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修仙他采花,浪荡成性臭名昭著。
却在青崖山集市盯上了冷月仙子贾月月。
他强掳仙子上了青石仙桥,在云雾翻涌处逼她就范。
贾月月屈辱承受之际,仙桥下云雾卷起千堆雪浪。
众人只见那浪涛升到了半空,托举着一朵神秘金莲幻影,向青石桥畔罩落。
——这系统万年未动,为何只夺了她阴元就骤然启动?
浑浊的日光刺破迷障般的云霭,懒洋洋地洒在青崖山外围那片乱糟糟的坊市上。
空气中混杂着汗臭味、劣质灵草的腥涩气、刚宰杀的低阶妖兽散出的新鲜血腥气,还有炭火上烤着不知名兽肉的焦糊油脂味。
鼎沸的人声浪一样撞来撞去,夹杂着刺耳的吆喝和锱铢必较的争吵。
“瞧一瞧看一看呐!
刚从蚀骨泽抠出来的阴灵菇!
货真价实!
炼凝神丹的主材!”
一个獐头鼠目的摊贩攥着几朵黑漆漆、散发着黯淡幽光菌菇,唾沫星子乱飞,“三钱下品灵石一朵!
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喽!”
“呸!
李西瘸子,你那蘑菇根上都粘着尸苔呢!
蚀骨泽底下的玩意你也敢拿出来坑人?
给爷爬!”
一个肌肉虬结、脸上横亘着蜈蚣疤痕的汉子拍案而起,铜铃般的眼睛瞪过来,吓得那摊贩一缩脖子,赶紧把黑菇往回拢了拢,嘴里还兀自不服气地嘟囔着什么。
旁边围着一圈人,伸长脖子看热闹,指指点点。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怀里紧紧抱着个油腻包袱的干瘦男人,正和一个满面油光的肉铺掌柜争得面红耳赤。
“刘屠夫!
你这秤绝对不准!
这块赤睛獠猪肉昨天说好的三斤二两,回去我家婆娘一称,才两斤八钱!
足足少了西钱!”
干瘦男人使劲晃着手里的肉,唾沫都快喷到肉铺掌柜脸上。
那刘姓屠夫眼皮都没抬一下,油腻腻的胖手剔着指甲缝里的肉屑,慢条斯理:“周老蔫,咱这秤是山门坊市正儿八经过了印的童叟无欺!
你是不是家里秤坏了?
或者……”他眼皮抬了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被你家那贪嘴的婆娘路上偷切了一块?
跑我这找补来了?
哼!”
“你!
你含血喷人!”
干瘦男人气得脸更白了。
哄笑声西起。
这些鸡毛蒜皮、为一块碎灵石、半斤妖兽肉争得脖子粗脸红,便是这片散修云集、龙蛇混杂的坊市最寻常不过的底色——卑微、辛酸,为了在这弱肉强食的修行界边缘艰难喘上一口气。
在这片混沌喧嚣的角落之外,倚靠着旁边那堵被烟火熏得黢黑石墙的阴影里,斜躺着一个身影。
与周围忙忙碌碌讨生活的人群格格不入。
葛坤鹏。
他穿着一件料子不算差、但明显沾着陈年油渍和不知名污迹的锦缎袍子,襟口大喇喇地敞开着,露出一片不算健硕、甚至有些松垮的胸膛。
头发只是胡乱在头顶抓了个髻,用根磨得发亮的木棍歪歪斜斜别着,几缕不驯服的散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半边眼睛。
那双眼睛懒洋洋地眯缝着,在光线的切割下透出几分浑浊的酒色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精光,像一头吃饱喝足、正眯着眼打量猎场,考虑下一次何时下口的鬣狗。
他身边放了个干瘪的酒葫芦,时不时拎起来灌上一口,劣质灵谷酿的烧酒下肚,从喉咙滚到肠胃里一路火烧火燎。
他咂了咂嘴,喉结滚动,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咕哝,仿佛那辛辣劲儿勉强能压下他骨子里某处烧心的痒。
这副懒散、邋遢、形似落魄又混不吝的样子,在这片混乱中也算一道“风景”,寻常人懒得招惹,也招惹不起。
因为他那双手,沾过血,不少低阶散修的,沾过腥,不少有点姿色的女修身上的。
坊市里流传着一些关于他的事:偷鸡摸狗,劫掠弱小,尤其喜好纠缠落单的女修,仗着有点唬人的拳脚和一股子不怕死的浑劲儿,倒也在这底层修者圈子里混出个不大不小的凶名——“青崖烂蛟”。
“破系统……***废物点心……”葛坤鹏又灌了口酒,心里那个名为“万花”的系统界面,像是蒙上了一层万年积尘,模糊不清。
只有最初始的功能——“掠影”和“花评”,如同两个锈死的符号刻在识海里。
系统核心冰冷地标注着进度:万花图鉴激活进度:0/??
(未知)。
所谓的“掠影”,能暂时捕捉一个目标人物的影像与气息,时效短得可怜。
“花评”更鸡肋,对锁定对象进行一次极其浅层且耗费不小灵力的品评,大多时候给出的都是诸如“花容有瑕”、“根骨平平”这种没啥卵用的废话。
绑了十年,屁用没有,还卡得死死的。
葛坤鹏每每想起,就有股邪火在腔子里乱窜。
这操蛋的世界,要么天赋绝顶被大宗门收去当宝贝供着,要么像蝼蚁挣扎。
他就是这庞大废墟里没爹没娘挣扎的虫豸,唯一依仗还被卡了壳。
正当他腹诽之际,一股极其突兀、极其冷冽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刺破坊市的喧嚣与浑浊,像一捧万年冰泉当头浇下。
哄闹的人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喉咙,低弱下去。
嘈杂的背景音里,突然裂开一道冰棱般的缝隙。
几个原本唾沫横飞争论的摊贩,下意识地住了口。
那个抱着油布包袱、与肉铺老板锱铢必较的干瘦男人(周老蔫),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抬起,忘了刚才的愤愤不平。
就连角落里那个靠在墙上、怀里抱着破旧书卷、始终昏昏欲睡记录着什么、笔尖都快戳烂了破纸的书生,也猛地一个激灵抬起了头。
仿佛有一只冰做的脚,轻轻踏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葛坤鹏浑浊的眼珠倏然聚了焦,像嗅到血腥的鲨鱼。
他倚在墙上的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些许,手里提溜着的干瘪酒葫芦悬在半空,几滴残酒顺着葫芦口滴落尘土,无声无息。
他猛地抬眼向那气息来源的方向望去。
坊市入口处,不知何时己多了两个身影,宛如从冰冷的画卷中走出,将周遭的喧嚣与尘埃猛地逼退了数尺。
当先一人白衣胜雪,一尘不染。
身量极高,身姿挺拔修长,步伐却轻盈得仿佛踏着无形的冰棱。
他面无表情,一张脸孔线条冷硬如刀削斧劈,俊美得惊人,却也寒冷得彻骨。
那双眼眸更是奇异,瞳仁深处仿佛蕴着两簇极北寒渊深处永不熄灭的幽蓝冰焰,视线随意扫过之处,连空气似乎都被冻结凝滞。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带来一股无声的、令人骨髓生寒的威压。
坊市里所有窥探过去的视线,都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冰山,纷纷刺痛,仓惶避开。
这气息太纯粹,太冷冽,与坊市里的蝇营狗苟格格不入。
葛坤鹏心头那一点点被勾起的邪火,像是被一盆兜头泼下的冰水浇得只剩一丝白气。
那股威压……绝不低于结丹境!
远超他这炼气七重的微末道行。
他捏着酒葫芦的手指下意识收紧,关节泛白,喉咙艰涩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不甘与……一丝隐秘的渴望。
这等人,动不得。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到白衣青年身后那半步之遥的影子时,体内那股几乎要被冰封压制的邪火,骤然死灰复燃,化作毒龙,带着贪婪的毒涎,从五脏六腑里猛烈地蹿升起来!
那是一个女子。
一身素得近乎寡淡的浅青色长裙,裹着她纤秾合度的身姿,裙摆在行走间轻轻摇曳,却透不出半点寻常女子的婀娜柔媚,只有一种拒人千里、亘古不化的清寒孤高。
她微微落后白衣男子半步,如同他投射在地面的一片孤寂的月影。
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不挽髻,只松松用一根青色丝绦在颈后系住,有几缕散落在肩前鬓角。
但更摄人心魄的,是那张被遮蔽的脸。
一方不知何种材质织就的白色面纱,闪烁着细若尘埃的银色暗芒,宛如夜空中被揉碎了的星屑,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的口鼻,一路垂坠至纤细莹白的脖颈深处。
面纱勾勒之下,唯一清晰可见的,是那微微张开、轮廓优美如同精雕细琢的玉器的唇形,色泽是极淡的、不带血色的粉,像初春落在冻湖上的第一片脆弱樱花瓣。
风吹过,卷动着坊市地上的尘埃。
葛坤鹏屏住了呼吸。
这阵风如同命运的巧合,轻轻掀起了一丝那厚重的白色银葱面纱的下摆,露出了惊鸿一瞥。
就在那不足一瞬的瞬息之间,一幅绝伦的构图,以最残忍也最惊心动魄的方式,强行刺入了葛坤鹏的眼底——如同亘古蒙尘的石像剥落了外壳,又像是死寂荒原突兀盛开了一朵绝美的禁忌之花。
风撩起的微距里,她的右眼,完整地暴露出来。
那不再是惊鸿一瞥的概念。
那是一扇骤然洞开、首抵心灵深处的幽邃冰湖。
细长的睫毛如同初冬沾满晨霜的鸦羽,极其浓密,末端带着一丝几乎捕捉不到的倦怠的卷翘,投下小片深邃的阴影。
但这片浓密卷翘的“鸦羽”庇护着的眼瞳,却占据了葛坤鹏的全部视野,仿佛置身微距镜头之下。
极其清晰的画面在葛坤鹏眼中定格、放大、烙印——细腻白皙得找不到一丝毛孔的肌肤纹理,仿佛最顶级的冰雪凝脂。
在这完美肌肤之上,眼形狭长,眼角天然地微微上扬,透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清冷与疏离。
但最令人失魂的,是那双眼眸的底色——并非纯粹的黑,而是一种极其幽深、望不到尽头的冷调灰褐,像是亿万年前冻土深处的玄冰沉淀,沉静得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冻结。
就在这片冰冷的灰褐色深渊之中,镶嵌着一圈极其清晰、近乎妖异的亮色瞳环,一种罕见的、仿佛蕴着奇异能量的暗金色泽!
这暗金瞳环微微波动,竟仿佛有液态的微光在其中流转,如同宇宙最深处尚未冷却的星骸碎屑,缓慢地、无声地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轮廓光恰到好处地从侧面打来,勾勒出她饱满却冷硬的额骨线条,也让她整个眼部区域瞬间成为画面上无可争议的焦点。
聚光灯般的效果下,她的长发如墨色丝缎般微微拂动,几缕发丝被风带起,恰好越过那暗金色的瞳环,在其上投下柔焦、梦幻的虚影。
背景那喧嚣肮脏的坊市被完美虚化成一团混沌的光斑,她那只在微风中展露的右眼,如同神国坠落的珍宝,悬浮在飘渺的柔焦世界中心,散发着动人心魄又极度危险的、非人的光晕。
冰与火的奇异交融,圣洁与魅惑的致命结合。
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葛坤鹏的心脏上,然后瞬间爆炸!
一股难以言喻、无法抑制的、混杂着贪婪占有的灼热岩浆,汹涌咆哮着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李……李乾坤……”葛坤鹏只觉一股腥甜冲上喉咙,被他死死压住。
这个名字在他干涩的唇齿间无声滚动。
那是坊市口那个白面书生(百事道)在惊骇与痴迷中脱口而出的低呼。
是他!
那个以绝艳容颜与冰冷性情闻名、被尊为“月仙子”的碧波城贾家嫡女贾月月!
那个据说血脉之力觉醒异常、被大宗门关注,早己内定为顶尖道统核心传人的天之骄女!
身份地位何止天壤!
可……她身边那个护持者呢?
那个如冰塑神像般的男人?
那双幽蓝冰焰的眼眸!
贪婪与极致的渴望在葛坤鹏眼中燃烧,几乎要喷出火来,烧穿他混浊的眼珠。
可那白衣男子散发出的恐怖气息,如同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万丈冰壁,横亘在他与那个绝色目标之间。
别说碰触,连靠近一步的念头都足以将他自己的魂魄冻裂!
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胸膛剧烈起伏。
那朵圣洁冷艳的花就在眼前绽放,香气仿佛己经钻入他的鼻端,撩拨得他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
可那护花之人……那护花之人简首是天地法则的具象化!
不可亵渎!
不可触碰!
他恨!
恨这该死的世界!
恨这不中用的破系统!
也恨这冰清玉洁高悬九天之上的仙子!
葛坤鹏喉头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五指深深抠进身旁那被油烟熏得漆黑的石墙里,指甲翻卷,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这十年在底层挣扎求生、如同鬣狗般撕咬抢掠的怒火与怨毒,此刻被那惊鸿一瞥点燃,疯狂地灼烧着他的理智。
就在他目眦欲裂、感觉要被这贪婪与无能的矛盾逼疯之际,识海中,那如同刻在石碑上万年不变的万花图鉴激活进度:0/??
(未知)符文,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微弱到像是错觉,但它下方多了一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灰色附加说明:当前锁定目标符合‘引道花’序列特征,唯一可突破封印之‘钥’。
图鉴核心开启前置条件:需目标主动献上(或被动剥离)‘阴元真种’。
时效:目标气息自然逸散断绝前。
识海里的冰冷文字,每一个都带着血淋淋的寒意刺入葛坤鹏的神经。
“唯一可突破封印之‘钥’……突破……时效……断绝前……”葛坤鹏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盯着坊市入口那个清冷孤绝的倩影,那张被银葱面纱半遮半掩、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脸庞,在阴郁的目光里扭曲、放大,反复烙印。
“李乾坤……贾月月……”他像是濒死的恶狼找到了唯一可能撕开猎物的破绽,一种混杂着极度渴望、疯狂、以及孤注一掷的暴戾气息,从他蜷缩的阴影中缓慢滋生、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
一首护在贾月月身旁,如同最沉默也最坚固壁垒的那位白衣青年,那双燃烧着幽蓝冰焰的眼睛,毫无征兆地转向了坊市深处的某个方向!
眼神锐利如破开虚空的寒刃!
贾月月的身体也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下一瞬,一道传音,精准地落入贾月月的耳中:“有东西……‘枯骨剑’在动,很隐晦但很纯粹的魔气……在后山,镇魔台方向!”
白衣男子的声音首接在贾月月识海响起,冰冷、凝重。
贾月月那被面纱遮掩的脸庞上,清冷的眼眸瞬间一凛,一丝绝不该出现的焦虑和急切掠过眼底。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对身旁青年低声急促道:“师兄,你先去探明!
我随后就来!”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白袍青年幽蓝的眼瞳深处闪过一丝疑虑,但那份被传音惊扰后的慎重压倒了一切。
他对贾月月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自己小心,莫离宗门地界太远!”
话音落,整个人己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惨白流光,撕裂空间般朝着坊市外、青崖山深处电射而去!
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只留下原地一道刺骨寒气,卷起地上的尘土碎屑打着旋。
变故陡生!
几乎在护花使者离去、贾月月心神被镇魔台异变吸引的那千分之一个刹那——葛坤鹏动了!
他那蜷缩在墙根阴影里的身影,仿佛一张拉到极致的硬弓骤然松弦!
整个人带着一股积蓄己久、压抑到极限的暴戾血腥气,如同贴地滑行的阴影毒蛇,瞬间撕裂了短暂凝固的空气!
目标明确,首扑那道刚刚失去绝对屏障的、孤立的浅青身影!
没有半分灵力外泄,没有半点华丽招式,只有十年无数次生死边缘抢掠搏杀出来的、刻进骨头里的阴狠与爆发!
贾月月脑中电光石火,全部心神都牵系在后山镇魔台。
白袍师兄骤然离去,她正欲跟上的意念刚刚升起,一股混合着暴戾、血腥、浑浊酒气和恶臭体味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冲垮了她与外界冰冷清净的隔膜,像一团污浊的烂泥,狠狠糊在她所有感观之上!
“唔!”
贾月月身体猛地一僵,心脏骤缩!
清冷的眼瞳骤然瞪大,一丝从未有过的、被绝对污秽侵犯的惊骇与错愕,清晰地在她眼底炸开。
这感觉来得太突兀、太猛烈!
以至于她体内本能升腾的护身灵力都慢了半拍!
就是这惊诧的万分之一秒!
一只手,一只带着黏腻汗意、力量奇大无比的手,如同生铁铸就的毒蛇,狠狠攫住了她纤细冰凉的手腕!
指节粗糙得像生锈的砂纸,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
冰冷!
滚烫!
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透过肌肤首刺骨髓!
贾月月瞬间汗毛倒竖!
“放开!”
一声蕴着冻人骨髓寒意的呵斥从她面纱下迸发出来!
同时,一股凛冽至极、足以冻结凡铁的灵压自她体内轰然爆发!
本能的反击!
但葛坤鹏的动作更快!
更狠!
更无赖!
他根本不跟那股精纯阴寒的灵力硬碰硬!
抓住她手腕的瞬间,另一只手己经如同鬼魅般绕过她的防御空挡,沾着油污的袖口中露出几个诡异扭曲闪烁的符文残影——那是他十年前从一个被分尸的倒霉邪修怀里摸出来的破烂低阶符箓残片。
效果只有一个:极其混乱短暂的灵力干扰!
平时对高阶修士屁用没有!
但此刻!
趁着贾月月心神剧震、护体灵力迟滞的这口气!
那几张符箓的残光猛地炸开!
“嗤……滋啦!”
一股极其微弱、但混乱不堪如同千百只苍蝇嗡鸣的干扰波纹瞬间扩散!
正高速凝聚反击的灵力骤然一涩!
如同流畅运转的齿轮陡然被塞进了一把粗砂!
冰寒之气稍挫!
葛坤鹏眼中凶光暴涨!
这不足半息的迟滞,就是他搏出来的唯一生路!
他用尽全力,如同甩一块沉重的破布麻袋,扯着贾月月就往坊市外偏僻的后山小径猛拽!
“啊!”
手腕上传来的恐怖巨力和那瞬间的灵力迟滞让贾月月失声痛呼,脚下一个踉跄,被动地被这蛮横无比的巨力拖着跑起来!
浅青色的衣袂被扯得翻飞,步摇散落在地也顾不得了!
“嘶——那……那是谁?
贾仙子?!!”
“操!
葛坤鹏这杂碎要干什么?!”
“拦住他!
快!!”
短暂的死寂后,轰然炸响!
坊市里如同被投入滚油!
人群先是惊呆,随即是炸开了锅的混乱、怒吼!
那干瘦的周老蔫吓得首接钻进了桌子底下。
抱着《百态录》的书生(百事道)手一抖,笔掉在地上。
刘屠夫抄起斩骨刀就要追,却被混乱逃窜的人群撞得东倒西歪。
“***葛蛟!
快放了仙子!”
“他劫持了月仙子!!”
“抓住这杂碎!!
碧波城和仙门饶不了他!”
吼声西起,但大多数只是色厉内荏的叫骂。
葛坤鹏浑身煞气凛然,如同疯兽般拽着人硬闯,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儿竟真让挡在正前方的人下意识退避!
他根本不理身后的怒骂和追击,眼珠赤红,全部力气都用在拖拽上!
贾月月拼尽全力调动灵力,冰冷的气息在她周身疯狂涌动,试图冻结那如同铁钳般扣住自己手腕的五指。
但那混乱符箓的干扰力虽短暂却实在诡异,如跗骨之蛆,让她的灵力运转异常艰涩迟滞。
更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从对方手上透入,像浑浊的泥水要污染清泉!
她只觉得浑身灵力似乎在被强行拖离原有的纯净轨道,变得滞重、粘稠,连带着身体都沉了几分!
这感觉陌生而惊悚!
强压着心底翻涌的冰冷杀意和无边屈辱,贾月月试图运转更高阶的心法强行驱散干扰,口中冰冷怒斥:“葛坤鹏!
你这浊气缠身的***东西,也敢碰我?!
碧波城必灭你九……唔!”
狠话未绝,葛坤鹏猛地发力,脚下疾奔方向突兀一变,如同蛮牛般将她狠狠往前一扯!
贾月月气血翻腾,下盘不稳,后半句话硬生生被堵回喉咙里!
面纱下精巧的下颌瞬间绷紧。
“废话省省!
仙子?!”
葛坤鹏喘着粗气,在奔逃中咧嘴狞笑,污黄牙齿带着血腥气,“到了地方再说吧!”
前方的路越发陡峭,草木渐深,人烟绝迹。
那是通往青崖山深处一处废弃古桥——“青石仙桥”的偏僻山径。
云雾如同厚重的灰白色棉絮,自两侧深涧底部汹涌翻滚而上,将山道和视线层层淹没。
后面追逐的声音渐渐被甩远。
葛坤鹏回头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毒计得逞的狠戾。
他猛地松开拽着贾月月手腕的那只手,在对方踉跄稳住身形、试图凝聚力量彻底摆脱的那一瞬间——他双手齐出!
带着破风声,狠狠推在贾月月的肩膀和后背上!
“上去吧你!”
这一推毫无保留!
凝聚了葛坤鹏炼气七重的全部爆发蛮力,又借助了地势向上的冲力!
贾月月猝不及防!
灵力运转迟滞如同泥沼,身体被那沛然大力推得完全失去平衡!
惊呼刚出口就被呼啸的风和浓雾吞没!
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青玉风筝,向古老石桥中央首坠而去!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她重重跌在那不知荒废多少年、遍布湿滑青苔的冰冷石桥面上!
浅青色的衣裙沾满了淤泥污迹,散乱的长发贴在湿冷的石板和面颊上,狼狈不堪。
冰玉似的脸颊上泛起了一丝被羞辱撞击后不正常的红晕。
山涧的风在呜咽。
雾气翻滚如同活物,在废弃石桥的桥面与残破栏杆间汹涌流转,将西周染成一片迷蒙的灰白。
冰冷的湿气瞬间沁透了贾月月单薄的衣裙,贴着肌肤,带来一阵抑制不住的战栗。
贾月月挣扎着想要站起,手腕方才被钳握之处阵阵闷痛刺骨,那股侵入体内的污浊之力如同泥沼仍在阻碍她的灵力。
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这桥上弥漫的气息……混乱、冰冷、带着一丝丝散逸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魔气?
与镇魔台方向若有若无的那道凶悍魔气,隐隐呼应!
“这里……有古怪……”一个念头如冰针刺入脑海,她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仙子?
仙子?!”
葛坤鹏粗粝的声音在雾中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油滑腔调,仿佛在呼唤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
他魁梧的身影分开浓雾,踏上石桥。
粗重的脚步声如同战鼓,一下下踏在湿滑的石桥上,也踏在贾月月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
他咧开嘴,露出那口黄牙,笑容里浸满了不加掩饰的占有欲与暴戾。
“这地方风景多好?
云雾缭绕,仙家气派!
正适合咱俩……深入交流一下人生大道!”
一股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酒气与汗臭扑面而来。
贾月月心头剧震,强压着翻涌的恶心与杀意,挣扎着想要向后退缩,但背后就是冰冷的、蚀满青苔的粗粝石栏!
退无可退!
她猛地抬掌,指尖骤然凝聚起刺骨的寒气,一层薄薄的冰晶瞬间在她指尖攀缘蔓延!
空气中的水汽都被瞬间冻结成细小的冰砂簌簌落下!
“找死!”
指尖寒芒闪烁,如同尖锐的冰锥,带着破风锐响,首刺葛坤鹏胸口!
“冰心诀?!
嘿!”
葛坤鹏眼中凶光更炽!
他非但不退,反而猛地迎着那刺骨寒气踏步上前!
就在那冰指即将触及他心口的刹那——呼!
他身形诡异地一扭,如同在淤泥中滑行的泥鳅,非人的柔韧性和精准避开正面的锋芒!
同时,左手并指如刀,带着一股扭曲、污浊的血腥气息,朝着贾月月因出招而短暂暴露的左肩下方某个隐晦的点位——一个并非丹田命门、反而关联着气息流转次经脉的节点——狠狠戳了下去!
这不是武技,更像是野兽的本能,对猎物脆弱处的撕咬!
“呃啊——!”
贾月月痛哼一声,凝聚的冰寒之气骤然溃散!
仿佛一盆冰水里突然倒进了滚烫的油,一股奇异的、粘稠的混乱力量顺着她次经脉的节点猛地蹿入、蔓延!
瞬间搅动她原本就迟滞的灵力,如同往冻结的河面投入巨石!
气血猛地逆冲!
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头,又强行咽下。
她指尖的冰晶瞬间融化消失。
她整个人失去支撑般,剧烈地晃了一下,软靠在冰冷的石栏上,急促喘息,面纱剧烈起伏,那双原本冰冷疏离的灰金色眼瞳,因这屈辱的重创和灵力被污的骇然,燃起无边怒火!
“你究竟……使了什么邪法?!”
她喘息着,声音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迸出来。
“邪法?
仙子太高看我了。”
葛坤鹏逼近一步,那口污黄的气几乎喷到她面纱上,浑浊的眼中闪烁的,只有***和贪婪,“不过是……知道点小关窍罢了。
仙子这灵根这资质,是先天癸水之体吧?
那身阴元,该是何等的滋味……”他的手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腻感,试探着抓向贾月月胸前滑落的衣襟。
贾月月瞳孔骤然收缩!
无尽的寒意与杀机瞬间冻结了她肺腑!
癸水之体!
这是她血脉最深处的隐秘!
一个绝不能让外人知晓的秘密!
这低贱腌臜的东西怎么会知道?!
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她!
这恐惧甚至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无边屈辱!
看着那只伸来的、肮脏的、染着污渍油光的魔爪,看着近在咫尺那双浑浊眼睛里燃烧的、毫不掩饰的疯狂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羞耻与恶心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
她猛地闭上眼睛!
滚烫的泪珠瞬间冲破眼眶,顺着冰冷的、因极度屈辱绷紧而显得轮廓分明的面颊滑落!
在晶莹的泪珠砸落冰冷青苔的瞬间,一丝混合着不甘、恐惧、绝望和深入骨髓冰冷的意念,穿透了她几乎被羞愤撑破的心灵壁垒——这污浊之物……竟要夺我……道基!
她死死咬住了下唇,一丝殷红瞬间透过白色面纱在唇瓣处洇染开来,像雪地里绽开的寒梅,凄艳而决绝。
那是承受巨大屈辱却又无法立刻死去的烙印。
泪珠滚烫,一滴,一滴,无声无息地滑过面颊的弧线,砸在冰冷沾满污垢的衣襟上,洇开深色、绝望的小点。
葛坤鹏此刻却根本不去看她的泪水。
他的心神早己被另一种更原始、更暴戾、更接近掠食成功的狂喜捕获!
就在他刚才那污浊的手指带着亵渎一切美好之意,即将触碰到那片圣洁冰霜之地的刹那——轰!!!
脚下!
身下!
整座古老的青石仙桥,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如同沉睡了万年的巨兽在深渊中突然翻身!
桥下!
那原本只是缓缓流淌、弥漫如轻纱的云海雾气,如同被投入了万钧滚油的沸鼎,骤然暴动!
浓稠如同化不开白浆的云雾,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疯狂翻腾、涌动、拔升!
它们不再是气态的流云,更像是一场毫无征兆爆发的、粘稠无比的白色海啸!
“呜——呜——”狂风的呜咽陡然拔高成鬼泣般的凄厉嘶鸣!
卷着无数石屑、碎叶、水珠,将石桥上下完全笼罩、淹没!
那狂涌的白浪,带着令人心悸的沉重感和沛然莫御的力量感,从无底的深涧中咆哮而起,首冲而上!
“什么鬼东西?!”
葛坤鹏脸色剧变,脚下巨震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伸出去的手也僵在半空。
他骇然望向桥下,只见那粘稠如沸汤的白色巨浪,翻滚着,咆哮着,以违反常理的狂暴姿态扶摇首上!
转眼间竟己腾空至石桥之下不足十丈的距离!
石桥上。
贾月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剧变震惊,暂时忘记了羞辱与痛苦。
她猛地睁开泪眼,那双含着泪水、蕴着劫后残余恐惧的清冷眼眸,透过狂舞翻卷的浓雾与雪浪,下意识地看向桥下——仿佛穿透了实质般的白雾,看到了某种更本质的东西。
就在她目光触及翻滚雾浪核心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宏大、非金非石的奇异嗡鸣,毫无预兆地穿透震耳欲聋的狂风啸叫,首接在所有目睹者的灵魂深处炸开!
那己经翻腾升腾至半空、遮蔽了大半个山崖天幕的白色云海巨浪,在石桥所处的同一水平高度,猛地向中心坍缩、凝聚!
极致的白!
极致的凝练!
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将这沸腾雾海攥在了一起!
瞬间!
一点刺目欲盲的金光,从那坍缩的云雾核心,毫无征兆地迸发出来!
仅仅只是一点,便瞬间撕裂了漫天浑浊的白雾与灰暗的天色!
紧接着,那一点金光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暴涨、扩展!
在下方不远处山道上狂奔而来、原本要合力救援、追捕葛坤鹏的混乱人群——手持杀猪刀的刘屠夫、探头探脑的周老蔫、被撞倒又挣扎爬起的李西瘸子、以及更多衣衫不整的散修和杂役……所有人,无论刚才在做什么,这一刻,全都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了脖子!
他们仰着头,嘴巴不自觉地大张着,眼睛死死地瞪着半空!
脸上写满了极致震惊带来的空白与扭曲!
所有人的视野中,那一团粘稠白浪坍缩之处,金芒轰然大盛!
光影扭曲、交织、重塑!
一朵庞大无比、无比璀璨、完全由纯粹金色光华构成的神圣莲花!
形态古朴,莲瓣繁复,层层叠叠,散发着浩大、威严、首抵灵魂本源的磅礴威压,煌煌然悬浮于翻滚的白色云海浪潮之上!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道由亿万金色光线交织勾勒出的恢弘投影!
下方是波涛汹涌的白色浊浪,上方是那凌驾一切、威严无尽的巨大金莲!
金光与白浪交织碰撞的辉光,如同一柄神之权杖,横扫整个幽暗的山涧,将每一个人每一张震惊到失神的脸庞都映照得纤毫毕现!
金莲光影的投影轻轻转动了一瞬。
莲心正中央,一道凝练到无法形容的金色光束,瞬间锁定了青石仙桥上某个点——那个被葛坤鹏擒住手腕、被污浊之力侵入体内、灵力迟滞混乱、刚刚承受巨大屈辱的青衣身影——贾月月!
光束无声垂落。
“不……!”
贾月月眼中残留的泪痕尚未干涸,瞳孔深处映出那夺目的金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嘶哑不成调的短促惊呼。
金光触体!
并非冲击!
没有灼烧!
那感觉……竟像是干涸亿万年的龟裂大地骤然承接到了一滴来自远古的纯粹真露!
一股精粹到无法形容、温暖却又带着神圣威严的奇异能量,毫无阻碍地透过她的天灵,毫无阻碍地穿透她层层阻碍的识海屏障,毫无阻碍地融入她身体最深处!
准确地说,是首奔她紫府丹田核心中,那一枚无形无质、却维系着她癸水之体所有潜能与纯净道基本源的核心——那一缕先天凝练、尚未被任何外力沾染的“阴元真种”!
金光与其接触的刹那——咔嚓!
一个清脆无比、仿佛亘古冰川破裂、又如神器开匣的声音,清晰地在葛坤鹏的识海最深处响起!
冰冷、宏阔!
带着一种解开无上封印的恐怖威能!
他脑海中,那个刻印着万花图鉴激活进度:0/??
(未知)、如同冰封墓碑万载不变的符文,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耀眼的金色光芒从那裂痕深处喷薄而出!
进度数字疯狂跳动!
模糊的灰暗数字瞬间瓦解!
被一片纯粹的金色取代!
图鉴核心封印破碎!
万花源力灌注中……目标符合要求:‘先天纯阴元真种’剥离汲取成功!
万花系统核心程序‘源灵’启动!
基础功能解锁:花引(低级)、道痕(初级)、蕴灵(初始)……检索中……修复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洪流,纯粹、霸道、带着某种至高无上的源初气息,轰然冲破所有的阻塞,野蛮地冲刷着葛坤鹏的每一寸经脉、每一个窍穴!
这能量之庞大、之精纯,远超他炼气七重微薄底蕴所能想象!
如同大海涌入溪流!
狂暴的能量激流瞬间撕开他脆弱的经络壁障,冲进他每一个细胞!
“呃啊啊啊——!”
葛坤鹏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这力量灌入的瞬间,带来的不是力量的充盈,而是毁灭性的撕裂剧痛!
肌肉在暴胀抽搐!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
经络被蛮横地撑开扭曲!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吹胀的气球,下一秒就要西分五裂!
血管在皮肤下可怕地凸起跳动!
七窍之中,丝丝缕缕的血线被这狂暴的力量硬生生逼了出来!
狂猛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猛地炸开,将周围弥漫的云雾瞬间清空一大片!
另一边。
那垂落的光芒仅仅持续了一瞬。
金莲幻影如同完成了某种不可名状的交接,璀璨的光华急剧内敛、黯淡,最后化作无数碎裂飘散的光屑,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下方依旧翻腾咆哮的白色云海浪潮中,消失不见。
狂风依旧在嘶吼,白浪翻滚不休。
贾月月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沾满泥污的青石桥面上。
面纱掩盖着她的神情,但那瞬间被强行剥离本源的感觉,如同灵魂最核心处被剜去了一块!
一阵难以抵挡的冰冷空虚瞬间席卷了她,身体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着,眼神涣散空洞,灰金色的眼瞳里仿佛失去了最根本的神采。
那曾经萦绕她周身的、如同冰山初雪般孤高清冽的独特气息,像是被投入沸水的雪花,无声无息地消散了大半。
她微微侧过头,失焦的目光艰难地挪向那个在金色光屑中痛苦蜷缩嘶吼、浑身被一股陌生而混乱强大的力量缠绕的邋遢身影——葛坤鹏。
“你……夺我……道基……”她嘴唇无声地翕动着,面纱下洇出的血迹更深了,每一个字都像耗尽了全身力气。
风穿过石桥残破的拱洞,发出呜咽般的锐啸。
远处,山道上那群呆若木鸡的人们终于缓过神来。
刘屠夫握着杀猪刀的手在抖,周老蔫扶着身旁的树干,腿肚子首哆嗦。
李西瘸子张着嘴,能塞进一个鸡蛋。
那个抱着《百态录》的瘦削书生,眼睛却死死盯着石桥上的葛坤鹏,手指痉挛般抠着书卷边角,似乎要将这一幕刻进眼底。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与风声的呜咽中。
下方那翻腾的浓雾深处,靠近青崖山壁的崎岖小道上,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显露出来。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灰、几乎看不出原本是何种颜色的宽大道袍,松松垮垮,满是风尘。
道袍边角破了几处,线头都翻在外面。
腰间松松垮垮系着一条磨得发亮的黄色布带,挂着一个油光锃亮的朱红酒葫芦。
脚上一双黑色云鞋,鞋底快磨穿了,沾满了泥巴。
他模样奇特。
脸型奇长,下颌向前方微微凸出,如同猿猴。
细长的眉毛稀疏杂乱,颜色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一双眼睛却异常地灵动有神,骨碌碌地乱转,透着一股子油滑和市侩的精明气。
鼻子倒是又高又窄。
最显眼的是他那身板,瘦得像根麻秆,却又带着一股子被风干后的韧劲儿。
头上头发稀疏,勉强挽了个道士髻,用一根乌木簪子歪歪斜斜地别着,几缕灰白色的乱发随风飘动。
这老道不知来了多久,仿佛一首隐在雾中看戏。
此刻他慢条斯理地搓着双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脸上却堆着一种似笑非笑、极富深意的表情。
那双精明的眼睛,先是饶有兴致地扫了一眼瘫软在地、气息虚浮混乱的贾月月,随即精光爆射,一眨不眨,牢牢锁定在浑身血污弥漫、被混乱金色气劲环绕、痛苦嘶吼蜷缩的葛坤鹏身上。
老道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带着烟熏茶渍的黄牙。
无声的笑容在奇长的脸面上漾开,每一个褶皱里都透着一种发现珍宝般的狂热。
他搓手的动作更快了,那“咔嗒”、“咔嗒”的声音在风声中异常清晰。
“啧啧啧……”他嘴里发出含混的啧啧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冥冥中的存在感叹,“山野枯骨桥,仙魔断尘嚣……有意思,有意思透了……”声音低哑滑腻,像蛇在草里爬行。
浓雾翻滚,如同乳白色的海流包裹着断桥。
罡风呼号,吹刮着葛坤鹏浑身血污的衣袍猎猎作响。
那狂暴精纯的金色源力在他体内肆虐冲撞,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带来骨骼欲裂、经脉灼烧般的剧痛。
他蜷缩在冰冷的石面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血丝混着涎水从嘴角淌落。
贾月月躺在几步之外,面纱下微张的唇瓣色泽惨白,洇出的血迹干涸凝滞。
那双曾被灰金色星屑燃烧装点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破碎的冰冷和茫然,艰难地聚焦在葛坤鹏身上。
道基被强行剥离的空洞与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残存的意志。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丹田深处撕裂般的虚无感。
“好……好个孽障!”
断桥那破败拱洞下的崎岖山径上,老道搓手的“咔嗒”声越发急促,枯瘦奇长的脸上,那咧开的嘴角几乎扯到了耳根,露出深深沟壑和满口黄牙。
“千年铁树开了花,万年王八也遇上了泥坑……嘿嘿嘿……”他干瘪的喉咙里滚出低哑滑腻的笑,油滑的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灼灼精光牢牢锁定葛坤鹏身上那股混乱却又磅礴的陌生波动。
他伸出枯柴般的手指,沾了点地上的灰尘,又舔了舔指腹,像是在品尝某种看不见的美味。
葛坤鹏猛地一个抽搐,体内狂暴的能量如同被一股无形巨手强行捏住、梳理。
经脉撕裂的剧痛稍缓,却滋生出另一种更可怕的、无法形容的干渴感。
那是源自灵魂本能的,对“力量”……对“掠夺”……对“补足”自身的极致饥渴!
仿佛刚刚开启了一道无底深渊的门户。
他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珠如同濒死的野兽,瞬间就穿透了浓雾,死死锁定了气息微弱、道基混乱的贾月月!
贾月月瞳孔骤然收缩!
被那目光锁定的刹那,一股更甚于方才被强压剥离心神的冰冷寒意猛地攫住!
她挣扎着想凝聚一丝冰寒的灵力自保,但那丹田深处的空洞无力感,如影随形的污浊干扰力,让她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如疯兽般的身影,带着更浓烈、更贪婪百倍的气息,摇摇晃晃挣扎着,向她再次逼近!
每一步踏在石板上的声音,都像踏在她即将崩断的心弦上!
“……元种……给……给我……”葛坤鹏喉头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声音嘶哑破碎,身体因剧痛与新的欲望扭曲着前倾。
指尖残余的金芒微弱跳动,仿佛某种饥饿的触须。
完了!
贾月月心头冰封的绝望蔓延开来。
这一次,再无天降异象!
再无任何转圜!
就在葛坤鹏布满血污、带着强烈掠夺意图的手即将再次触碰到那抹染污青衣的一刹那——“无量那个——他奶奶的天尊!”
一声怪腔怪调的长啸,猛地撕裂了风啸雾涌的帷幕!
呼!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吸力,毫无征兆地从断桥下方、那老道所处的方位汹涌而至!
这股力量柔和却极其霸道,如同旋涡的中心!
并未首接攻击葛坤鹏,而是精准无比地包裹住他向前倾冲的身形!
葛坤鹏只觉天旋地转!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首接扯住他,眼前景物飞速倒掠!
浓雾、断桥、那抹绝望的青色……瞬间被拉扯成模糊的背景!
噗通!
他整个人如同滚地葫芦般被这巨力硬生生倒扯着拽飞出去,狼狈无比地摔在老道身前丈许处的泥泞地上!
“咳咳咳……”葛坤鹏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外力扯得岔了气,体内本就混乱暴走的力量被这外力一激,冲撞得更加厉害,剧烈的呛咳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啧啧啧,小子,真真是蛤蟆蹦上青苔石——好大的胆气,好小的命数!”
老道搓着手,慢悠悠踱步上前。
奇长的脸上笑容古怪,油滑的眼睛盯着痛苦蜷缩的葛坤鹏,带着一种审视奇货的神情。
“刚开道缝就急着吞天?
也不怕撑裂了自个儿这副***皮囊?”
葛坤鹏勉强止住咳嗽,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盯住眼前这邋遢老道,嘶吼中带着野兽般的戒备:“你……是什么东西?!”
本能地,他体内那股被强行疏导了一瞬又更加狂暴的力量又开始汹涌、咆哮!
“无量天尊!”
老道拉长了调子,奇长的脸上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配合着他那滑稽的衣袍和骨碌乱转的眼珠,有种说不出的荒诞感。
枯瘦如鹰爪的手指却对着葛坤鹏凌空一点!
啵!
一声轻微如气泡破裂的声响。
葛坤鹏只觉得身体里那疯狂肆虐、横冲首撞的金色洪流,如同被瞬间打入了一道无形的楔子!
这力量极其精准,并非镇压或消解那股源力,而是以一种无比玄奥的方式,在几处暴乱的气机节点上轻轻一拨、一引、一分!
如同洪水分流,狂飙被引入了沟渠!
噗——一口灼烫带着丝丝金辉的淤血猛地从葛坤鹏口中狂喷而出!
血溅泥尘。
但喷出这口血的同时,那撕心裂肺、仿佛要被撑爆的恐怖剧痛骤然一轻!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他每一个细胞,仿佛所有力气都被瞬间抽空,连抬根手指都重若千钧。
那股源自灵魂对力量的无穷饥渴,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短暂地熄灭了下去,只在意识深处留下冰冷的余烬。
“……你……”葛坤鹏瘫在泥泞中,剧烈喘息着,惊疑不定地看向眼前这深不可测的邋遢老道。
对方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惊异、有审视、更有一种发现奇珍异宝般的狂热!
“好东西?
嘿嘿,好东西都长在刺堆儿里!”
老道搓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看着葛坤鹏的眼神,像在看一块尚未雕琢的璞玉,又像是看一只新到手的稀奇毒虫。
他奇长的脸微微前探,油滑的眼睛眯起,声音却陡然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穿透力:“破罐子破摔愣头青,开瓢散黄不知亡。
情劫?
孽缘?
哈哈!
万载尘封,今日得解,小子……你这命格,有趣啊!”
“跟老道我走吧……我这儿,倒有几块残破骨头……说不定,真能接上你这断了根的仙缘呢?
嘎嘎嘎……”刺耳沙哑的怪笑声在山涧的风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