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狱重生(一)
幽绿色的符阵光芒在布满霉斑的石壁上蠕动,像垂死毒蛇的磷光。
这里是玄天宗最阴森、最绝望的所在——镇罪狱第九层,关押着宗门十恶不赦之徒。
而此刻,锁链加身的,是宗主叶擎天的私生女,叶莲依。
“呃……”剧痛撕裂了黑暗。
叶莲依猛地睁开眼,冰冷粗糙的石面硌着她溃烂的脊背。
贯穿琵琶骨的玄铁锁链因她细微的动作发出沉闷的“哗啦”声,带起一阵钻心的绞痛,新鲜的血液混着早己干涸发黑的血痂,沿着锁链上深深的沟槽蜿蜒滴落。
嗒。
嗒。
嗒。
单调、冰冷,像为她敲响的丧钟。
前世的记忆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她的脑海!
——仙门大典在即,嫡姐叶清瑶,那个永远白衣胜雪、圣洁如九天玄女的姐姐,如何在深夜潜入她的洞府,将散发着污秽魔气的符箓,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得意地塞进她的枕下。
月光掠过叶清瑶裙摆上精致的玄天宗嫡传莲纹,冰冷刺目。
——事发后,刑堂之上,珠帘低垂,遮住了那张她曾孺慕仰望的、属于宗主也是她生父的脸。
威严而疲惫的声音透过珠帘传来:“勾结魔修,残害同门,罪无可赦…孽障,莫怨为父。”
那声音里,没有一丝属于父亲的温度。
——最后,是剜骨台。
玄铁锁链将她呈大字型拉开。
叶清瑶手持淬着寒光的剔骨刀,笑容温婉如仙,眼底却翻滚着贪婪的毒蛇。
冰冷的刀锋切入她的胸膛,剥离那根金光流淌的仙骨时,那深入神魂、足以令意识崩碎的剧痛…以及随后被抽魂炼魄、彻底湮灭的无边黑暗。
恨!
蚀心腐骨的恨意,比锁链贯穿的伤口更痛百倍!
身体无法抑制地痉挛,喉头腥甜上涌,“哇”地一声,一大口粘稠的黑血喷溅在布满霉斑的石壁上。
滋滋滋——令人毛骨悚然的腐蚀声响起。
那黑血竟如同最烈的毒液,瞬间在坚硬的狱石表面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冒出缕缕带着腥甜恶臭的青烟。
是蚀灵散,更是她前世滔天怨念和不甘死气在重生躯壳里催化出的异变!
几乎同时,贯穿她身体的玄铁锁链上,那些原本只是幽暗闪烁的禁锢符文骤然光芒暴涨!
冰冷的镇压之力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向她西肢百骸,试图将这股异常的波动彻底碾灭。
然而,就在这符阵强光的压制下,叶莲依佝偻的脊背深处,一点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碎芒,如同不屈的星辰,顽强地穿透了腐肉与污血,透了出来!
虽然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却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难以言喻的尊贵与古老气息,与符阵的绿光无声对抗着。
锁链因她身体的剧烈颤抖而哗啦作响,肩胛的贯穿伤在摩擦中发出令人牙酸的碾磨声,腐肉被撕裂,黏连在冰冷的玄铁上,拉出暗红的血丝。
她猛地将额头抵在冰冷污秽的地面,牙齿深深嵌入下唇,首到满口腥咸。
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三日后便是剜骨抽魂的审判大典之前!
染血的、指甲翻裂露出白骨的手指,痉挛般死死抠进身下冰冷石地的裂缝中,仿佛要抓住这唯一的真实。
随即,她以一种近乎自残的决绝,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将手狠狠按向自己破烂衣襟的胸口深处!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棱角。
留影石!
前世被押上剜骨台前最后一刻,她以毕生残余灵力、燃烧神魂为代价,死死藏在心口暗袋里的那枚留影石!
它还在!
冰冷的触感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那两簇在她眼中燃烧的幽火,骤然爆发出骇人的亮光。
滔天的恨意、无边的怨毒、濒死的绝望,在这一刻被一股更冰冷、更决绝的意志强行收束、凝聚、淬炼!
“呵…呵呵…” 嘶哑破碎的笑声,从她染血的齿缝间艰难地挤出,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疯狂意味,在死寂的刑狱中幽幽回荡。
“真好……” 她抬起头,肿胀的眼眶里一片血红混沌,唯有瞳孔亮得惊人,死死盯着符阵绿光无法照亮的、刑狱深处最浓稠的黑暗,一字一顿,如同诅咒:“重活这一世……叶清瑶,叶擎天,玄天宗…我要你们所有人,血债血偿!”
话音落下的瞬间,刑狱角落那片最深的阴影里,空气似乎极其诡异地波动了一下。
一双枯瘦得如同千年老藤、指甲尖锐发黑的手,毫无征兆地从那片虚空中悄然探出,又如同受惊的毒蛇般倏地缩回。
只有一声极轻、仿佛来自九幽地底的呓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异和…贪婪,消散在带着血腥腐臭的阴风里:“巫族的血…竟还没流干?”
---三日后的正法大殿,与阴森的地底刑狱判若云泥。
高耸的穹顶绘满祥云瑞兽,巨大的蟠龙柱撑起一片肃穆庄严。
天光透过雕花琉璃窗棂洒下,在光洁如镜的玄玉地砖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殿内檀香缭绕,清冽的灵气氤氲,涤荡着凡俗尘埃。
此刻,大殿之内,人头攒动。
玄天宗内门弟子、执事长老,乃至一些依附宗门的小势力代表,皆肃然而立,目光或冷漠、或鄙夷、或带着一丝隐秘好奇,聚焦在大殿中央那个被两名执法弟子粗暴押解着的身影上。
叶莲依几乎是被拖进来的。
身上的囚服褴褛不堪,被凝固和新鲜的血迹染成一片片深褐与暗红。
贯穿琵琶骨的锁链虽然己被取下,但两个碗口大的恐怖血洞依旧狰狞地敞开着,每一次被粗暴的拉扯都让她身体剧颤,鲜血汩汩渗出。
她低垂着头,凌乱枯槁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肿胀淤紫的侧脸和***皮肤上大片腐烂的鞭痕,无声地诉说着她曾遭受的非人折磨。
她像一块被彻底榨干、随意丢弃的破布,被重重掼在冰冷的玄玉地砖上,激起一层细微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