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行长安令 跨进 2025-06-30 17:5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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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香阁内,鬼钱图的阴影尚未散去,杜衡强撑着官威下令追查,但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内心的惶恐。陆离却像被注入了***,眼中跳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杜少卿,碎片和纤维是关键。”陆离捻着那深褐色的碎片,“这东西非金非木,质地奇特,带有强烈气味。长安本地罕见,更像是来自西域或者西南边陲的奇物。要查清它的来历,得两条腿走路。”

杜衡不耐烦地挥手:“少废话!说重点!”

“第一路,”陆离指向裴芸娘,“让她去。她有门路接触西域胡商,甚至…神策军的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裴芸娘,显然暗示她可以利用将门背景尝试接触张彪。

裴芸娘心中一凛,接触张彪?那个据说性格暴戾的神策军校尉?但她没有退缩,点了点头。

“第二路,”陆离拍拍阿吉的肩膀,“我和阿吉,带着‘银星’,去西市药材行,甚至…鬼市。斗笠男身上那股药草味,和这碎片气味同源,他必然在药材行或黑市活动过。‘银星’能帮我们找到源头!”

杜衡沉吟片刻,眼下确实需要多线突破,他虽不喜陆离,但也承认对方在追踪和市井门道上的能力。“好!裴…裴七去查胡商和张校尉那条线。陆离,你负责药材行和黑市。有任何发现,立刻回报!不得擅自行动!”他再次强调纪律,带着人匆匆离去,显然要向上峰汇报这烫手山芋。

回到奇货居,后院。

陆离将碎片和纤维小心包好,递给裴芸娘:“拿着这个,这是关键物证。去找西市最大的胡商‘康萨宝’,就说…就说你父亲旧部引荐,想找些稀罕的西域药材。他路子广,或许认得。至于张彪…”陆离顿了顿,看着裴芸娘,“那是个莽夫,但也是条线索。你以裴家后人的身份去拜会,就说仰慕神策军威名,想为父辈旧谊走动。他或许会放松警惕,但务必小心!他若问起案子,你就说不清楚,只是受大理寺差遣例行询问。”

裴芸娘接过东西,郑重地点头:“我明白。”

“还有,”陆离上下打量了一下裴芸娘依旧一身利落的男装劲服,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你这身打扮去拜访胡商巨贾或者神策军校尉,恐怕不太合适。”

裴芸娘一愣:“那…穿什么?”

陆离对阿吉使了个眼色。阿吉立刻会意,屁颠屁颠跑进内屋,不一会儿捧出一套折叠整齐的衣裙——水绿色的上襦,配着月白色的齐胸长裙,料子虽非顶好,但做工精致,绣着淡雅的兰草纹样。甚至还有一支简单的白玉簪。

“这…这是哪来的?”裴芸娘的脸瞬间红了,像熟透的虾米。

“嘿嘿,”阿吉挠头笑道,“以前有个女客定做的,结果人跑了没来取,钱也没给全,就丢这儿了。掌柜的说放着也是放着,裴大哥…哦不,裴姐姐你穿肯定合适!”

陆离一脸正经:“工作需要。康萨宝是胡商,喜好华美。张彪是武夫,对文静秀气的女子防备心也低些。你穿男装去,太扎眼。换上这个,行事方便。”

裴芸娘看着那套明显是未出阁女子穿着的衣裙,又羞又恼:“陆离!你…你欺人太甚!”让她一个习武之人穿这种束手束脚的衣服,简直比上刑还难受!

“这叫策略!”陆离理直气壮,“‘美男计’我用过了,效果不错。现在轮到‘美人计’了!裴姑娘,为了破案,为了沉冤昭雪,这点小小的牺牲,算得了什么?”他眨了眨眼,语气带着蛊惑。

裴芸娘气得牙痒痒,但看着陆离手中的碎片,想到芙蓉娘子诡异的死状和那张鬼钱图,再想到自己父亲可能的冤屈…她一跺脚,一把抢过衣裙:“换就换!阿吉!找个地方!”她咬牙切齿地瞪了陆离一眼,跟着阿吉进了里屋。

陆离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鼻子,低声嘀咕:“其实…还挺期待的。”

不一会儿,里屋的门开了。裴芸娘别扭地走了出来。

水绿色的上襦衬得她肌肤胜雪,月白长裙垂坠,掩盖了习武之人的矫健,反而勾勒出一种难得的、带着英气的柔美。长发简单地用白玉簪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颊边,平添几分温婉。只是她脸上那副视死如归、浑身不自在的表情,以及下意识想按刀柄却摸了个空(佩刀暂时解下了)的动作,显得格外滑稽。

“噗…”阿吉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陆离眼睛一亮,摸着下巴,啧啧有声:“嗯…人靠衣装马靠鞍,裴姑娘这么一打扮,还真是…秀色可餐。就是这表情,像是要去赴刑场,温柔点,笑一个?”

“陆!离!”裴芸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脸颊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套上戏服的猴子。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陆离见好就收,正色道,“记住,你现在是裴家的小姐,温婉大方,知书达理,对药材只是好奇。去吧,小心点。阿吉,你也机灵点,远远跟着,有事立刻发信号。”

裴芸娘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表情,试图挤出一点“温婉”的笑意,结果比哭还难看。她狠狠瞪了陆离一眼,转身“款款”离去,背影僵硬得像块木板。

阿吉忍着笑,像个小尾巴一样悄悄跟了上去。

陆离看着他们消失在巷口,脸上的戏谑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而凝重。“阿吉,带上‘银星’和香灰皮囊,我们也该干活了!”

西市,康记宝货行。

康萨宝是个身材高大、蓄着浓密络腮胡的粟特商人,眼睛精明得像鹰隼。他看着眼前这位自称“裴氏”的小姐,虽然穿着得体,但眉宇间那股子挥之不去的英气和略显僵硬的仪态,让他心中存疑。

“裴小姐想看些稀罕药材?”康萨宝操着流利但带着口音的官话,笑容热情却不达眼底,“不知是哪方面的?补气?养颜?还是…别的用途?”他目光扫过裴芸娘放在膝上的手,那指节分明,显然不是养尊处优的手。

裴芸娘努力回忆着陆离教的“温婉”,细声细气地说:“家父…家父早年征战,留下些暗疾。听闻康掌柜这里有些西域奇药,或许…或许有些助益。”她拿出那个装着碎片和纤维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一角,“不知康掌柜可曾见过此物?据说…有些安神奇效?”

深褐色、质地奇特的碎片和纤维暴露在空气中,那股独特的、略带辛辣的草木气息立刻弥漫开来。

康萨宝凑近仔细看了看,又用力嗅了嗅,脸色微微一变。他拿起一小片纤维,对着光看了又看,还用指甲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裴小姐,”康萨宝放下东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声音也压低了些,“此物…小人确实认得。它叫‘血藤乌木’,并非药材,而是…一种极其稀有的贡品。”

“贡品?”裴芸娘心中一紧。

“不错,”康萨宝点头,“此木只产于西域极西之地的莽莽雪山之中,木质坚硬如铁,色如凝血,天生带有异香。传说此香能通幽冥,安神魂,但也极易引人入幻。前朝曾有方士以此木炼药,结果服药者尽皆癫狂而死!故而此物被视为不祥,又被西域小国当作贡品献给天朝,取其‘镇邪’之意,多用于…制作皇室或大贵族棺椁的夹层,或是一些特殊法器的镶嵌装饰。寻常市面上,绝无流通!”

棺椁?法器?裴芸娘听得心惊肉跳。芙蓉娘子指甲缝里,竟然有皇室贡品的碎片?!

“那…长安城中,谁可能会有此物?”裴芸娘追问,手心微微出汗。

康萨宝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此乃贡品,自然只有宫里…或者极少数得到赏赐的勋贵之家才可能拥有。而且…此物阴气重,等闲不会拿出来示人。裴小姐,听小人一句劝,这东西…沾惹不得!您还是…”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思很明显,不想再谈。

裴芸娘知道问不出更多,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起身道谢告辞。康萨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闪烁,低声对旁边的心腹伙计吩咐了几句。

另一边,西市药材行区域。

陆离带着阿吉,在熙攘的人群和浓烈的药草气味中穿梭。阿吉怀里抱着一个特制的、开了小透气孔的布袋,里面装着兴奋的“银星”小貂。

“掌柜的,‘银星’一直很躁动,这附近肯定有和碎片一样的味道!”阿吉兴奋地低语。

陆离不动声色,目光锐利地扫过两旁的店铺。他走进几家大型药材行,拿出一点香灰,假称寻找特殊香料原料,让老板辨认。老板们要么摇头不识,要么说是某种普通安神香。

“看来正规铺子找不到。”陆离并不意外,“走,去‘黑水巷’。”

黑水巷是西市药材行后面一条更加阴暗狭窄的巷子,这里聚集着一些来路不明、专售违禁或稀有药材的“黑药贩子”。空气里弥漫着更加古怪、甚至带着一丝腥甜的气息。

陆离刚踏入巷口,怀中的“银星”就更加激动地抓挠布袋。他示意阿吉安抚住小貂,自己则放缓脚步,目光如同探针般扫过巷子里那些蹲在阴影中、眼神闪烁的摊贩。

一个戴着破旧毡帽、缩在墙角的老头引起了陆离的注意。他面前的破布上,零零散摆放着一些颜色诡异、形状奇特的根茎和干枯的虫子。老头昏昏欲睡,但陆离敏锐地捕捉到,当自己靠近时,老头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陆离蹲下身,随手拿起一株干枯的紫色花朵把玩,压低声音:“老丈,打听个东西。有没有一种木头,颜色像干了的血,硬得很,自带一股子冲鼻子的香味?闻多了还容易做梦那种?”

老头眼皮都没抬,嘶哑着嗓子:“没有。老头子只卖正经药材。”

陆离笑了笑,摸出一小块成色不错的银子,在老头眼前晃了晃:“帮帮忙?价钱好说。”

老头瞥了一眼银子,又看了看陆离,慢悠悠地说:“你说的那玩意儿…叫‘血藤乌木’。是贡品,沾着死人气的东西。谁敢卖?不要命了?”

“哦?”陆离眼神一闪,“那您老可知道,最近有没有人打听过这东西?或者…身上带着这种味儿的人?”

老头浑浊的眼睛盯着陆离看了几秒,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年轻人,好奇心太重,容易惹祸上身。前几天倒是有个怪人,戴着大斗笠,捂得严严实实,身上那股子味儿…和你说的有点像。他在巷子那头,跟‘毒蝎子’嘀咕了半天。后来…‘毒蝎子’第二天就被人发现淹死在漕渠里了,啧啧。”他语气平淡,却透着寒意。

斗笠男!灭口!

陆离心中一凛,将银子塞进老头手里:“多谢老丈指点。那‘毒蝎子’平时在哪儿落脚?”

老头掂了掂银子,揣进怀里,朝着巷子深处努了努嘴:“最里面,挂着一串干蝎子尾巴那家。”

陆离起身,对阿吉使了个眼色,两人不动声色地向巷子深处走去。他没注意到,巷口对面一个卖劣质脂粉的摊子后面,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一闪而过,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了他们。

与此同时,神策军驻京某营房外。

裴芸娘报上父亲的名号(一个已故的中层将领),又塞了点银子,终于得以通传。等待时,她努力维持着“温婉”的站姿,感觉浑身骨头都在***。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穿着校尉军服的汉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正是张彪。他眼神凶狠,带着酒气,显然心情不佳。

“裴家的小娘们?”张彪上下打量着裴芸娘,目光在她脸上和胸口毫不掩饰地扫视,带着一丝淫邪,“老子跟你爹喝过两次酒,屁大的交情!找我什么事?快说!老子忙着呢!”他语气粗鲁,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裴芸娘脸上。

裴芸娘强忍着拔刀的冲动,按照陆离教的,微微低头,细声细气地说:“张校尉息怒。小女子…小女子也是受大理寺所托,来问问关于芙蓉娘子…”

“芙蓉?”张彪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中闪过一丝暴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他猛地踏前一步,几乎贴着裴芸娘,浓重的酒气和汗臭味扑面而来,低吼道:“老子跟她早没关系了!那***死了活该!大理寺问话?不是问过了吗?老子那天在营里操练,几百号兄弟看着呢!滚!再敢来烦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弄到营里犒赏弟兄!”他恶狠狠地威胁道,大手甚至想往裴芸娘肩膀上推搡。

裴芸娘眼神一冷,身体下意识地绷紧,脚尖微错,就要反击。但想到陆离的叮嘱和任务,她硬生生忍住,只是巧妙地侧身躲开,依旧低着头,声音却冷了几分:“校尉大人息怒,小女子告辞。”她转身就走,脚步飞快,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一拳砸在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张彪看着裴芸娘“仓皇”离去的背影,尤其是那纤细腰肢在裙摆摇曳下的弧度,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妈的,装什么清高!裴家都死绝了还摆谱!”他转身回营,却没注意到,营房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穿着普通军卒衣服、眼神却异常锐利的瘦小身影,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裴芸娘快步离开军营范围,直到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才靠着墙大口喘气,脸上伪装出来的温婉早已被愤怒和恶心取代。她看着自己因为紧握而发白的手指,心中暗骂:陆离这***的“美人计”!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就在这时,阿吉鬼鬼祟祟地从巷子另一头冒了出来,脸上带着兴奋和一丝后怕:“裴姐姐!裴姐姐!掌柜的有大发现!让你赶紧去‘老地方’汇合!还有,刚才…好像有人跟着你,不过被我甩掉了!”

裴芸娘心中一凛,立刻将张彪带来的不快抛到脑后。斗笠男的势力,果然无孔不入!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走!”

三股暗流,在长安城西市和军营的阴影里悄然涌动。陆离触摸到了危险的源头,裴芸娘感受到了目标的庞大和敌意的目光,而隐藏在暗处的斗笠男,已然张开了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