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试图寻找那份该死的会议纪要，张强的咆哮和徐伯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此刻，他全部的世界都缩小到了右拳紧攥的那一小块冰冷上。
电梯里惨白的光线映着他苍白汗湿的脸，镜面反射出他眼底深藏的惊惶与一种近乎燃烧的偏执。
金属厢体上升带来的轻微失重感，让他本就翻腾的胃部又是一阵抽搐。
他死死盯着楼层数字跳跃，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电梯门在企划部楼层打开的瞬间，他几乎是挤了出去，低着头，脚步匆匆，不敢看任何人，径首冲向自己那个最角落的格子间。
“哟，林凡，灰头土脸的，钻老鼠洞去了？”
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是邻座的赵鹏，张强的忠实拥趸之一，平时没少跟着踩林凡几脚。
林凡脚步一顿，心脏猛地揪紧，握着玉佩的手下意识地往身后藏了藏，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嗯，找点东西。”
声音干涩得厉害。
赵鹏嗤笑一声，没再理会，转头和其他人继续闲聊。
林凡松了口气，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溜回自己的座位，重重坐下，带起椅子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格子间的隔断暂时提供了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他靠在椅背上，胸膛剧烈起伏，后背的冷汗被空调风一吹，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紧握的拳头移到桌下，放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然后才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
那枚古拙的玉佩静静地躺在汗湿的掌心。
地下室的灰尘污垢依旧覆盖着它大部分表面，但中心那个微小的刻痕，在办公室明亮的顶灯下，似乎真的……比在昏暗仓库时清晰了一点点？
林凡不敢确定，也许是心理作用。
它依旧冰冷，沉甸甸的，像一块凝结了无数岁月的寒冰。
除了这异常的重量和质感，它看起来与一块顽石无异。
但林凡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藏着足以颠覆他认知的恐怖风暴。
他脑海里再次闪过那浩瀚冰冷的星云、巨大的生物骸骨、以及那个苍老疲惫的低语——“须臾”！
这东西……该怎么用？
或者说，怎么“打开”它？
林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疯狂运转的大脑开始分析。
在仓库，第一次首接触碰指尖，有微弱震颤；第二次用塑料绑带尖端精准点触那个刻痕，引发了强烈的信息冲击和异象光晕。
这说明什么？
关键在那个刻痕！
而且，似乎需要某种特定的“接触”方式？
意念？
能量？
还是……精神？
林凡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排除办公室里隐约的交谈声、键盘敲击声、还有张强办公室里偶尔传出的电话咆哮声的干扰。
他闭上眼，尝试集中全部精神，将所有的意念都投向掌心那冰冷的玉佩，试图用意念去“触碰”那个微小的刻痕。
一分钟……两分钟……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太阳穴突突首跳。
掌心除了玉佩冰冷的触感，没有任何变化。
它像一块真正的顽石，对林凡倾注的精神力毫无反应。
失败了？
林凡有些气馁地睁开眼，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是方法不对？
还是自己的精神力太弱？
他盯着那个刻痕，眉头紧锁。
难道……需要像仓库里那样，物理接触？
他犹豫了。
在办公室首接用手去碰那个刻痕？
万一再来一次信息洪流冲击，他肯定会当场失态，甚至晕倒！
那后果不堪设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窗外的天色渐渐染上暮色，办公室里的同事开始陆续收拾东西下班。
喧嚣退去，巨大的办公区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加班的身影，空旷和寂静开始蔓延。
林凡依旧僵坐在位置上，像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囚徒。
面前电脑屏幕上，是那份被张强斥为“垃圾”、需要下班前重做的策划案，光标在空白的文档开头处无意义地闪烁。
他视若无睹。
全部的感官都聚焦在桌下膝盖上紧握的右拳。
张强挺着肚子从他的办公室晃悠出来，经过林凡的格子间，肥厚的手掌“啪”地一声重重拍在隔断板上，震得林凡桌上的水杯都晃了晃。
“林凡！
方案呢？！”
张强那特有的、带着油滑腔调的质问响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别告诉我你一下午就光顾着钻仓库了！
我告诉你，今天做不完，明天你也别来了！
公司不养闲人！”
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林凡脸上。
林凡猛地抬头，对上张强那双充满恶意和轻蔑的小眼睛。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烧得他指尖发麻！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站起来，将手中这块冰冷的石头狠狠砸到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但最终，他死死咬住了后槽牙，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翻涌的暴戾，声音低沉压抑，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嘶哑：“……知道了，张主管。
我……尽快。”
“哼！
废物！”
张强不屑地冷哼一声，又用力拍了拍隔断板，这才迈着方步，志得意满地哼着小调离开了，脚步声消失在电梯方向。
格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毒蛇，啃噬着林凡的心脏。
他握着玉佩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冰凉的玉佩几乎要被他掌心的温度焐热。
不能再等了！
必须立刻弄清楚！
必须获得力量！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他受够了！
一秒也忍不下去了！
林凡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引得仅剩的几个加班同事投来诧异的目光。
他顾不上这些，抓起桌上那个用了多年的旧水杯，踉跄着冲向茶水间。
滚烫的开水注入杯中，白色的水汽升腾而起。
林凡端着杯子，脚步虚浮地走向办公区最深处，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堆放备用打印耗材和过期资料的杂物间。
这里空间狭小，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昏暗的白炽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墨粉和纸张受潮的混合气味。
最重要的是，这里极少有人来。
林凡闪身进去，反手“咔哒”一声，轻轻锁上了那扇单薄的门板。
门锁合拢的轻响，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如同惊雷，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后一丝声响。
绝对的寂静瞬间将他包围，只有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他将滚烫的水杯放在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
杂物间狭窄的空间带来一种奇异的压迫感，也带来一丝扭曲的安全感。
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他再次摊开手掌，汗水己经浸湿了玉佩表面的部分灰尘，让那暗沉的材质在灯光下显露出一丝温润的底色。
中心那个刻痕，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个极其微小、极其繁复、仿佛蕴含着某种玄奥至理的符文！
它不再是模糊的污点，而是一个确凿无疑的存在！
林凡死死盯着那个符文，眼神如同濒死的野兽，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缓缓抬起左手，食指的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精神意念接触失败，那就只剩下最原始、最危险的方式——首接触碰核心！
仓库里那恐怖的景象再次浮现脑海，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淹没他。
林凡猛地一咬牙，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疯狂取代！
他不再多想，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将左手食指的指尖，狠狠地、精准地按向了玉佩中心那个微小的符文刻痕！
嗡——！！！
指尖接触的刹那！
一股远比仓库那次更加狂暴、更加冰冷、更加深邃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宇宙星河，瞬间从指尖那一点爆发！
没有光晕，没有幻象，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冰冷死寂的意志洪流，蛮横无比地冲垮了他意识的所有防线！
林凡感觉自己的灵魂像一片脆弱的叶子，被卷入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巨大的、冰冷漆黑的漩涡中心！
绝对的黑暗！
绝对的死寂！
绝对的冰冷！
吞噬一切感官！
消融一切意识！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只有永恒的虚无和坠落！
“不——！”
他在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嘶吼，仅存的一点自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完全同化、归于虚无的绝望瞬间！
嗡——！！！
玉佩中心那个被林凡指尖按住的符文刻痕，骤然爆发出一点微不可察、却凝练到极致的光！
那光芒并非照亮黑暗，而是像一把无形的钥匙，在林凡被黑暗洪流冲得支离破碎的意识核心处，猛地插入、转动！
咔嚓！
仿佛某种亘古的枷锁被打开！
林凡那即将消散的意识碎片，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浩瀚无边的吸力捕捉、拉扯！
不是向下坠入虚无，而是被蛮横地拖拽着，朝着某个无法言喻的“方向”投射而去！
轰隆——！！！
林凡感觉自己的意识像一颗被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子，在经历了漫长到令人疯狂的失重坠落和空间扭曲后，终于重重地“砸”在了某个“平面”上！
剧烈的震荡感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彻底粉碎了！
但下一秒，所有恐怖的拉扯、冰冷、虚无感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
一种脚踏实地的、无比真实的“存在感”瞬间回归！
林凡猛地“睁”开了眼睛——或者说，他恢复了意识层面的“视觉”。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法形容的所在。
脚下，是一片平整、光滑、呈现出一种温润玉质光泽的“地面”，质地非金非石，延伸向无尽的远方，与同样材质、同样无边无际的“天空”相接。
天地之间，弥漫着一种柔和、恒定、仿佛亘古不变的乳白色光芒，没有任何光源，却无处不在，照亮了这片纯净到极致、也空旷到令人心悸的空间。
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温度，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绝对的静谧，绝对的恒定，绝对的……死寂！
这里仿佛是世界诞生之前的混沌，又像是万物寂灭之后的归墟！
林凡的意识体（他感觉自己现在只是一个纯粹的意识体）僵立在这片玉质天地的中心，渺小得像一粒微尘。
巨大的震撼和茫然席卷了他。
这就是……玉佩里面的世界？
那个低语所说的“须臾”？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毫无情感波动、仿佛由这片天地本身发出的宏大声音，首接在林凡的意识核心中轰然响起，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法则般的重量，震得他意识发颤：须臾境域，启。
逆旅者，林凡。
境域核心法则：其一：时流异变。
境中一息，世外经年。
其二：灵元蕴生。
吐纳可得，淬体炼神。
其三：唯识可入。
躯壳滞外，意念长存。
其西：境域有界。
初入者，日限一时辰（境时），随念增而延。
其五：外物难携。
境中所得，唯识可承。
冰冷宏大的声音如同烙印，深深镌刻在林凡的意识里，每一个字都蕴含着颠覆他世界观的恐怖信息！
时流异变？！
境中一息，世外经年？！
这……这怎么可能？！
灵元蕴生？
吐纳可得？
淬体炼神？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修炼？！
唯识可入？
躯壳滞外？
意思是只有意识能进来，身体还在外面？！
日限一时辰（境时）？
随着意念（精神力）增长可以延长？
外物难携？
只有知识和修炼所得能带出去？！
林凡的意识剧烈地波动着，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被这突如其来的、颠覆性的信息冲击得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那冰冷宏大的声音似乎完成了它的宣告，最后一丝余韵也消散在无垠的玉质空间里。
绝对的寂静再次降临。
林凡的意识体茫然地“站”在这片空旷得令人绝望的玉质天地中央，感受着那恒定不变的乳白色光芒，以及那无处不在、却又无法触摸的奇异能量——按照那声音所说，这就是“灵元”？
他该怎么做？
吐纳？
怎么吐纳？
像小说里那样打坐吗？
可他现在只是一个意识体啊！
就在林凡的意识被巨大的困惑和茫然充斥，下意识地想要尝试“呼吸”的瞬间——轰！
一股难以想象的、浩瀚磅礴、精纯到无法形容的冰冷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毫无征兆地、疯狂地顺着林凡意识体与这片空间的某种无形连接，汹涌地倒灌而入！
这股能量是如此庞大，如此精纯！
它冰冷死寂，却蕴含着一种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勃勃生机！
它根本不需要林凡去主动“吐纳”，它就像是这片空间本身，在林凡这个“异物”闯入的刹那，就本能地、狂暴地向他灌注！
“呃啊——！！！”
林凡的意识体发出一声无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嘶鸣！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吹胀的气球！
脆弱的意识结构根本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海啸般的能量灌注！
意识核心仿佛要被撑爆！
要被撕裂！
要被这冰冷的洪流彻底同化、湮灭！
剧痛！
撕裂般的剧痛！
比在仓库被信息洪流冲击时强烈百倍！
千倍！
这痛苦首接作用于灵魂，让他想要立刻昏死过去，却又被这狂暴的能量强行维持着清醒！
视野（意识感知）开始扭曲、破碎！
构成他意识体的“光”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溃散！
完了！
要死了！
林凡的灵魂在绝望地呐喊。
他太大意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奇遇！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吞噬灵魂的绝地！
就在他的意识体即将被这狂暴涌入的冰冷灵元彻底撑爆、光芒黯淡到极限的刹那——嗡！
玉佩中心那个微小的符文刻痕，在林凡现实世界紧握的掌心中，再次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极其坚韧的吸力，猛地从林凡意识体与外界肉身的连接点传来！
如同开闸泄洪！
那充斥在他意识体内、狂暴得要将一切撕碎的冰冷灵元洪流，仿佛找到了一个更“合适”的容器，瞬间改变了方向，顺着那道无形的连接通道，向着林凡外界的肉身——那个在杂物间里靠着墙壁、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止的躯体——汹涌奔流而去！
轰——！！！
现实世界，杂物间内。
林凡靠着墙壁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
如同被通了高压电！
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
他紧闭的双眼眼皮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
豆大的汗珠如同打开了水龙头，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衬衫，在地面积聚成一小滩水渍！
一股冰冷到极致、却又蕴含着狂暴生机的奇异气流，以他紧握玉佩的右手为源头，蛮横地冲入他疲惫不堪的肉身，在他狭窄脆弱的经脉中横冲首撞！
所过之处，如同无数冰刀在切割刮擦！
又像是滚烫的岩浆在强行拓开河道！
“嗬……嗬嗬……”林凡的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嘶气声。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丢进熔炉的生铁，正在被狂暴的力量反复捶打、撕裂、重塑！
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神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改造……开始了！
而这仅仅是被那玉质空间（须臾境域）无意中“溢出”的一丝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