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陆成梁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劝。
“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她就是恨我替她报名，非要跟我过不去。送啊，你让爷奶活过来再送啊！谁叫你是老大，你就该养我们照顾我们！要怪，你去地底下怪爸妈去！”陆小萍捂着脸大喊。
陆宁默了默，手一伸，直接薅住了陆小萍的头发，直接左右开弓。
陆成栋多聪明，知道她现在惹不得，都不敢惹她，偏偏陆小萍蠢得让人手痒。
就当是最后尽一次当大姐的责任，教教她做人的道理吧！譬如祸从口出。
陆宁想。
陆成梁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直接撞到灶上，差点把锅打翻，想去拉架又不敢，“大，大姐……”
明知道大姐心里有气，还惹大姐干什么呢？
这不是自己找打么。
“陆宁！”陆小萍护着头脸尖声叫起来。
昨天打她也就算了，今天还打，陆宁是不是疯了。
陆宁冷眼看着她，“很好，以后就这么叫我，不要再叫我一声姐，叫一次我抽你一次，陆小萍，我不要你这个妹妹了。”
说完，陆宁也不打算做饭了，准备出去外面的饭店吃。
陆小萍被她甩开，捂着肿起来的脸，看着陆宁决绝的背影，心情直跌谷底。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的感觉。
眼看着陆宁要出门了，陆小萍冲过去拽住她，眼泪流了一脸，“姐，大姐，对不起行了吗？你不要这样，我害怕，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陆小萍想像小时候一样耍赖，她抱住陆宁，“姐，你就是我姐，你永远都是我姐，我不跟你闹脾气了，你也原谅我好不好？”
“从你偷偷报名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今天迁完户，就连户口都不再跟你一家。”
陆宁挣开她，在心里默默地说，从她临死前听到他们的打算起，她就不打算再要他们了。
陆小萍怔怔地看着她，怔怔地看着她离开。
陆成栋和陆成梁各站在厨房和房间门口，目睹着这一切发生。
好像，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
今天的早饭，陆家几姊妹吃得特别潦草，吃完便各自出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陆小萍一天的心神不宁，被带她的师傅嫌弃得不行。
事实上，陆小萍挤走陆宁进厂，逼陆宁不得不下乡的事，已经传遍了车间。
品性不行，师傅自然看陆小萍不顺眼。
陆宁那边倒是一切顺利，和其他知青统一迁户，又领了厂里发放给下乡知青的棉大衣和搪瓷产品，就只等下乡了。
厂里照顾陆宁，给安排到了本省下乡。
虽然是本省，但火车走走停停，也要坐二十八个小时，据说下火车后，还要走半个小时的山路才能到地方。
“明天下午的火车，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办事员看着陆宁，眼里满是担忧。
这一批知青是半个月前确定的名单，只有陆宁紧到最后几天准备。
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压力都很大，她还是个病人。
“病历记得带上，公社对轻微病残人员会有照顾。”办事员继续叮嘱，“身体扛不住，及时联系厂里，实在不行，可以给你办病返。”
后一句，办事员是悄悄跟陆宁说的。
陆宁眼睛发酸，“都准备好了，余干事，谢谢你。”
出了厂办，陆宁去了趟邮局，把实在带不下的，方便邮寄的东西一趟寄走，然后坐上了去市中心的公共汽车。
借着探亲的理由，陆宁又塞了几家门缝。
中间还差点被人逮住，吓得她拔腿就跑，这一跑就跑到了王明东姑姑家附近。
本来就是一个区，离得也不远。
看到王红心家的屋顶，陆宁想起上辈子的一些旧闻。
王红心有个早死的前夫，据说祖籍沪市，家里曾经有厂有公司，是资本家，他的兄长一家在解放前去了国外。
本来要出事早该出事。
但有妻子王红心和大舅子王湖贵罩着，王明东姑父的成份被修改，海外关系被瞒得死死的，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
但就在王湖贵上位不到半个月，王红心大义灭亲，登报离婚划清界限，举报了丈夫。
被改过的档案诡异地恢复了原状，王明东姑父和表哥被下放。
听说没两年姑父就病亡。
不久，那个叫徐闻的表哥也疯了，后来死在了乡下。
后来前夫海外的亲戚找过来，王红心和王明东这对姑侄还试图隐瞒事实，想借人家的关系出国来着。
陆宁看不过眼，悄悄地提醒了对方一下。
虽然上辈子陆宁嫁给王明东的时候，他姑父和表哥都还在世，但父子俩都被下放到牛棚，她没见过他们。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还是跟前姑父国外的家人。
谁也没想到，之后陆宁会间接受到前姑父的恩惠。
妞妞四岁查出重病，王明东不肯拿钱给妞妞治病，逼她放弃妞妞再生一个正常的孩子。
两人在中心医院打了一架，不欢而散。
最绝望的时候，给妞妞治病的女医生曾是姑父的学生，她帮妞妞垫付了第一期的治疗费用。
她说，“老师是很好很好的人，他不会因为过去的事迁怒到孩子身上，如果他还在世，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他的侄孙女。”
这辈子陆宁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父子被陷害，落到死的死，疯的疯的下场。
只是递信的法子肯定行不通，王红心也住在这里。
这是个跟王湖贵一样，唯利是图，手段狠辣的女人，被她发现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
上辈子，王红心利用职务之便，乱改他人成份，不知道害了多少人，陆宁可不想自己的成份有任何变化。
可现在市里还没有中心医院呢，陆宁也不知道姑父现在在哪里工作。
怎么获取信任也是个问题，正常人应该都会信任自己相伴多年的妻子，而不是信一个陌生人吧。
陆宁别的不怕，就怕暴露自己。
……
“徐闻，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
陆宁听到呼喊声一怔，停下脚步看过去，就看到穿白色衬衣的少年，被个秀气活泼的姑娘给堵住了。
王明东的表哥就叫徐闻！
“有点事。”
姑娘靠近，少年马上退后，距离拉得远远的。
“什么事嘛，徐叔叔今天是不是值中夜班，我陪你一起去医院接他好不好？”姑娘蹦跳着靠近。
医院？那就对上了。
徐闻退后一大步，“不，不用了。”
说完匆匆转身换条路走，也跟陆宁擦肩而过。
“这么害羞干什么，我喜欢你，迟早是要嫁给你的！”小姑娘轻轻冲着徐闻的背影喊。
陆宁轻轻一笑，觉得她明媚又可爱。
小姑娘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看陆宁脸上并没有取笑的意思，忍不住羞红了脸，跟着扭身跑掉了。
找到了人，陆宁打算在附近守株待兔，等徐闻和徐大夫回来，找机会提醒他们。
其实这里离王家也很近。
王湖贵很会为自己谋福利，在家家户户都住不开的时候，王家直接占了一座小院子，院子里甚至还有空房。
旁边还有一座看似荒废，实际在王明东后妈名下的院子。
这些财产，后面都归了王明东。
得亏王明东后妈进门后生的是个闺女，不然王明东一根针都得不到。
上辈子王明东年年都要偷偷去庙里拜拜，求佛祖保佑他后妈生不出儿子，好让他独占家产。
想到隔壁院子的秘密，陆宁目光黯一黯。
不要多事，免得横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