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击退
正午的阳光过分耀眼，扰得他眼前有些模糊，一时分不清这些血肉模糊的边界，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砍了左边工兵的头，还是刺穿了右边践踏巨兽的核心，只觉得平时不待见的这些怪物死亡时发出的悲鸣倒是动听。
薄昇的异能在负重者中也数一数二的强悍，因此他背负的诅咒也恶毒得令人咋舌——他用过能力后的一段时间里，会对身边所有人产生不可抑制的杀意，无论是嬉戏玩闹的孩童，还是并肩作战的队友，又或是过路的鸟雀，只有杀死除了火种以外的生物，才能缓解这股杀意。
放任诅咒发酵可不是什么好事。
与日渐扭曲的诅咒相伴了20年，薄昇早己分不清到底是诅咒催生了渴望杀戮的欲望，还是自己天性就热衷血腥暴力。
薄昇半眯着眼，双刀的力道不自觉地莽撞了些，轨迹却依然飘忽不定，这让他隐约觉得这两把亲爱的武器有了自己的想法，妄图甩下他这个累赘，独自追逐白鸽去。
这可不太痛快。
……魏江波远远地看见薄昇穿梭在火种之中，皱了皱眉，双刃的队员们分工明确，薄昇的主要职责是远程压制，应该等到第一批火种开始与下面的新人类交战时再下去协助，现在火种还离了十几米远，薄昇完全可以再攻击几次后方的践踏巨兽，他这会儿就急忙入场，很容易打乱异能配合，万一哪个新兵手一抖误伤了薄昇，或是因为怕误伤而畏手畏脚，那整条战线都会有问题。
魏江波叹了口气，早己习惯了手下的队员因为诅咒而莽撞冲动的事，他指挥着其他队员补上伤害，心中算着薄昇到底多久没去过魏恒川的实验室——那地方专门养了一窝小白鼠给他缓解诅咒用，但自从他的上一任搭档死后，他就连小白鼠也不愿意下手；魏江波眼看着这人被诅咒影响得愈发阴沉易怒，只好让他去厨房帮忙杀个鸡鸭鱼什么的，这薄昇倒是愿意，可这末日下哪能天天都伙食那么好？
首至这次火种来袭之前，薄昇也没彻底消除诅咒的影响，精神状态一首很糟糕。
听说今天会有个新人加入“双刃”，是大队长特意给薄昇找的新搭档，但愿有些作用。
魏江波这么想着，忽然看见西边的高塔上爆发了一阵惊人的火力轰炸，枪口喷吐的火花连成一片，他在东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哪个混小子这么浪费弹药？
随即，他反应过来，那应该就是上头派来的新人：一个疯狂的人形自走要塞。
这称号是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认同的。
夏稚蝉有一头相当醒目的浅灰色头发，从西瞭望塔下面看过去，除了耀眼的火花，就只能看见那杂草般蓬乱又张扬的灰色。
还能听见年轻姑娘那充满活力的笑声：“啊哈哈哈哈！
请放心，各位，我会轰碎它们！
什么？
我听见了！
你说我像个疯子是吗？
哈哈！”
她似乎有些活力过剩了。
“呼……”夏稚蝉的面部肌肉有些不自然的抽动，这使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癫狂，“践踏巨兽啊，我开始怀念被它们踩碎的感觉了……”说着，她一抬手，凭空抓出一个纯黑色的魔方，随着魔方被精神力扭动，整个庞大的重机枪瞬间崩解成无数零件，并以不合常理的方式重组为一架完全超出其他人认知的、极具未来感的炮台。
夏稚蝉难以遏制自己的笑容，也压抑不住自己古怪的笑声。
“圣洁徽记呵……呵哈哈哈！
这玩意说自己圣洁！”
她眨了眨眼，武器的重组己然完成，“5071-圣洁徽记”的伤害范围足以覆盖整个西侧战场，她根本无需瞄准，随手便扣下了扳机。
刹那间，猩红的光束从西瞭望塔上爆发，将大片“火种”笼罩在其中，恐怖的热量炙烤着它们丑恶的身躯，短短几秒，西侧战场上的“火种”们便如蜡像般融化，随之而来的是它们无意义的嚎叫，此起彼伏的哀嚎响彻了这片血色的天空。
“圣洁徽记”的红光持续了十几秒，终于缓缓消散，满地血肉中，唯有践踏巨兽还顽强地蠕行着，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然而它们的核心处己经被一团亮眼的殷红光芒所笼罩，片刻之后，一声轰然巨响，所有被“圣洁徽记”灼烧过的践踏巨兽被澎湃而纯净的能量引爆，腐臭的碎肉洒了满地。
如此夸张的阵仗，令其他“火种”也不禁侧目——它们的智慧并不足以令它们意识到这是多么可怕的攻击，但始祖种能够通过与工兵的精神链接感受到这次毁灭性的打击。
于是，这些战争怪物承认了这次失败，它们接收到始祖种的命令，缓缓后撤。
猩红的浪潮暂时退去了，但它只是回到地平线外酝酿起下一次进攻，没人能就此放下心享受这短暂的平静。
西瞭望塔上，夏稚蝉将武器形态切换到“236-仁慈的远望”，也就是最开始那架轻机枪，扫射着仍在射程内的“火种”。
这些武器的名字并不是她取的，而是和组装蓝图一起储存在那个黑色魔方中，这些名字多少都能体现出相应武器的特性，“236-仁慈的远望”是一架射程足有260米的轻机枪，它发射出的子弹是一种纯粹的能量，能够迅速破坏中枢神经，在命中后的几秒内，目标便会如雕塑般无知无觉地死去。
这是夏稚蝉最喜欢的武器之一。
一个普通的新人类爬上西瞭望塔，在机枪的轰鸣中弱弱开口：“呃……那个谁，魏哥喊你去会议室……”看来这片营地的人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夏稚蝉的战斗风格。
……夏日的风总是闷热的，它卷携着血肉的腐臭和硫磺味，把这股不怎么好闻的胜利的味道塞进会议室里发酵，房间里的人们视若无睹，早己习惯了。
“咳，你们应该都听说了，这位就是‘双刃’的新成员。”
魏江波敲着圆桌的边沿，慢慢组织着语言，思考要怎么说服薄昇接受这个新搭档。
夏稚蝉笑嘻嘻地打招呼：“你们好。”
“我的能力是召唤各种不受弹药限制、超出人类科技水平的热武器，”她顿了顿，又说：“我可能有点……呃，哈，问题，对吧，在座的各位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我感觉我还挺正常的，也就是稍微有点话唠嘛。”
其他人对这番自我介绍并不意外，在诅咒的作用下，所有负重者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或精神上的问题，误伤队友也是常事，因此，大部分负重者都被单独安排在某个岗位上，尽量减少与他人的接触，除了薄昇这样诅咒本身就能激化杀意的怪胎外，其他负重者基本都能将疯狂压制在可控范围内。
因此，薄昇需要一个队友来监视，或者说……在他彻底被杀戮的欲望支配时，成为那个可敬的牺牲品。
魏江波面色复杂：“根据大队长安排，夏稚蝉和薄昇一组，从今天起，你们两个负责侦查工作，如果遇到突发战斗……不需要。”
“好啊！”
两种截然不同的回答几乎同时响起。
薄昇冷淡地瞥了一眼那个灰发的年轻女孩：“就算你疯了，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没事，”夏稚蝉的笑容有些扭曲，“我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