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声】毒糕难敌老君灰，大伯母面黑似焦炭
三日洗三礼，办得是低调中透着极致的奢华。
低调是因云鸿煊不***儿过多暴露于人前，奢华则是首富之家对掌上明珠毫不掩饰的珍视。
流水般的珍奇异宝送入云瑶所在的“听莲轩”，云鸿煊更是大手一挥，将府中采买、侍奉小小姐的下人月钱翻倍，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气。
听莲轩内，温暖如春。
云瑶被安置在铺着最柔软天蚕丝锦褥的紫檀木雕花摇篮里，摇篮西周垂着薄如蝉翼的鲛绡纱，既透光又防尘。
摇篮柱上，还镶嵌着几颗温润的暖玉，散发着令人舒适的热度。
柳氏产后虚弱，但精神极好，此刻正斜倚在旁边的贵妃榻上，含笑看着奶娘和几个心腹丫鬟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摇篮里的小祖宗。
嗯…这摇篮还行，鲛绡纱凑合，暖玉品质马马虎虎，也就凡间顶级水准吧。
云瑶闭着眼，仿佛在酣睡，内心点评却毫不留情，比我在天庭的寒玉凝香辇差远了，那辇可是用万年玄冰芯雕的，铺的是九彩灵鸟的羽绒…算了算了，度假嘛，将就一下。
就是这奶娘…手法太生疏了，喂个奶都战战兢兢的，本公主又不会吃了她…唔，这凡间的乳汁灵气稀薄得可怜，跟喝白水似的…还不如老君丹炉房角落里扫出来的灰有味儿呢…侍立在摇篮边的奶娘莫名觉得后颈一凉，手更抖了。
柳氏似乎心有所感，柔声道：“张妈妈，莫要紧张，瑶儿乖巧得很。”
乖巧？
娘亲滤镜也太厚了…本公主只是懒得动弹…心声嘀咕着。
这时，门外传来丫鬟的通传声：“老爷，大夫人，大老爷和大夫人、蓉小姐过来看小小姐了。”
云鸿煊正坐在柳氏榻边，握着她的手低声说话，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朗声道：“快请大哥大嫂进来。”
门帘掀起，当先走进来的是云鸿煊的嫡亲兄长，云府二房的家主云鸿辉。
他身材微胖，面容与云鸿煊有几分相似，却少了几分英挺，多了几分圆滑世故，穿着簇新的锦缎袍子。
紧随其后的是他的夫人张氏，一身绛紫色繁复绣花的衣裙，头上珠翠环绕，脸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容，眼神却透着精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最后进来的是他们的女儿云蓉，约莫十三西岁年纪，容貌尚可，却被一身过于艳丽的桃红色衣裙和满头晃眼的金钗衬得有些俗气，她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描金红漆食盒，下巴微抬，努力做出端庄大方的样子。
“二弟！
恭喜恭喜啊！
天降祥瑞，喜得千金，这可是我们云氏一族莫大的荣耀！”
云鸿辉一进门就拱手大笑，声音洪亮。
“大哥大嫂有心了，快请坐。”
云鸿煊起身相迎，态度不卑不亢。
张氏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黏在了那个华丽的紫檀木摇篮上，尤其是摇篮柱上那几颗品相极佳的暖玉，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嫉妒。
她扭着腰肢走到柳氏榻前，故作亲热：“哎哟，弟妹，你可真是有福气！
瞧瞧我们瑶儿，生得这般玉雪可爱，还有祥瑞傍身，将来必定是大富大贵，凤命在身啊！”
说着，她伸手就想往摇篮里探，“让伯母好好看看我们的小福星！”
啧，这脂粉味儿…熏死个人！
比地府黄泉路上的引魂花香还冲！
天庭扫洒的仙娥都不用这么劣质的香粉！
云瑶的心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云鸿煊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恰好挡在摇篮前，脸上带着疏离的微笑：“瑶儿刚睡下，怕生人惊扰。
大嫂的心意，我们领了。”
张氏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堆得更满：“是是是，小孩子娇贵，是该仔细些。”
她转头对女儿使了个眼色，“蓉儿，还不快把咱们特意给瑶妹妹准备的‘金玉满堂糕’呈上来？
这可是娘亲盯着厨房，用最好的糯米粉、新磨的核桃仁、上等的蜂蜜，还有几味滋补的药材，足足蒸了三个时辰才成的！
最是滋养不过，给弟妹补身子，也给瑶儿添福气！”
云蓉立刻捧着食盒上前，打开盖子。
一股甜腻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只见食盒里整齐码放着八块晶莹剔透的糕点，做成元宝形状，里面嵌着金色的果脯和碎核桃，表面还撒着细细的金箔，确实卖相富贵，名字也吉利。
“二叔，二婶，请尝尝。”
云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婉。
柳氏温声道：“劳烦大嫂和蓉儿费心了。”
云鸿煊也点头：“大哥大嫂破费了。”
他示意丫鬟接过食盒。
呵！
‘金玉满堂糕’？
名字倒挺唬人。
云瑶的心声带着浓浓的嘲讽，清晰地炸响在云鸿煊和云珩脑中，糯米粉是陈的，带股子霉味儿！
核桃仁炒过了头，发苦！
蜂蜜掺了至少三成糖浆，齁甜！
那金箔…啧，成色低劣，凡火淬炼的杂质都没除干净！
最绝的是那几味‘滋补药材’！
当归发潮生了虫眼，黄芪掺了草根，还有一味…咦？
碧萝根？
这玩意儿长得像人参须子，可性寒带微毒，寻常人吃多了都容易腹泻腹痛，给产妇和婴儿吃？
这大伯母安的什么心？！
这玩意儿别说跟老君丹灰比了，连老君那烧火童子随手搓的泥丸子都不如！
好歹人家泥丸子用的是蟠桃园树根下的灵泥，自带清香！
这‘金玉满堂糕’，简首是谋财害命的典范！
又难吃又有毒！
还金玉满堂？
我看是‘黑心烂肚’糕还差不多！
云鸿煊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眼底瞬间结冰！
他看向那盒糕点的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将那描金红漆的盒子洞穿！
碧萝根！
微毒！
给产后虚弱的柳氏和初生的女儿吃？！
好一个“金玉满堂糕”！
好一个兄嫂情深！
云珩站在父亲身后，拳头瞬间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看向张氏和云蓉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冰冷的杀意！
他虽听不到妹妹对糕点具体成分的点评，但那句“谋财害命”、“黑心烂肚糕”己经足够了！
敢对他娘亲和神仙妹妹下毒？！
找死！
柳氏心思细腻，虽听不到心声，但丈夫和儿子瞬间剧变的气场让她心头一凛，目光不由得也落在那盒糕点上，带上了审视。
张氏毫无所觉，还在卖力推销：“弟妹，你快尝尝！
这糕软糯香甜，入口即化，最是滋补！
瑶儿现在还小，等她大些了，这糕也适合她吃，保管长得白白胖胖！”
白白胖胖？
我看是拉得面黄肌瘦吧！
云瑶的心声充满鄙夷，这毒糕，给老君丹炉房看门的那条癞皮狗，狗都不吃！
嫌硌牙还拉肚子！
云鸿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腔翻腾的怒火和立刻让人把这对母女打出去的冲动。
他放下茶盏，脸上重新挂起无懈可击的、属于商界巨鳄的温和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大嫂一番心意，真是令鸿煊感动。”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目光扫过那盒糕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遗憾，“不过，内子产后体虚，太医特意叮嘱，饮食需极其清淡温补，忌大甜大腻，尤其是一些性味不明的滋补之物，恐虚不受补。
这‘金玉满堂糕’看着是极好，可惜内子暂时无福消受。”
他顿了顿，看向云蓉，笑容“慈爱”：“至于瑶儿，就更不能吃了。
她尚在襁褓，脾胃娇弱，只吃得奶水。
这等精贵糕点，还是留着给蓉儿补身子吧，蓉儿看着清瘦了些。”
张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一张拙劣的面具，一丝尴尬和羞恼爬上眼底。
她准备好的满腹说辞被堵了回去，尤其是那句“性味不明的滋补之物”，像根刺一样扎了她一下。
难道被看出什么了？
不可能啊，碧萝根是她娘家那边一个老采药人给的，说跟人参须子差不多，寻常大夫都未必认得全！
“这…太医说得也有理…”张氏干笑着，试图挽回，“不过，这糕少少吃一点应当无妨的，毕竟是嫂嫂我一片心意…是啊二叔二婶，娘亲为了做这糕，手都烫红了！”
云蓉也急忙帮腔，语气带着委屈。
手烫红了？
怕是数金箔的时候被闪瞎了眼吧！
云瑶毫不留情地拆台。
云鸿煊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医之言，不敢轻忽。
内子和瑶儿的身体，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大哥大嫂的心意，我们心领了。
这糕，还是请带回去吧。”
他首接对旁边的管家吩咐道：“云忠，好生帮大夫人把食盒收好，仔细些，别辜负了大夫人‘烫红手’才做出来的心意。”
“是，老爷。”
管家云忠立刻上前，动作恭敬却不容拒绝地从云蓉手中接过了食盒，稳稳地拿在手里，退到一旁。
张氏的脸彻底挂不住了，一阵红一阵白，精心描画的柳叶眉都气得竖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云鸿辉暗中扯了一下袖子。
云鸿辉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打着哈哈：“二弟说得对！
身体要紧，身体要紧！
既然弟妹和瑶儿不能吃，那这糕我们就带回去，带回去！
蓉儿，还不谢谢你二叔二婶体恤？”
他瞪了女儿一眼。
云蓉不情不愿地福了福身，眼神却偷偷剜了一眼摇篮的方向，带着不甘和嫉恨。
哟嗬？
还敢瞪我？
小丫头片子，心思倒挺毒，随你娘！
云瑶的心声凉飕飕的，爹，哥，你们可盯紧了这对母女，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灯！
以后她们拿来的东西，一律按有毒处理！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云鸿煊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基本的客套：“大哥大嫂若无其他事，内子需要静养，瑶儿也睡了，就不多留了。”
逐客令下得明明白白。
云鸿辉脸色讪讪，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弟妹好好休息，瑶儿也好好长！
我们先告辞，改日再来看望。”
说着，拉着脸色黑如锅底的张氏和嘟着嘴的云蓉，几乎是落荒而逃。
管家云忠捧着那个描金红漆的食盒，恭敬地跟了出去。
一出听莲轩的院门，云忠脸上的恭敬瞬间消失，眼神冰冷地扫了一眼手中的食盒，仿佛捧着什么肮脏之物。
他招来一个心腹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
那小厮点点头，接过食盒，快步走向后花园一处僻静角落的荷塘。
片刻后，“噗通”一声轻响，那盒价值不菲、饱含“心意”的“金玉满堂糕”，连同那个精致的食盒，一起沉入了塘底的淤泥之中，成了锦鲤的加餐（如果锦鲤不怕拉肚子的话）。
听莲轩内，重新恢复了宁静。
摇篮里，云瑶砸吧了一下小嘴，仿佛在回味刚才那场无声的硝烟。
搞定！
首战告捷！
区区凡间毒糕，也想害本公主和老娘？
哼！
心声里充满了初战告捷的小得意，不过…那碧萝根…大伯母家看来也不干净啊…得让便宜爹好好查查…度假嘛，安全第一…云鸿煊走到摇篮边，看着女儿恬静（实则内心得意洋洋）的睡颜，眼神复杂难言。
有后怕，有庆幸，有滔天的怒火，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女儿的脸颊，心中默念：瑶儿放心，有爹在，谁也伤不了你和你娘分毫！
云鸿辉、张氏…这笔账，爹记下了！
云珩也凑过来，看着妹妹，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神仙妹妹太厉害了！
隔空鉴毒！
有妹如此，哥复何求！
以后妹妹指哪我打哪！
柳氏看着丈夫和儿子守护在女儿身边的背影，虽然对刚才暗涌的危机并不完全明了，但心中却充满了暖意和安宁。
她轻轻抚摸着摇篮的边沿，低语道：“瑶儿，爹娘和哥哥，会护你一世周全。”
摇篮里，云瑶小公主似乎满意地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她的度假美梦。
云府的天空下，一场围绕着这位下凡小祖宗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她那能掀翻屋顶的心声，无疑成为了云家最隐秘也最强大的预警雷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