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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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我被苏娜锁在游泳馆更衣室。冷水从头顶浇下时,左耳助听器发出尖锐悲鸣。

黑暗中摸索墙壁,却触到十年前***学姐的涂鸦——他们都在听,但没人在听。

荧光颜料在我指尖微微发亮,像一句迟到的求救。更衣室外传来脚步声,

苏娜笑着对同伴说:“看吧,聋子连哭都发不出声。

”---林小满因被锁更衣室而陷入恐惧,经历一系列超自然事件后,

与顾言、江屿等人揭开学校隐藏的秘密,最终在痛苦中找到自我救赎。

——1、林小满的孤立与恐惧九月的风带着黏腻暑气,撞在游泳馆厚重的玻璃门上,

又被狠狠弹开。空气凝滞不动,像一块捂久了的湿毛巾,沉甸甸压在胸口。

林小满背着帆布包,独自穿过空旷得有些瘆人的门厅。

脚步声在光洁如镜的水磨石地面上敲出细碎的回音,撞上高耸的穹顶,

又稀稀落落地跌落下来,听起来遥远又孤单。她的左手,习惯性地、几乎带着点神经质地,

拢在左侧耳廓旁。细软的发丝垂下来,巧妙地掩盖着那只精巧的、米粒大小的耳背式助听器。

右耳捕捉着那些放大了的、有些失真的回音,左耳却像沉在浑浊的深水里,

只有一片模糊的、意义不明的嗡嗡低鸣。这感觉像永远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世界。

推开更衣室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消毒水和陈旧霉味的凉气扑面而来,

激得她微微缩了下肩膀。一排排深绿色的铁皮储物柜沉默地矗立着,

柜门上的黄铜号码牌大多已经斑驳脱落。日光灯管悬在高高的天花板上,光线惨白冰冷,

映得墙壁上剥落的淡绿色油漆像一块块丑陋的疤痕。尽头那扇高高的小窗,

透进的天光微弱得可怜。林小满找到自己的柜子,刚把背包塞进去,

身后那扇木门就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锁舌清脆地撞入锁扣,

声音在死寂的更衣室里被放得极大,震得她右耳微微一麻。心猛地一沉。

她几乎是扑到了门边,用力转动冰冷的黄铜门把手。纹丝不动。门板厚重得像堵墙。“苏娜?

”林小满的声音干涩,试探着喊了一声,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将右耳紧紧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屏住呼吸。外面先是死一样的寂静。几秒钟后,

一阵刻意压低的、吃吃的笑声从门缝底下钻了进来,像冰冷的蛇蜿蜒爬过脚背。

是苏娜和她的那几个影子。“喂,聋子,”苏娜清亮又带着明显恶意的声音贴着门缝响起,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里面凉快吧?帮你降降火气。”林小满的后背瞬间绷紧,

像一张拉满的弓。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没等她有任何反应,

头顶上方猛地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冰冷刺骨的液体如同瀑布般兜头浇下!

“啊——!”惊呼声完全不受控制地冲出了喉咙。那水带着泳池特有的浓烈消毒剂气味,

冰冷得如同针扎,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校服衬衫,紧紧贴住皮肤。寒意直透骨髓,

激得她浑身剧烈地哆嗦起来。她本能地抱紧双臂,踉跄着向后退去,

湿透的头发粘在脸上、脖子上,狼狈不堪。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左耳深处,

那枚米粒大小的精密仪器,在猝不及防的冷水冲击下,

猛地爆发出一阵尖锐、混乱、如同金属刮擦玻璃般的啸叫!这啸叫直接穿透颅骨,

凶狠地刺入大脑深处。剧痛瞬间攫住了整个左侧头部,像有一把烧红的锥子在疯狂搅动。

眼前猛地发黑,金星乱冒,整个世界都在高频的噪音中剧烈扭曲、旋转。她痛苦地弯下腰,

一手死死捂住左耳,另一只手慌乱地在湿漉漉的头发和耳朵后方摸索,

试图按住那枚失控的“噪音源”,指尖却因为寒冷和剧痛而僵硬得不听使唤。

啸叫声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变本加厉,尖锐得几乎要撕裂她的意识。她只能拼命咬着牙,

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呜咽,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刺骨的冷和耳中那撕扯神经的噪音,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那可怕的啸叫渐渐减弱,

变成一种持续的、恼人的电流嗡鸣。头部的剧痛也稍稍缓解,留下一种沉重的麻木感。

冰冷的水珠顺着她的发梢、脸颊、下巴不断滴落,

在脚下的水磨石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林小满艰难地喘息着,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冷的刺痛。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从湿滑的地面上撑起身体。

校服紧紧贴在身上,沉重冰冷,像一层裹尸布。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咯咯作响。

她扶着旁边冰凉的铁皮储物柜,勉强站稳,环顾四周。更衣室里只剩下她一个活物。

惨白的灯光下,那些深绿色的储物柜如同巨大的棺椁,无声地排列着,

投下浓重、扭曲的阴影。

空气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和水滴落地的单调声响——哒…哒…哒…像某种倒计时。

她需要光。任何一点光。目光扫过墙壁,在靠近角落的地面高度,

似乎有一块墙漆剥落得格外严重。林小满拖着沉重湿冷的身体,踉跄着挪过去,

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水渍里。她靠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冰冷坚硬的触感透过湿透的裤子传来。指尖下意识地抚上那片斑驳的墙面。触感粗糙,

带着陈年的粉屑。她摸索着,指尖忽然触到一点不同于墙面的、微微凸起的颗粒感。

不是剥落的墙漆。那痕迹似乎……是刻上去的?林小满怔了一下,

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试图在昏暗中看得更清楚些。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

更仔细地沿着那点凸起描摹。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带着一种绝望的稚拙。

仿佛是用某种硬物,在极度的恐惧或痛苦中,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刻划上去的。

指尖下的笔画渐渐清晰,拼凑成一个让她心脏骤停的句子:他们都在听,但没人在听。

一股寒意,比刚才的冰水更刺骨、更尖锐,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她猛地缩回手,

仿佛被那冰冷的墙壁烫伤。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悚感攫住了她,

几乎忘记了身体的寒冷和左耳的嗡鸣。就在这时,更衣室门外,清晰地传来了脚步声。

是高跟鞋清脆的敲击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外。林小满瞬间僵住,

心脏狂跳着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屏住呼吸,整个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

恨不得融入那片剥落的墙漆里。是苏娜回来了?门外的人没有尝试开门。短暂的停顿后,

苏娜那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种刻意的、甜腻的慵懒,清晰无比地穿透了厚重的门板,

钻进林小满唯一能听清的右耳:“看吧,”她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淬了毒的玻璃碎片,

在寂静中刮擦着人的神经,“聋子连哭都发不出声。

”2、更衣室中的超自然现象门外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心照不宣的哄笑。脚步声渐渐远去,

最终消失在空旷的走廊尽头。更衣室里再次只剩下死寂。冰冷的水珠从林小满的发梢滴落,

砸在她微微颤抖的手背上。她慢慢低下头,目光死死钉在自己刚才触摸墙壁的指尖。昏暗中,

一点极其微弱、幽绿色的荧光,正从她食指的指腹上渗出来。

那是刚才描摹那些刻痕时沾染上的。此刻,这一点微光,如同深海中一点孤独的磷火,

在她眼前无声地、固执地亮着。微弱,却穿透了四周粘稠的黑暗和刺骨的冰冷,

带着一种来自遥远过去的、令人心悸的温度。指尖那点幽绿的光,像一滴冰冷的泪,

固执地悬在昏暗里。林小满缓缓抬起手,凑到眼前。那微光映着她湿漉漉的瞳孔,

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碎裂,又被一种更坚硬的东西迅速填补。寒冷依旧包裹着她,

水珠沿着发梢滑进脖颈,激起一阵战栗。可那点荧光,像一枚滚烫的烙印,灼烧着指尖,

更灼烧着意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她扶着冰凉的墙壁,一点点支撑起沉重麻木的身体。

湿透的校服紧贴皮肤,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带来刺骨的摩擦感。

视线扫过刚才刻下字迹的角落,那片剥落的墙漆下,粗糙的水泥墙面如同暴露的伤口。

她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再次按上那片冰冷粗糙的刻痕。

这一次,不再是无意识的触碰。指尖沿着那歪扭的笔画,缓慢而用力地描摹。他们都在听

——冰冷的触感。但没人在听——刻骨的绝望。每一个转折,每一个顿挫,

都仿佛带着十年前那个消失少女残存的颤抖与窒息。指尖的荧光颜料被蹭开,

留下更清晰、更刺目的幽绿轨迹。死寂的更衣室里,只剩下她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以及指尖刮擦墙面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突然,

一阵微弱的、几乎被水流声掩盖的金属摩擦声从头顶管道深处传来,极其短暂,转瞬即逝。

林小满的动作骤然僵住。她猛地抬头,

视线锐利地刺向头顶那片被日光灯管照得惨白的天花板。

错综复杂的通风管道口像一只只黑洞洞的眼睛,沉默地俯视着下方。刚才……是错觉?

还是……有人?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那点幽绿的光在她指尖微弱地明灭。

头顶的管道深处,再无任何声息传来,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她保持着仰头的姿势,

像一尊被遗忘在冰冷水泊里的石像,耳朵竭力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异动。右耳里,

只有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左耳深处,那恼人的电流嗡鸣依旧顽固地盘踞着。黑暗重新聚拢,

冰冷的水汽无声地缠绕上来。只有指尖那一点幽绿,是这无边死寂里,唯一不肯熄灭的星火。

指尖的荧光还在幽幽地亮着,像一小簇从地狱边缘偷来的鬼火,固执地映着林小满惨白的脸。

头顶那声转瞬即逝的金属刮擦,像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更衣室里沉重的死寂,

也刺进了她绷紧到极致的神经末梢。不是错觉。她维持着仰头的姿势,脖颈僵硬得发酸,

湿冷的发丝黏在皮肤上,寒意如同活物般钻进毛孔。日光灯管惨白的光线毫无温度地洒落,

将通风管道口的栅栏投下纵横交错的、如同牢笼般的阴影。那黑洞洞的方形口子后面,

是更深、更浓稠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和光线。刚才那是什么?老鼠?管道老化?

还是……别的什么?心脏在湿透的冰冷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

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回响,几乎盖过了左耳深处那顽固的电流嗡鸣。

她的右耳拼命捕捉着空气里最细微的震颤,屏住呼吸,连眼睫都不敢眨动一下。死寂。

只有水珠从她发梢、衣角滴落的声响。哒。哒。哒。敲在冰冷的水磨石地上,

也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头顶那片黑暗的管道深处,再也没有任何声息传来。那短暂的异响,

仿佛只是这巨大寂静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转瞬即逝的破绽,旋即被更彻底的虚无重新缝合。

然而,一种更冰冷、更粘稠的东西却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不是来自门外,而是来自头顶那片幽深的黑暗。仿佛在那看不见的管道深处,有一双眼睛,

正无声地穿透铁栅栏的缝隙,

居高临下地、不带任何温度地俯视着下方这个湿漉漉的、狼狈不堪的猎物。这感觉如此清晰,

如此具体,让她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寒意不再是来自体表冰冷的湿衣,

而是从骨髓深处渗透出来。她猛地低下头,不再看向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目光重新落回指尖那点幽绿的荧光上。它微弱,却固执地亮着,

是这无边冰冷和恐惧中唯一一点确定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用沾着荧光颜料的食指,

死死地、用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试图用这点微末的痛感来驱散那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被窥视感。

涂鸦……荧光……学姐……混乱的思绪碎片在脑海中冲撞。十年前的那个女孩,

被锁在这里时,是否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是否也感受到了同样的、来自头顶黑暗的注视?

她的绝望,她的求救,最终凝固成了墙壁上那句浸透着血泪的刻痕。“他们都在听,

但没人在听。”这句冰冷的话,此刻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林小满的心脏。苏娜的嘲笑,

门外那群人的哄笑,仿佛又在耳边炸开。聋子?发不出声的哭?

一股滚烫的、混杂着屈辱和某种尖锐东西的火焰,猛地从心底蹿起,

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寒冷和恐惧。不。不能被发现。尤其是指尖这荧光。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行动起来。身体依旧冻得僵硬麻木,

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刺骨的摩擦和关节的酸痛。她挣扎着,

用尽力气将湿透沉重的身体挪开那片刻着字的墙壁,挪到一个靠近角落、光线更昏暗的地方。

然后,她蜷缩起来,背靠着冰冷的铁皮储物柜,用膝盖紧紧顶住胸口,双臂死死环抱住自己。

她把那只沾着荧光的手指,连同整个拳头,

都深深藏进湿透的校服外套下摆和冰冷的小腹之间。黑暗和冰冷的柜体将她包裹,

形成一道微不足道的屏障。她将脸深深埋进臂弯,湿漉漉的头发垂下来,像一层绝望的帘幕,

隔绝了惨白的灯光,也隔绝了头顶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洞。呼吸变得又浅又急,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水汽和消毒剂的冰冷味道。她把自己缩成一个最小最小的点,

一个湿冷的、无声的、被遗弃在角落的点。等待着。等待着外面的人彻底走远,

等待着上课的***敲响,等待着某个可能的救赎,或者……更深的绝望降临。

时间在冰冷和僵持中一分一秒地爬行。头顶的管道再无动静。门外也再无脚步声。

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在死寂中无限放大,如同擂鼓。藏在衣襟下的那只手,紧紧攥着,

指腹上那点幽绿的光,在绝对的黑暗中,固执地透过薄薄的衣料,在她冰冷的小腹皮肤上,

留下一个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带着凉意的光斑。像一颗埋进冻土的、沉默的星火。

时间在冰冷和死寂中凝固成一块坚冰。林小满把自己蜷缩在储物柜投下的浓重阴影里,

像一只被暴雨打落泥泞、等待风干的蝴蝶标本。湿透的校服紧贴着皮肤,

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顽固地扎进骨髓深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细微的刺痛。

左耳深处,那顽固的电流嗡鸣成了背景里唯一的噪音,单调地、永无止境地嘶鸣着,

将意识切割得支离破碎。藏在衣襟下的右手,指腹紧紧压在冰冷的小腹皮肤上。

那点幽绿的荧光颜料,隔着薄薄的湿布料,留下一个微弱却固执的光斑。它成了锚点,

一个在无边冰冷和窒息黑暗中,唯一能被她抓住的、微弱到几乎可悲的真实。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那一点微光带来的触感和温度上,

试图用它来对抗头顶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管道——那里面,

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声金属刮擦带来的、无声的注视感,冰冷粘腻,挥之不去。

哒…哒…哒……只有水珠滴落的声音,敲打着空旷的寂静,也敲打着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每一滴都像在倒数,倒数着某种未知的终结。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死寂和寒冷彻底吞噬时,

异变陡生。“咔哒。”一个极其轻微、短促的金属碰撞声,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木门,

钻进她唯一灵敏的右耳。不是脚步声,也不是说话声。

那声音太熟悉了——是锁舌被强行撬动、脱离锁扣时发出的、簧片瞬间弹开的脆响!

林小满猛地一颤,几乎从蜷缩状态中弹跳起来。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提到了嗓子眼,疯狂地撞击着喉骨,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疼痛。是谁?!苏娜她们回来了?不,

她们有钥匙,不需要撬锁!难道是……门卫?老师?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钉在门外。藏在衣襟下的手攥得更紧,

指甲几乎要掐破掌心那点微弱的荧光。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汹涌地漫过头顶。

墙角的涂鸦……指腹的荧光……“嘎吱——”沉重、老旧的木门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

打破了更衣室凝固的死寂。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刺目的光线猛地从缝隙里涌了进来,如同一柄利刃,瞬间劈开了室内的昏暗。

林小满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眯起了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下意识地将身体往角落的阴影里更深地缩去,恨不得将自己融进铁皮储物柜冰冷的金属里。

一个颀长而沉默的身影,逆着门口涌入的光线,投下一道长长的、边缘模糊的剪影,

覆盖在她蜷缩的角落上。不是苏娜那种刻意张扬的轮廓,也不是门卫大叔矮壮敦实的身形。

这个影子很瘦,很高,肩膀的线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甚至可以说是……疏离。光线勾勒出他略显凌乱的发梢轮廓,却看不清面容,

只有一种无声的、几乎带着压迫感的寂静感,随着门缝的扩大而弥漫进来。

林小满的心脏在狂跳中骤然停滞了一瞬。她死死盯着那道剪影,

湿漉漉的瞳孔在强光***下微微收缩,里面盛满了惊疑不定和本能的戒备。

那人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大步走进来。他只是站在门口,那道狭窄的光缝里,沉默着。

视线似乎穿透了室内的昏暗,精准地落在了她蜷缩的角落,落在她湿透粘在额头的发丝上,

落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

落在她那双因为恐惧和寒冷而微微颤抖的、沾着污渍和荧光的手指上。

时间仿佛在两人之间凝固了。只有更衣室冰冷潮湿的空气在无声流动。然后,那身影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无声地迈了进来,反手轻轻合上了身后的木门。

门轴再次发出轻微的“嘎吱”声,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和可能的声音。

更衣室内重新陷入了之前那种压抑的、被日光灯惨白光芒笼罩的昏暗,但这一次,

多了一个人的存在,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沉重。他一步一步走近,

脚步落在湿漉漉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轻微但清晰的“啪嗒”声,

每一步都像踩在林小满紧绷的心弦上。他没有看她,

目光在她进来时停留的位置——那片冰冷的地面和她蜷缩的角落——短暂地扫过,

随即转向了更衣室深处,扫过那些沉默的储物柜,最后,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意味,

落在了她头顶那片布满通风管道口的、幽深的天花板上。那目光锐利而沉静,

像探照灯扫过黑暗的角落。林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几乎能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头顶那片可疑的管道区域停留的时间格外长。他在看什么?

他刚才在外面……听到了?还是……看到了什么?

就在林小满被这无声的审视压得几乎无法呼吸时,那人终于将视线从天花板收了回来。

他微微侧过身,面向她蜷缩的角落。林小满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一张属于少年的、轮廓清晰却没什么血色的脸。五官是好看的,

但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像常年不见阳光的角落长出的苔藓。

嘴唇抿成一条没什么情绪的直线。最让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眼珠的颜色很深,近乎墨黑,

里面没有好奇,没有同情,甚至没有明显的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像两口结了冰的深潭。那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穿透性的审视,

仿佛她只是一件需要被观察的物品,一件……出现在错误地点的、湿漉漉的麻烦。

他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动作很平常,没有刻意放慢,也没有加快,

就像只是随手拿出纸巾擦汗那样自然。那是一个扁平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铝制盒子,

表面带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沉寂的、墨黑的眼睛看着她,

然后将那个冰冷的金属盒子,朝着她蜷缩的方向,轻轻递了过来。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般的意味。林小满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个盒子上,

又猛地抬起,撞进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

恐惧、疑惑、戒备、还有一丝被这无声施舍刺伤的屈辱感,在她胸腔里疯狂翻搅。他是谁?

他为什么在这里?这盒子里是什么?毒药?新的恶作剧道具?

她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寒冷而微微颤抖。藏在衣襟下的手,

指腹上那点幽绿的荧光,隔着湿透的布料,微弱地、固执地亮着,

仿佛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属于自己的东西。空气凝滞得如同冻胶。惨白的灯光下,

少年沉默地伸着手,递出那个冰冷的金属盒。蜷缩在阴影里的少女,浑身湿透,脸色惨白,

像一只受惊过度、濒临绝境的幼兽,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以及他手中那个未知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盒子。更衣室里,

只剩下水珠从她发梢滴落的声音。哒。哒。哒。以及,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对峙。

水珠滴落的声响,在江屿出现后,变成了某种令人心悸的节拍器,

丈量着这片死寂空间里令人窒息的沉默。那冰冷的金属药盒悬在林小满眼前,

如同一个来自未知深渊的谜题,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气息。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握着药盒的姿势稳定得没有一丝晃动,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机械的坚持。

林小满蜷缩在角落冰冷的阴影里,湿透的身体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寒意早已侵入骨髓,

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牵扯着僵硬酸痛的肌肉。她死死盯着那只手,盯着那只金属盒子,

目光锐利得像要穿透那层薄薄的铝皮。

恐惧和一种被冒犯的、尖锐的屈辱感在胸腔里激烈冲撞。他是谁?凭什么?

这又是什么新的把戏?是苏娜派来的?还是……和头顶那片黑暗有关?她喉咙里火烧火燎,

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更紧地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藏在湿透衣襟下的右手,指腹死死压着小腹皮肤,那点幽绿的荧光隔着布料,

固执地传递着微弱的、属于她自己的凉意。她需要这个。

这微弱的光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证明自己存在的锚点。

江屿的耐心似乎被这无声的拒绝耗尽了。他沉寂的、墨黑的眼眸里,

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澜,像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一颗极小的石子。

那波澜并非不耐,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了她的顽固,

也确认了某种他早已预料到的、属于这个冰冷世界的逻辑。他没有收回手,

反而向前又递了半分。

金属盒子冰冷的边缘几乎要触碰到林小满湿漉漉、沾着污渍的校服袖口。

他的嘴唇终于动了动,声音不高,却清晰异常地穿透了更衣室粘稠的空气,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珠,砸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止痛药。” 声音没有起伏,

平直得像一条冻结的线。他顿了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毫无温度地扫过她湿透的身体、她因寒冷而微微抽搐的肩头,

最后落在她那只下意识紧捂着左耳、指关节都泛白的手上,补充道,“或者,

你想冻死在这里?”“止痛药”三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猝不及防地捅进了林小满紧绷的意识深处某个锈死的锁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