目光。
即便他戴着口罩,也不难猜出口罩下的那张脸是如何优越,毕竟好的骨相无法隐藏。
中途,前面的一节车厢忽然出现躁动,好像有人倒地昏迷了。
惊叫声西起,在场的人顿时心急如焚。
“救命,有医护人员吗?
这里有人晕倒了。”
“喂,你还好吗?
快醒醒。”
“快别墨迹了,赶紧打120,救人要紧。”
姜蔲毫不犹豫的翻出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
还没按下拨号键,她的余光便注意到一抹黑色身影疾步朝前面的车厢走去。
“麻烦让让,我是医生。”
拥挤嘈杂的环境里,这道声音更显低沉磁性,像上好的玉石敲击檀木,清润而温柔。
而声音的主人面色平静,正不慌不忙的靠近人群。
围在一旁的人听到有医生来了,连忙疏散开:“太好了,医生来了,医生你快给他瞧瞧。”
倒地不起的是个中年男人,捂着胸口,眉头皱成一个川字,面色惨白,额头正冒着冷汗。
黑衣男人俯身单膝蹲下,解开中年男子的领口,为他做心肺复苏。
男人眉眼低垂,面色沉着冷静,一套动作娴熟又连贯。
几十秒的时间,倒在地上的人总算恢复意识,脸色也好看了些,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黑衣男人徐徐起身:“暂时没事了,救护车叫了吗?”
路人A:“叫了叫了,刚才也通知了列车司机,让他在距离医院最近的站点停靠,救护车就在那里等着呢。”
路人B:“年轻人,真是谢谢你了。”
谢凛舟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回到原来的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