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一道身影笔挺如松。
萧云亭面覆狰狞玄铁面具,正缓缓卸下玄色重甲。
骨节分明的手扣住胸前护心镜,“咔哒”一声闷响,沉重的玄铁砸落毡毯。
玄甲部件被一件件卸下,露出其下紧束的墨色中衣,勾勒出劲瘦腰身。
修长的指尖将狰狞面具掀起……露出一张年轻冷峻的脸。
长眉如墨,斜飞入鬓,鼻梁高挺线条锐利,一双凤眼沉静如寒潭深水。
贴身亲卫白羽隔着屏风递上温热的布巾。
“都安排好了?”
萧云亭的声音带着连日嘶吼指挥后的沙哑。
她接过布巾,利落地擦拭脖颈与手臂上的汗渍尘灰,动作干脆,不带丝毫柔媚。
“是,主子。”
白羽在屏风后低声道,“柳大壮病故,有远亲在京城,身世清白且文书齐备,他妹妹的身份路引也己备妥,车马在营外三里处等候。”
萧云亭点点头,利落换上粗布棉袄棉裤,厚底棉鞋,木簪紧挽发髻,压上斗笠,俨然一个身形略高、透着干练的农家子。
她拿起装有新身份文书和干粮的粗布包袱。
厚重的帐帘掀起,二人身影如墨滴入夜,融入营外呼啸的寒风与沉沉黑暗。
十五日后,临近京城的官道上。
官道上积雪未化,车轮碾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萧云亭坐在那辆半旧的青绸马车里,随着颠簸微微摇晃。
她撩开车帘一角,寒风夹杂着零星的雪沫灌进来,远处京城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己隐约可见。
白羽乔装的车夫在前头赶着车。
临近城门,队伍排起了长龙。
守城的兵丁穿着厚实的棉甲,呵着白气,不耐烦地挨个检查路引文书。
轮到萧云亭的马车。
“停下!
打哪儿来?
进城干什么?”
一个兵丁粗声粗气地问。
白羽忙递上路引,堆着憨厚的笑:“军爷辛苦!
俺们青州府柳家村的,送俺妹进京投亲哩!”
兵丁眯眼细看路引:“柳大壮?
青州柳家村……投什么亲?”
此时,车帘微掀,阴影里的女子看不太真切形容:“回军爷,俺去寻姑婆,在城南槐树胡同…给大户人家做浆洗嬷嬷的……”话未说完,便缩了回去。
兵丁的目光在路引上模糊的画像和这寒酸的车马、老实巴交的车夫之间逡巡片刻,实在榨不出油水,不耐烦地挥手:“行了行了,赶紧走!
别挡道!
下一个!”
马车吱呀呀碾过厚重的城门洞,将城外的寒风与盘查甩在身后。
车轮滚动,碾过京城覆雪的街巷。
车帘后,萧云亭的声音平静响起:“白羽,先去寒山寺,再回府。”
“是,主子。”
白羽应声,熟练地一抖缰绳,马车在岔路口拐了个弯,朝着西南方向的寒山驶去。
抵达寒山寺山门时,日头己西沉,白日里熙攘的香客早己散去,偌大的寺院显得空旷而肃穆,唯有风过松林的呜咽和远处隐约的暮鼓声。
大雄宝殿内烛火摇曳,檀香氤氲,佛像低垂的眼睑在光影中显得悲悯而宁静。
萧云亭跪在蒲团上阖上眼,心中默念::一愿祖母身体康泰,福寿绵长;二愿父亲北疆平安,萧家军旗不倒。”
身旁的蒲团微微一沉,干净冷冽的书卷墨香,冲淡了浓重的檀香。
两人相隔不过咫尺,各自在佛前低语心愿,殿内梵音低唱,香烟袅袅,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萧云亭默祷完毕,深深一拜她起身领了平安符出了殿外,片刻后,那月白的身影也完成了跪拜。
两人在领取僧人递来的平安符时,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