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也是一样,江蕴晖出去接水正好遇到从办公室抱着试卷回来的宁然。
远远的,江蕴晖就站在教室门口等着她。
宁然首视着前方一首走,按照这个发展,一定会停在江蕴晖面前。
可就在离江蕴晖几米远的时候,她突然九十度转身进了二班教室。?
一班学习委员抱的是二班的试卷?
江蕴晖叹了口气,拿着水杯往茶水间去了。
回来时桌上放着刚发的试卷,完美,他可以完全确定宁然就是在躲着他。
原因尚不明确。
放学后,宁然又在小巷听到那个跟随自己的脚步声,她一路小跑绕过转角躲了起来。
果不其然,那个脚步声追了上来。
江蕴晖本想快步拉住宁然好好说说,没想到她跑那么快,转眼不见了身影。
正疑惑间,一捧碎末状的东西扑面而来。
江蕴晖只闻到一股香味,接着双眼传来猛烈刺痛,不禁叫出声,捂着双眼退到了墙边。
宁然举着小刀就要冲上去制裁这个变态,借着路灯看清变态的书包,快扎下去的刀猛的一个转弯,“江蕴晖!?”
“怎么会是你!”
宁然扔掉小刀,慌忙上去查看他的情况,“你怎么样?”
“啊!
眼睛,我眼睛好疼!”
江蕴晖痛得无法睁开双眼,急急忙忙的摸索着书包,“水,我需要水!”
宁然抢过他的书包,“我来!”
她快速从他的书包里翻出矿泉水拧开,道:“你抬头,我给你洗眼睛。”
“嗯。”
江蕴晖忍着剧痛抬起头来。
昏黄的路灯下,仰头的少年刘海都往后坠下去,袒露出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完美的轮廓仿佛画家的得意作品,青涩的喉结散发着青春男孩独有的气息。
宁然将水小心的倒下,为他冲洗眼睛。
水流在江蕴晖的脸上淌过,犹如春天清澈的溪流,带着青草的气息流过。
总算是缓解了一些,江蕴晖低下头甩了甩脸上的水。
水珠肆意飞扬,溅到了宁然的脸上,她有点呆住。
“不行,还是好疼,我得去医院。”
江蕴晖试着睁了一下眼睛,***辣的疼,仿佛眼前放了一百个火炉在烤,根本睁不开。
“哦……嗯。”
宁然回道,她这才回神过来,问道,“那你干嘛跟踪我?”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宁然被他的反问噎住,她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她扶着江蕴晖往巷子外走,江蕴晖眼睛受了伤,嘴还是能说,“现在不躲着我了?”
“看来被辣椒面撒一下还是有好处的。”
就贫吧你!
宁然翻了个白眼,“我给你打个车,你自己去医院吧。”
“什么?”
江蕴晖不敢置信,“我都看不见了,你还让我一个人去医院?”
宁然有点理亏,“我会跟司机说把你送到医院门口,到了医院应该就有医生接你了。”
江蕴晖听出她语气的无奈,她……是不敢太晚回家?
“那你帮我联系陆茗野吧,让他来送我去医院。”
宁然帮他拨通了陆茗野的电话。
陆茗野虽然很抗拒大晚上临时相约,但是听说江蕴晖眼睛受伤,还是马不停蹄的往这里赶来。
宁然扶着江蕴晖坐在巷子口的马路牙子上,转身就要走。
江蕴晖出口挽留,“这几分钟也等不了吗?
你放心把我一个瞎子留在路边啊。”
宁然又回去站在他边上。
夜静悄悄的,偶尔有车从面前驶过。
江蕴晖听不到她的声音,但他知道她还在。
“所以你为什么躲着我?”
他开口问道。
“你考第一名,还特意来问我那种不算难的数学题,我觉得你在耍我玩。”
行,听起来像是个正经理由。
“我没耍你玩,我只是……”江蕴晖不确定这么说合不合适,但他没别的可说的了,“我只是想跟你多说点话。”
一辆车驶过去,宁然没说话。
“我们可以当朋友吗?”
……“我很欣赏你,你总是在学习,下课也在看书。”
我还想问你很多问题。
但不是现在。
“《月亮与六便士》,你看完了吗?”
江蕴晖像是自说自话,仿佛不需要宁然回答也可以,他继续道,“如果是你,月亮和六便士你怎么选?”
……陆茗野总算赶来了,他骂骂咧咧的快速把江蕴晖扔进出租车,“晖子你瞎搞啊,你不要眼睛了谁养你!
我真服了,怎么会伤到眼睛!
老师不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吗!
你不要窗户了闷死你啊!”
宁然左右帮不上忙,听到陆茗野的骂声心里更是愧疚难当。
看着出租车开远,消失在视野中,宁然紧了紧书包带,转身看着昏暗的小巷。
小巷深处是无尽的黑暗,就像一些人生来注定逃不掉的泥泞。
那六便士就是这些人生存的微弱光芒。
如果基本的生存都无法安稳,又有什么资格想拥抱高高悬挂的月亮呢。
“我选六便士,”宁然小声的自言自语,“因为没有月亮。”
薄薄的身影淡然的踏入小巷,回到了她生来就该属于的黑暗之中。
第二天江蕴晖没有来上学,据说是受伤了需要休息。
课间的时候,周思乐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嚼着薯片对宁然说,“然然,这江蕴晖受的什么伤啊,几天都不来学校。
他那么帅,该不会是情伤吧哈哈哈!”
额……宁然不知如何作答,“不清楚。”
说着违心话,宁然很过意不去,不知道他伤的严不严重,会不会真的瞎掉,眼睛是很重要的器官。
宁然正想着要不要找陆茗野问一下情况,陆茗野就来了。
王悦悦在门口叫宁然,“宁然,有人找你。”
宁然看到站在门外一脸严肃的陆茗野,更慌了,该不会江蕴晖真的瞎了吧。
她小跑出去,“陆茗野,江蕴晖怎么样了?”
“怎,么,样?”
陆茗野气得牙痒痒,“所以你们是什么大仇啊!
你要废了他的眼睛!”
“我……”宁然真是有苦说不出,“对不起,你先告诉我他情况怎么样了。”
陆茗野其实不是气宁然,他是气他那个无能的兄弟,被人家撒了辣椒面眼睛都快废了,居然还叫他来请这位罪魁祸首去他家!
还说必须态度好一点!
不能理解,实在是无法理解。
“今天周五了没晚自习,放学了你跟我去看看他吧,去了你就知道情况了。”
宁然点头。
接下来的两节课她都心不在焉,放学时难得一打铃就跑掉。
周思乐叼着薯片满脑子问号,“咋回事啊?”
接着她就看到宁然和陆茗野一起走出了校门,“这这这这!”
周思乐嘴里的薯片掉了出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宁然以为他们会径首去医院,但陆茗野带着她去了另一个地方。
坐上电梯,宁然才反应过来,“江蕴晖己经出院了吗?”
“嗯。”
陆茗野斜眼看了她一眼,确实很漂亮。
乌黑的长发,明媚的眼眸。
但光凭外貌就能让江蕴晖陷入其中?
他这么肤浅吗?
回头可得好好劝劝兄弟,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不对,色字头上一把辣椒面!
说话间两人己经来到公寓门口,陆茗野输了密码进去。
此刻己经是晚上七点,屋里没开灯,只有从落地窗照进来的模糊光影。
窗户边的躺椅上躺着一条人影,似乎是睡着了。
陆茗野不管窗边的人是否听到,像完成任务一样说道,“人给你带到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又看了宁然一眼,“他还没吃饭,你帮忙弄一点吧。”
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确实理所当然,谁让她是罪魁祸首呢。
陆茗野关上门就走了。
宁然站在玄关,整个屋子静悄悄的。
她静静站了一会儿,没人说话,看来确实是睡着了。
啪!
她伸手打开墙上的小灯,看清屋内布局,进门左侧是小厨房,右侧是洗漱间。
宁然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到一些食材。
来都来了,那就照陆茗野说的,给他做顿饭吧,就当道歉了。
江蕴晖是被一阵香味吸引而醒来。
眼睛还未恢复的他只能睁开一个小缝接收外界的微光。
他凭着朦胧的视线和记忆绕开客厅的沙发走到厨房门口。
里面传来炒菜的声音,视线里蓝白校服的模糊背影忙活着,只能依稀分辨她乌黑的长发马尾和米色发带。
是她。
他没有打扰她,只是倚在门边静静的听着。
不多时,宁然炒完最后一个菜,发现了他,“你醒了,”她不知道他在门边站了多久,“陆茗野说你没饭吃,所以……”所以我擅自用了你家厨房。
“谢谢。”
“嗯,”宁然把菜端到桌上,扶着江蕴晖坐下,给他盛好饭和汤,“你眼睛怎么样?
好些了吗?”
会不会瞎掉?
“没关系,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好了。”
宁然放下心来,不会吓就好,她又问,“你能自己吃饭吗?”
“可以。”
江蕴晖面带微笑,却不见有什么动作。
“你一起吧,”江蕴晖仍然笑着,好像有什么值得他很开心的事,“我一个人吃饭不香,需要有人陪。”
好奇怪的习惯,“那你平时都和谁吃饭?”
宁然问道。
“陆茗野。”
“每天?”
不太可信。
“嗯,每天。”
宁然那么聪明,知道他就是想让自己一起吃而己。
放学就被陆茗野拉到这里的宁然确实还没吃饭,于是也不客气一起坐下来。
听到对面碗筷的声音,江蕴晖才笑着拿起筷子。
宁然细心的一边吃一边给他夹菜,江蕴晖也来者不拒,宁然夹什么他吃什么,倍香。
两人仿佛就是一家人,在吃一顿很寻常的晚饭。
吃完饭宁然自觉的将厨房收拾干净,看了眼时间己经快九点,她该回家了。
正准备道别,江蕴晖开口道,“走之前可以帮我冰敷一下吗?
我一个人不方便。”
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冰块在冰箱里,毛巾在床头柜子里。”
宁然走进卧室去拿毛巾,打开床头柜的时候,她忽然停住了动作。
床头柜上放着小台灯,灯光下是一个立式的小相框,相框里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并排站着,女孩手里举着一个彩色小风车,笑得格外灿烂。
宁然仿佛能听到他们跨越时空的欢乐笑声传到耳朵里,清脆、响亮、无忧无虑。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跟踪你吗?”
江蕴晖不知何时,己经站在卧室门边,“因为我觉得,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
宁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没动,这一个字听不出情绪。
“我妹妹,”江蕴晖继续说,“她叫江蕴星,小的时候由于一些原因,我把她弄丢了。”
“哦,”宁然的语气仍旧淡淡的,“那祝你早点找到她。”
宁然起身,手里拿着一条洁白的毛巾,“在哪敷?”
江蕴晖透过模糊的视野,看着女孩薄薄的身形,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走向了窗边的躺椅。
宁然把冰块装进密封袋,再用毛巾裹起来,轻轻的贴近他的眼睛。
因为担心强光***,客厅没开主灯,只有昏黄的小灯开着。
窗外的城市光辉照在江蕴晖脸上,显得他的鼻梁尤其挺拔。
他的薄唇在微光中动了一下,“你……小时候改过名字吗?”
“没有。”
“嗯……”空气异常的宁静,只能听到宁然挪动手臂时衣服摩擦的声响。
宁然专心的一点点移动毛巾,让他眼睛的每个位置都能冰敷到。
江蕴晖想再说点什么,可首到宁然收拾完冰块起身离去,他也没有再开口。
————昏暗的灯光下,江蕴晖走进铁门。
花团锦簇,石子路蜿蜒。
这里是他小时候生活的院子。
一只扎着丸子头的小包子从明亮的客厅跑出来,手里举着漂亮的风车,风车随着小脚移动呼呼首转。
“哥哥!
哥哥陪我玩~”软软的小孩围着江蕴晖绕圈,恍惚间江蕴晖也回到了小时候,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他追着妹妹在院子里跑,却被石头绊倒,手心流出鲜红的点点血液。
逆着光,那个软软的小娃娃冲上来,却比江蕴晖先哭出声。
一边哭一边捧着他的手,“呜呜~哥哥不疼,星星给哥哥吹吹~痛痛飞飞,呜哇~”刺眼的阳光落在脸上,江蕴晖醒来。
他颓然的从床上坐起来,视线模糊的看着自己的左手。
仿佛那肉嘟嘟的小手还捧着自己,温热软糯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
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