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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江城的后山,并非一座孤立的山峰,而是连绵起伏、植被茂密的山峦,像一道巨大的墨绿色屏障,拱卫着城池的西侧,更深处则与广袤凶险的十万大山接壤。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如同乳白色的轻纱,在林间缓缓流淌。

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和泥土的芬芳,间或夹杂着几声清脆悠远的鸟鸣,显得宁静而祥和。

霍唔换上了一身更便于活动的深灰色粗布短打,背上一个不大的藤条背篓,里面装着用油纸仔细包好的药材、一小袋糙米、盐巴、火石和一柄磨得锋利的短匕。

他依旧戴着那顶宽檐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

他沿着一条被踩踏出来的、长满杂草的蜿蜒小径向山里走去。

脚步放得很轻,每一步都踩在坚实的泥土或石头上,尽量避免发出声响。

斗笠下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耳朵也竖起来,捕捉着林间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虽然只是后山外围,理论上危险不大,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现在就是个身娇体弱、经脉寸断的“废人”,别说猛兽,遇到条凶点的野狗都够呛。

越往里走,人迹越是稀少。

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光线变得昏暗下来,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腐殖质,踩上去软绵绵的。

各种蕨类植物和藤蔓肆意生长。

按照小女孩模糊的描述,那个生长着阴凝草的“很黑很冷的山洞”,应该在后山靠北面、背阴的山谷深处。

霍唔对照着太阳的方向和山势,谨慎地调整着路线。

他不敢深入太多,只在外围与较深区域的交界地带搜寻。

时间一点点过去,汗水浸湿了后背的粗布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丹田和经脉的隐痛在持续的跋涉中变得明显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微的灼烧感。

“呼…”他靠在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巨大古树上稍作喘息,摘下斗笠扇了扇风。

清秀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几缕被汗水濡湿的黑发贴在额角和鬓边,衬得皮肤愈发苍白。

他拿出水囊喝了两口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身体的燥热和不适。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沙沙”声从侧前方的灌木丛中传来,不同于风吹树叶的自然声响,更像是…某种生物在小心翼翼地移动!

霍唔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闪电般将斗笠重新扣回头上,身体紧贴树干,屏住呼吸,右手悄然握住了腰间的短匕柄,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跳略微稳定。

他眯起眼,透过斗笠的边缘和灌木的缝隙,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寂静后,灌木丛晃动了一下,一个灰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是只兔子。

一只肥硕的灰毛野兔,红宝石般的眼睛警惕地西下张望,长长的耳朵竖得笔首。

它似乎没发现树后的霍唔,蹦跳着跑到不远处一小片嫩绿的草丛边,开始大快朵颐。

霍唔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握着匕首的手心全是冷汗,随即涌上一股哭笑不得的自嘲。

真是杯弓蛇影了。

他摇摇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准备绕过这只兔子继续前进。

然而,变故陡生!

就在灰兔低头啃草的瞬间,一道凌厉的破空声撕裂了林间的宁静!

“咻——噗!”

一支尾部带着白色羽毛的短矢,如同闪电般从霍唔斜上方的树冠中射出,精准无比地贯穿了灰兔的脖颈!

野兔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便抽搐着倒在了草地上,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青草。

霍唔的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不是因为兔子的死,而是因为那支箭!

太快!

太准!

射出这一箭的人,绝对是个高手!

而且就在他头顶不远!

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穿透枝叶的缝隙,死死锁定了箭矢射出的方向——大约七八丈外,一棵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松的横枝上!

那里,静静地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似乎也完全没料到树下还藏着一个人,在霍唔抬头的瞬间,对方的目光也正好穿透枝叶的间隙,与霍唔警惕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霍唔看清了那人。

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姿挺拔如松。

穿着一身料子上乘、剪裁合体的月白色箭袖劲装,腰间束着同色云纹腰带,更显得蜂腰猿背,身姿矫健。

他的面容极为英俊,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如寒星,此刻正带着一丝明显的错愕和探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霍唔。

少年手中握着一张造型古朴、线条流畅的黑色短弓,弓弦犹在微微颤动。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俊朗得有些不真实。

他周身似乎萦绕着一种无形的、蓬勃向上的气场,像初升的朝阳,充满了生命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霍唔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气质,还有这有些熟悉的外貌,这种出场方式…‘气运之子’!

游戏里那些被天道眷顾、走路都能捡到宝的主角模板人物!

他怎么会在这里?

后山外围打兔子?

霍唔脑子里飞速运转。

树上的少年显然也看清了霍唔。

斗笠遮住了大半容颜,只能看到略显单薄的身形和线条干净的下巴。

霍唔身上那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与少年考究的月白劲装形成了鲜明对比。

少年眼中的错愕很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好奇和…某种更深的探究。

他微微偏了下头,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斗笠的遮蔽。

霍唔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握着匕首、指节发白的手上停顿了一瞬。

气氛有些凝滞。

霍唔率先移开了目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不想和这种明显带着“主角光环”的家伙产生任何交集,尤其在自己如此狼狈虚弱的时候。

他压低斗笠,身体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准备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树上的少年却动了。

只见他身形一晃,如同没有重量般,足尖在横枝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一片轻羽,潇洒飘逸地从七八丈高的树上翩然落下。

月白色的衣袂在风中猎猎轻扬,落地时悄无声息,点尘不惊,显示出极其高明的轻身功夫。

他正好落在霍唔与那只死兔子之间,距离霍唔不过三西步远。

一股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般清新又带着阳光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霍唔的神经再次绷紧,握着匕首的手更用力了,指节泛白。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那种无形的压力,并非刻意释放,而是源自其本身强大的生命力和内蕴的修为。

这家伙,至少是炼气后期甚至更高!

碾死现在的自己,比碾死刚才那只兔子难不了多少。

“这位…朋友,”少年开口了,声音清朗悦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又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方才在下林中狩猎,不知朋友在此,惊扰了。”

他语气还算客气,但那双寒星般的眸子依旧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霍唔的斗笠上,似乎想穿透那层障碍。

“无妨。”

霍唔刻意将嗓音压得更低更沙哑,简短地吐出两个字,身体保持着紧绷戒备的姿态,脚下微微侧移,随时准备抽身而退。

他不想多说一个字,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对方那探究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少年似乎对霍唔的冷淡和戒备有些意外,他目光扫过霍唔背上的藤篓和沾着泥土的裤脚,眉头几不可察地微挑了一下:“朋友也是进山采药?”

霍唔沉默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他只想赶紧离开。

“后山虽非十万大山那般凶险,但深处亦有猛兽出没,朋友孤身一人,还需多加小心。”

少年语气诚恳,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

他向前走了一步,弯腰捡起那只被射杀的灰兔,动作干净利落。

这一步,却让霍唔的警惕瞬间拔至顶点!

他几乎是本能地又后退了半步,全身的肌肉都进入了临战状态。

这个距离太近了!

少年捡起兔子,似乎也察觉到了霍唔强烈的戒备和排斥。

他动作顿了一下,拎着兔子的手停在半空,看着霍唔那如临大敌的样子,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像是疑惑,又似乎带着点…哭笑不得?

“在下并无恶意。”

少年站首身体,没有再靠近,语气依旧平和,“只是见朋友身形…略显单薄,此地又近邻深谷,湿寒之气颇重,故而出言提醒。”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霍唔紧握匕首的手,那过分纤细、指节分明的手腕在粗布袖口下若隐若现。

霍唔心头警铃大作!

这家伙观察力太敏锐了!

他不再犹豫,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多谢提醒。”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远离少年的方向,脚步略显急促却又极力保持着镇定,迅速钻入了旁边更为茂密的灌木丛中,几个呼吸间,那深灰色的身影就被浓密的绿色吞没,消失不见。

少年拎着兔子站在原地,看着霍唔消失的方向,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猎物,又抬头望了望霍唔消失的灌木丛,低声自语,清朗的声音里带着点困惑和浓浓的兴趣:“奇怪…明明是个少年,怎地…这般…嗯?”

他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刚才那种感觉,最终摇了摇头,唇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身手倒是挺警惕。

这岸江城的后山,看来比我想的有意思。”

他掂了掂手里的兔子,不再停留,身形几个起落,便如一道白色的轻烟,向着另一个方向掠去,很快也消失在林海之中。

密林深处,霍唔确认那少年没有跟来,才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

他摘下斗笠,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紧张和疲惫,几缕汗湿的黑发贴在额角,更添几分脆弱感。

“气运之子…叶轻尘?”

霍唔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低声念出了那个在游戏资料片里惊鸿一瞥的名字。

梁国镇国公府的小公爷,天赋绝伦,惊才绝艳,未来的风云人物之一。

“真是…冤家路窄。”

霍唔苦笑一声,重新戴上斗笠,压下心头的波澜。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找到那个山洞,尽快恢复实力,才是当务之急。

他辨了辨方向,朝着更深处、更阴冷的山谷区域,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