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这个念头一旦扎根,便疯长起来,压过了所有杂念。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陈凡就起了床。晨间的山风还带着凉意,他却只觉得浑身是劲。
饭桌上,陈凡扒拉了两口母亲煮的稀饭,便放下了碗筷。
“爸,妈,我有个事想跟你们商量。”
陈父正喝着粥,闻言抬起头:“啥事?”
“我想把村后山南坡那片荒地给包下来。”陈凡说得干脆利落。
“什么?”陈母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了桌上,“小凡,你疯了?那都是些没人要的荒坡,石头疙瘩比土都多,水也上不去,白给都种不出庄c稼的!你包它干嘛?”
陈父也皱起了眉头,烟杆在桌腿上磕了磕:“你妈说得对,那地不行,白费力气。”
陈凡料到他们会是这个反应,不慌不忙地解释道:“爸,妈,时代不一样了。我从网上查了,现在城里人就喜欢这种原生态环境里长出来的东西。我学了点新的科学种植法,专门改良这种贫瘠土地。只要弄好了,种出来的菜,比大棚里的金贵多了。”
他把昨天卖菜挣的三千块,拿了两千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
“这是我昨天卖菜挣的,就一筐。等我把那片地包下来,挣的钱只会更多。”
看着那厚厚的一沓红钞票,老两口的疑虑消减了大半。他们不懂什么科学种植,但钱是实实在在的。
“那……那得花不少钱吧?”陈母还是有些担心。
“承包荒地便宜,花不了多少。”陈凡收起钱,站起身,“我吃饱了,现在就去村委会问问。”
云溪村的村委会,就在村口的一间老瓦房里。墙皮斑驳,窗户上还糊着报纸,显得有些破败。
陈凡推门进去时,村长李大嘴正翘着二郎腿,端着一个大号的搪瓷茶缸,有滋有味地吹着热气。
看到陈凡,李大嘴眼皮抬了一下,不咸不淡地问:“哟,小凡啊,城里回来的大才子,不在家陪你的富婆千金,跑我这儿来有事?”
话里话外都带着一股酸味。
陈凡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开门见山:“村长,我想承包村后山南坡的那片荒地,大概五十亩,想问问承包合同怎么签。”
“承包荒地?”李大嘴放下茶缸,一脸的故作惊讶,“小凡啊,你一个大学生,跑去当农民?那地可不是好地,你可别头脑一热,把钱打了水漂。”
陈凡平静地看着他:“我主意已定,村长,您就说个章程吧。”
李大嘴眯了眯眼,正要说话。
“吱呀——”
办公室那扇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晃了进来。
正是李二狗。
他一进来,目光就黏在了陈凡身上,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哟,这不是我们村的大能人陈凡嘛?怎么,小白脸当腻了,想学人家当地主了?”
陈凡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没有搭理李二狗,目光依旧看着李大嘴。
李二狗见陈凡不理他,也不生气,几步走到李大嘴身边,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
陈凡看到,李大嘴的脸色变了变,随即清了清嗓子,脸上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咳咳,小凡啊,”李大嘴重新端起茶缸,官腔十足,“是这样,按村里的规矩,承包土地嘛,得有个先后顺序,也得考虑村容村貌。你看啊,二狗家旁边那块沙地,空了好些年了,一直没人要,风一吹就起沙,影响不好。”
他用手指了指窗外的一个方向。
“你要是真有心为村里做贡献,想带头发展,就把那五亩沙地先给承包了。那块地你拿下了,后山那片,我才能给你批。”
陈凡的心,沉了下去。
那块沙地他有印象,根本就是一片废地,土层薄得可怜,下面全是沙石,连杂草都长不了几根。
李二狗在一旁抱起胳膊,斜着眼,接过了话头:“对啊,那块地一年一亩也就五百块钱,五亩地,两千五,对你陈大少爷来说,毛毛雨啦!”
一亩五百!
村里最好的水田,一年承包费也不过三百块。一块种不出东西的废沙地,他们竟然敢开价五百!
这已经不是刁难了,这是明抢!
李二狗看着陈凡阴沉下去的脸,心头一阵快意,继续火上浇油:“怎么了,陈凡,没钱了?不是有女总裁给你一百万抚养费吗?这点小钱都出不起?还是说,你压根就不是想种地,就是回来装模作样骗吃骗喝的?”
侮辱性的言语,像是淬了毒的针,一下下扎在陈凡的神经上。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陈凡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攥成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里像是燃着两簇火苗,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对一唱一和的父子。
李大嘴避开他的目光,慢悠悠地喝着茶,一副“我只是按规矩办事”的无辜模样。
李二狗则更加得意,下巴扬得高高的,脸上写满了“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嚣张。
怒火在胸膛里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可就在爆发的前一秒,陈凡在大厂里被无数次刁难、压榨、背锅后磨练出的理智,硬生生将这股火气压了下去。
他知道,在这里发火,除了让自己像个无能狂怒的傻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陈凡紧绷的肩膀,缓缓松弛下来。
他松开紧握的拳头,脸上的怒容也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他看着李大嘴,又扫了一眼洋洋得意的李二狗,没说话,只是沉默着。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反而让李家父子心里有些发毛。
就在李二狗忍不住想再开口挑衅时,陈凡动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没有妥协,也没有愤怒的咆哮。
这平静的背影,反而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李二狗预备好的所有嘲讽上,让他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爸,他……他就这么走了?”李二狗有些错愕。
李大嘴也皱起了眉头,盯着那扇晃动的木门,心里升起一股不踏实的感觉。
他本以为陈凡要么会愤怒地跟他们争吵,要么会屈辱地掏钱。
可现在,他算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