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按政策规定，多子女家庭，三下二，五下三，陆家五姊妹，势必要下乡三个。
如果陆宁留城，顺延下来，下乡的只能是陆小萍，陆成栋和陆成梁三人。
上辈子他们三个没能下乡，是因为陆宁委身给了王明东。
王明东自己没什么本事，但有个厉害的爸和心狠手辣的姑姑，王父是区革委会主任，王明东的姑姑是工宣队队长。
这么硬的背景，陆小萍几人别说是不想下乡了，就是想飞黄腾达都没问题。
但王家行事太过张狂，陆宁怕他家出事牵连到他们，所以一直压着。
陆宁自嘲地笑笑，她辛苦跟王家周旋，耗尽心力，或许陆小萍和陆成栋他们只觉得是她拦了他们的路。
陆玉珍后来跟她翻脸，最直接的原因，也是她毕业后想进机关工作，被陆宁拒绝了。
这一世，陆宁绝不可能再跟王明东结婚。
如果逃不过这命运，那陆小萍几个也别想得一点好，上辈子她还能让他们不下乡，这辈子有一个算一个，通通下乡去。
她不是不会用手上的权力，她只是还有良心而已。
“是这样的。”办事员劝陆宁，“虽然你是姐姐，但你弟弟妹妹都接近成年，不是孩子了，你身体又不好，应该多为自己考虑。”
除了最小的陆玉珍，办事员不觉得陆宁需要为了谁牺牲自己。
她不过比陆小萍大一岁，比双胞胎也就大三岁而已。
“姐。”陆小萍心口突突的，不敢再听下去，直接伸手推开了病房门，对上办事员的目光时，她难堪地低下头。
他们从学校回家，再从家里到医院，已经接受过一轮批判了。
家属院里的婶子可不管你有没有自尊心的，没事逮着你都要说你几句，何况陆小萍做出这种事。
她姐可以放弃学业，担起养家的重任了。
这跟被人背人捅一刀有什么区别，陆宁学习可是头名，知青办来动员下乡都不找她的。
“你们来了正好，住院费的事不用担心，厂里负担，就是这个下乡的事，你们好好劝劝你们大姐。”办事员站起来，把空间让给他们姊妹。
办事员一走，陆小萍眼泪唰就下来了，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流个不停。
陆宁没开口说话，扭脸看向了窗外。
以前都是这样，陆小萍犯了错，只要仰起小脸哭一哭就好了，哭一哭她就心软，会原谅她，会替她收拾残局。
陆宁一直以为陆小萍是小时候那个，会替她出头控诉不公，把苹果跟她对半分的妹妹。
大家都在变，只有她还停留在过去。
“姐。”陆小萍心里空落落的，去拉陆宁的手。
陆宁把手收回被子里，陆小萍心一沉，“姐，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
“厂里的意思，还是让我接爸的班，你们怎么想的。”陆宁目光看向几人，除了一脸懵懂的陆玉珍，三人脸上同时闪过挣扎。
都不想去下乡。
听回城探亲的知青说，下乡可辛苦了，面朝黄土背朝天，吃不好也住不好，挣的工分根本不够自己吃，活多得能把人累死。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陆宁也不开口说话，一副被伤透心的模样。
陆成栋瞪了陆小萍一眼，“大姐，爸的工作，还是你来接班吧，二姐已经报了名，就算要下乡，也是两年后。”
等到他高中毕业，大姐也差不多该嫁人了，工作自然该交到他手里。
就算是他二姐，两年后也可能会有别的留城机会。
陆成栋自以为想着周全，陆小萍脸色却变得极其难看，急急开口，“其实我接班也可以的，我学习本就不好，大姐学习好，继续升学，说不定……说不定毕业能分配进厂里。”
陆成梁最无所谓，反正离他毕业下乡还早，轮也轮不到他。
下乡他也不怕，他巴不得下乡出玩呢，虽然现在学校也不怎么教东西，但还是会有考试，烦都要烦死了。
陆宁深深地看向陆小萍，陆小萍惨白着脸，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下乡，爸的工作，你们姐弟三个商量，看谁接班。”陆宁开口，“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谁接了这个班，谁就要负责养家，至少玉珍成年前，工资都要放在家里用。”
陆小萍心里猛松一口气，但脸上还是急切的模样，“姐，你别这样着急，至少还能拖两年。”
“知青办做动员工作的时候，爸坚持让我们一起读高中，你为什么要偷偷给我报上名？”陆宁问。
陆小萍不说话了，心里暗恨陆宁把话挑得这么明白。
她那不是怕么，怕知青办强制让她下乡，到时候名单出来就来得及了，只能先下手为强。
陆成栋张了张嘴，“大姐……”
“你们去外头商量，我想静一静。”陆宁指向门外。
三人出了门，留陆玉珍在病床边守着陆宁，陆玉珍懵懵懂懂，知事又不知道太多事，只是怯怯地挨在陆宁身边，把兜里的糖掏给陆宁。
“大姐，吃糖，老师给我的。”陆玉珍语气低落。
连老师都知道她没了爸爸妈妈，看她的目光格外同情。
陆宁没接，目光定定地看着窗外，心里盘算着走之前要做的事，陆玉珍等了两秒，自己剥开糖纸含在了嘴里。
在医院吊完针，陆宁五姊妹回了家。
比起昨天同情的目光，今天的目光又深了两分，看陆小萍里，则是多了两分谴责。
陆小萍和陆成栋兄弟已经商量出来结果，陆小萍先去顶职，等陆成栋毕业后，工作交给陆成栋接班。
陆小萍在这几年里，抓紧时间结婚，这样至少能保住两个不必下乡。
至于陆成梁，三两句就被陆成栋忽悠住了，他们才初一，还有四年呢，到时候再说呗。
“大姐……”陆成栋还是想劝劝陆宁。
对比陆小萍的自私，陆成栋更希望留在家里的人是陆宁，陆宁细致有责任心，她会把生活打理得妥妥当当，会一心为他们考虑。
陆小萍可没那么任劳任怨。
但一对上陆宁的目光，就默默地闭上了嘴。
他有一种，所有算盘都被看清的感觉。
这一定是错觉！
“陆宁，陆宁家是这吗？陆宁，我是王明东，找你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