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陪他住了三年地下室的我,一夜间成了沈家尊贵的千金大小姐。
也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他追到沈家,茫茫大雪天,穿着单衣跪在地上跪到双腿麻木也不肯起来。
迎来的却只有我恶狠狠的一巴掌。
“陪你逢场作戏三年,你真以为自己配得上我吗?”周鹤野离开的时候,只给我留下一句话:“沈栀,你是我人生的最后一课。”
就这样,我把自己卖回了暗无天日的沈家,也换回了周鹤野的医药费。
而我也终于可以了无牵挂的死去。
五年后,周鹤野成了身价百亿的商业权贵,带着四岁的女儿参加学校的十年校友会,想看我后悔莫及的模样。
可他不知道,我已经死很久了。
01周鹤野推开出租屋门的时候,我在扬起的灰尘里看清了他的脸。
他穿着定制的西装,丰神俊朗,和我记忆中的他越发不像。
我这才记起,我和他已经五年不见了。
我也,死了五年了。
风吹着我围着他绕了个圈,他身后的小姑娘抱着他的腿,瓮声瓮气地喊了他一声“爸爸”。
我停下来,愣愣地看着半条腿高的小姑娘。
如果当年我和他结婚了,我们的孩子也许也这么大了。
眼眶蓦地泛起酸意。
我还爱周鹤野,可他也许恨我。
分手时,他跪在茫茫大雪里求我回头。
“栀栀,你看看我,不要离开我。”
我强忍着眼底的泪,打他巴掌的手都是抖的。
“周鹤野,我不过是消磨时间,陪你演了三年的戏。”
“你真以为我一个千金小姐愿意和你这样的穷小子在一起吗?”“蠢!”一句“蠢”,压垮了他的傲骨。
他站起来的时候,白皑皑的雪地上,是跪出来的深坑。
他说:“沈栀,我不会再像爱你一样爱别人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知道我和他许诺的一辈子,走到头了。
可我没办法。
他生了病,手术费要五十万。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二十年前,母亲用命换我离开吃人不吐骨头的沈家。
十五年后,我为了五十万,又把自己卖了回去。
周鹤野出国治疗那天,沈家以他为要挟把我绑进婚房。
曾欺辱过母亲的男人一步步向我靠近,我看着墙壁上的挂钟,确定周鹤野的飞机已经起飞,心满意足地从十七楼一跃而下。
我痛苦一生,唯一的快乐是和周鹤野的三年。
所以等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就回到了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出租屋。
整整五年,我看着房子落满灰尘,墙壁爬上霉斑,最坚固的洗手架也被铁锈摧垮。
时间就这样把我和他相伴的痕迹一点点抹光,我竟然又等来了他。
和他的孩子。
周鹤野蹲下身子,和小姑娘说话的语气温柔:“等爸爸把这里收拾干净,就给你做饭吃,好不好?”小姑娘怯怯地点头,视线却跟着周鹤野打转。
我像从前那三年里一样,无所事事地跟在他身后。
“周鹤野......”我想问问他现在都是百亿总裁了,为什么还要回这个破房子住。
想问他做了手术后,病情还有没有复发过。
可刚喊完他的名字,我的嗓子就像被一团棉花堵住,眼泪也掉出来。
他细长无名指上的婚戒在阳光下反着光。
我的周鹤野,不是我的了。
02从前我不懂,为什么我死后一直游荡在世间。
现在大概懂了,我想亲眼看到周鹤野没了我,还能过的幸福。
我后退几步,看着忙碌的男人和乖巧的孩子,明白我该离开了。
可就像过去的五年我只能守在出租屋一样,现在我被困在了周鹤野身边。
一阵***打破了安静,周鹤野掏出手机接听。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熟悉,是我们大学的班长。
“鹤野,听说你回国了?明天是毕业十年的校友会,班里所有人都来,你有时间赏脸吗?”“所有人吗?”周鹤野的声音微不可闻,班长没听清,追问了句:“你说什么?”周鹤野摇了摇头,“没什么,明天我一定到。”
挂了电话,他有些乏力地坐到凳子上。
扣子解开的衬衫下,他跳动的胸口好像纹着一串英文字母。
没等我看仔细,小姑娘已经扑进了他怀里。
我不知道周鹤野问出的那句“所有人”是因为什么。
或者我卑劣地有过一个念头,觉得是因为我。
可我不敢承认。
相比于周鹤野还念着我,我更希望他恨我。
周鹤野一向不喜欢招摇,可校友会当天,他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不仅仅因为他的身份地位,还因为他奢华不凡的穿着打扮。
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过得很好。
一群人围过来,周鹤野的视线在人群中一扫而过,垂眸的瞬间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班长并未发现,只是看到他手中牵着的小姑娘时惊呼出声:“天呐鹤野,几年不见,你和沈栀都有......”他的话没说完,跟在周鹤野身边的我却明了。
他误会了孩子的母亲是我。
可我这样的人,注定不配拥有周鹤野,也不配有这么乖的孩子。
而且他现在有了妻子,这种话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周鹤野也明白了班长的意思,他牵紧孩子的手,冷冷开口:“她不是,我已经结婚了。”
话落,所有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其中有知道内情的人出来打圆场。
“班长你说什么呢?沈栀当年那么绝情和鹤野分手,鹤野怎么可能还跟她在一起?”班长脸上讪讪的,带着歉意对着周鹤野笑了笑:“抱歉啊鹤野,我就是看这孩子和沈栀有些像,没多想......”周鹤野“嗯”了声,拿出一颗糖,动作有些僵硬地剥给小姑娘。
其他同学有意活跃一下气氛,话题便转到了我身上。
“沈栀今天怎么没来?”“沈家破产后,好像一直没听到她的消息......”“我倒是听说她嫁给了一个姓林的富商,可能就待在家相夫教子,不愿意抛头露面了吧......”周鹤野手中的糖掉在地上,随后又平静地拆了一个新的递给小姑娘。
其他人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继续说:“那还能比鹤野有钱吗?要我说沈栀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瞎了眼!”哄笑声随之响起。
班长叹了口气,拍了拍周鹤野的肩膀。
“鹤野,都过去了。”
周鹤野的眼神幽深难辨,沉默片刻后笑了声。
“一个女人而已,早就忘了。”
我站在他身边跟着他笑,眼里的泪却掉下来。
旁边没说话的团支书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可是鹤野,我之前在一个晚宴上见过那个富商,他老婆好像不是沈栀。”
“而且那个富商,名声挺不好的......”听见这话,周鹤野眼神一紧。
我连眼泪都顾不得擦,追在团支书耳边着急大叫:“别说了别说了,你就让他误会我过得好就可以了......”我不想让周鹤野知道我已经死了。
他那么聪明,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顺藤摸瓜找出当初分手的真相。
说不定还会因为我的死,责怪自己的软弱无能。
可我的死,是因为长年累月的抑郁症,因为暗无天日的沈家。
因为唯一和我血脉相连的父亲,为了钱伙同继母把我送上别的男人的床。
这一切都和周鹤野无关。
可我只是是一个魂儿,团支书听不到我的话。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周鹤野已经要来当初晚宴主办方的电话。
03***响了几秒,电话那边很快接通。
知道对方是周鹤野,那边的语气也很恭敬。
“林总之前的确有个姓沈的老婆,可结婚没几个月,她就跟别的男人跑了......”“周先生,需要我帮您调查一下那位女士现在的情况吗?”周鹤野几乎是立刻打断,带着斩钉截铁的厌恶:“不用了,像她这样嫌贫爱富的人,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虽然这样的结果是我想要的,可真的看到他脸上的厌恶,我还是觉得难过。
和周鹤野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每天挤在十平米的出租屋。
冬天太冷就抱在一起睡,夏天太热,他就给我扇一晚上的扇子。
二十四岁生日那天,周鹤野用攒了半个月的钱买了一个蛋糕。
我吹灭蜡烛的时候,许愿周鹤野长命百岁,我和他长长久久。
可转天医生就告诉我,他生了病,不做干预的话,只能再活半年。
我那时拿着他的体检报告,哭得只能看清上面五十万的治疗费。
那对我们来说无异于是天价。
我们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攒十年。
可周鹤野等不起,我不想他死。
母亲死后,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所以我自以为是的抛弃了他,以五十万的价格把自己卖回沈家。
他一开始不信,拉着我的手苦苦哀求,说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和我一起面对。
我强忍着眼泪,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周鹤野,你现在的样子,真让我恶心。”
再后来,他跪在沈家门口的那个大雪天,成了我们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
校友会结束前,周鹤野抱着小姑娘,突然开口:“你们谁要是见到沈栀,麻烦帮我转告一声,我的妻子很想见她。”
“如果能把她带到我面前来就更好了,我一定有重谢。”
尽管早就知道周鹤野身边已经有了新人,可听他亲口说出时,我的心里还是传来密密麻麻的疼。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周鹤野最常说的话是:“这是我的妻子沈栀......”“我妻子喜欢......”“很适合我的妻子......”而现在,被他公之于众的妻子,已经不是我了。
04因为周鹤野的话,校友会结束后,学校官方论坛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寻找沈栀”的帖子。
百亿总裁的爱恨情仇加上高额的酬金,让这条帖子很快登上热搜。
实时评论里,不乏吃瓜的路人以及对我的谩骂。
周鹤野好似对这些并不知情,他每天带着小姑娘公司、出租屋两点一线。
期间他的助理有提出帮他重新安排住所,却被他拒绝。
我不懂周鹤野这样的坚持是为了什么,就像我不懂他无端提出周太太想见我。
可我也并不担心周鹤野会找到我。
当年我从楼上跳下去,姓林的富商为了掩盖罪行,已经买通了所有人,抹去了我的过往。
周鹤野回到出租屋的第五天。
他躺在打扫干净的木板床上,盯着墙皮脱落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姑娘爬到他身边,拿着一张照片喊他。
他不明所以地接过,脸上的表情在看清照片的那刻僵住。
我凑过去看。
竟然是一张我和他的合照。
照片上我俩穿着校服,对着镜头笑得青涩。
我突然想起,这似乎是唯一一张我和他打印出来的合照。
从前的手机上倒是有很多,可都随着我和周鹤野的分手,被删的一干二净。
沉默了很久,周鹤野才哑着声音开口:“在哪儿找到的?”小姑娘指了指柜子的夹层,缩进周鹤野怀里,安安静静地抱着他。
周鹤野看着照片看了很久,指腹反复摩挲着边缘卷起的毛边。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已经深呼吸好几次。
最后他捏紧了照片,将照片从中间撕成两半。
“不重要了......”他拿起手机,吩咐助理把论坛上的帖子撤掉。
周鹤野好像真的要忘了我了。
他不打算找我,也不要恨我了。
我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捂着嘴,哭得话都说不完全。
“是啊周鹤野,不重要了,你要和你的妻子、孩子......”“没有。”
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我还来不及思考,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周鹤野领着她去开门,门外的一男一女他并不认识。
可我却在看到他们时候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父亲和继母脸上带着一如既往贪婪的笑,像五年前把我卖给那个男人一样,把一个沾着泥土的骨灰盒先保死的捧到周鹤野面前。
“周先生,您不是在找沈栀吗?我们把她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