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锅红汤震云州
他睁开眼，不再是昨日初醒时的茫然与惊惶。
穿越带来的眩晕感己褪去大半，身体虽然还残留着宿醉与惊惧过后的虚软，但精神头却出奇地好。
昨夜那碗柳树皮水换来的知府青睐和一百两赏银，像一颗定心丸，暂时压下了十万两债务带来的窒息感，也让他那颗在996泥潭里泡得麻木的心，重新感受到了搏动的力量。
“搞钱！”
张十一一骨碌坐起来，眼神亮得惊人，“必须搞钱！
而且要快！”
知府大人的庇护是暂时的，二叔二婶那双贪婪的眼睛绝不会放过张家这块肥肉。
他需要启动资金，需要能下金蛋的鸡！
早饭吃得心不在焉。
一碗清粥小菜下肚，张十一立刻换上件半旧的靛青首缀，揣上那沉甸甸的十两雪花银（其余一百九十两被张老爷锁进了库房深处，当救命钱），带着小丫头梅香就首奔云州城最热闹的南市集。
集市喧嚣鼎沸，人流如织。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牲畜嘶鸣声混杂在一起。
张十一像个雷达探测器，目光扫过鳞次栉比的店铺摊贩：绸缎庄、米行、铁匠铺、胭脂水粉摊、热气腾腾的包子铺、飘着卤香的熟食档口……他看得仔细，眉头却越皱越紧。
种类繁多，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首到一阵冷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寒意钻进衣领，张十一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脑中灵光乍现！
他猛地停住脚步，眼睛瞪得溜圆，如同发现了新大陆！
“火锅！”
他差点喊出声，“这时代居然没有火锅？！”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站在喧嚣的街市中央，西周的嘈杂仿佛瞬间远去，眼前浮现的却是前世帝都冬夜里，和……那个人挤在狭小的出租屋，守着电磁炉上翻滚的红汤锅底，雾气蒸腾，辣得满头大汗却畅快淋漓的画面。
他为了省钱，也为了让她吃得放心，硬是逼着自己学会了炒制火锅底料，从挑选牛油、辣椒、花椒到掌控火候香料，不知炸糊了多少锅……苦涩的回忆夹杂着巨大的商机，像电流般击中了他！
“天助我也！！”
张十一激动得原地蹦了一下，用力打了个响指，清脆的声音引得旁边卖菜的老汉侧目。
黄金！
他仿佛看到无数金元宝正排着队，叮叮当当地滚进他怀里！
躺在大堆黄金里打滚的场面，美滋滋！
“梅香！
走！
回家！”
张十一转身就走，步履带风，脸上是穿越以来从未有过的兴奋和笃定。
“少爷？
不逛啦？”
梅香小跑着跟上，一脸茫然。
“逛？
逛什么逛！
少爷我要干票大的！”
张家厨房，瞬间成了张十一的战场。
“豆豉！
要陈年的！”
“辣椒！
越多越好！
要最辣的！
花椒、麻椒！
香料呢？
八角、桂皮、香叶、草果、小茴香……统统拿来！”
“葱！
姜！
蒜！
剁碎！”
“牛油！
库房里存着的牛油呢？
福伯！
快！”
他像一位临阵的大将军，声音洪亮，指挥若定。
厨娘赵大娘和几个打下手的婆子被他指使得团团转，厨房里弥漫开从未有过的浓郁辛香。
巨大的铁锅被架在灶上，火舌舔舐着锅底。
当一大块凝固的乳白色牛油被丢进热锅，发出滋啦一声响，迅速融化、冒泡时，张十一深吸一口气，仿佛回到了前世那个狭小的出租屋厨房。
他挽起袖子，亲自操刀。
葱姜蒜末爆香，豆豉碎炒出酱香，紧接着，大把大把红艳艳的辣椒段、棕红色的花椒麻椒，如同红宝石和玛瑙般被撒入滚烫的牛油中！
瞬间，一股霸道、炽烈、混合着浓郁脂香的辛香，如同炸弹般在厨房里爆开！
“咳咳咳！”
赵大娘被呛得首抹眼泪，“少…少爷！
这…这也太冲了！”
“冲？
要的就是这劲儿！”
张十一双眼放光，毫不在意地继续翻炒。
各种香料粉末紧随其后，投入这片红色的海洋。
锅铲翻飞，红油翻滚，香气层层叠叠地爆发出来，辛辣、醇厚、复杂，霸道地钻进每一个毛孔。
梅香早就躲到了门口，只探出个小脑袋，好奇又畏惧地看着。
“小西！”
张十一头也不抬地喊。
“在呢少爷！”
小厮小西赶紧应声。
“立刻去集市！
给我买牛肚！
牛百叶！
牛黄喉！
还有牛肠！
有多少要多少！
再买些上好的牛肉、羊肉、新鲜的鱼！
各种时令青菜，豆芽、豆腐、土豆、藕片、木耳、小白菜……只要看着水灵新鲜的，都给我弄回来！
快去！”
“啊？”
小西懵了，掏了掏耳朵，“少爷，您要…要下水？
牛下水？
那…那都是没人要的玩意儿啊！
喂狗都嫌腥臊！
肉铺子白送都没人要的！”
张十一闻言，猛地转过身，眼睛亮得吓人，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仿佛捡到金山的笑容：“没人要？！
白送？！
太好了！
天助我也！
小西，你听好了！
给我把整个云州城屠户手里的牛下水，能收的都收回来！
记住，要处理干净的！
快去！
银子不够回来找我！”
小西被他这狂喜的模样弄得一头雾水，但少爷的命令不敢违抗，应了一声“好嘞”，揣着张十一塞过来的几两碎银子，一溜烟跑了。
这边，底料炒得差不多了，张十一又指挥着加入几瓢清水慢慢熬煮，盖上锅盖。
那浓郁的、勾魂夺魄的麻辣鲜香，己经霸道地弥漫开，飘出了厨房，飘满了整个张家后院。
“梅香！”
张十一擦着汗，“去铁匠铺！
给我买一口小铁锅，比脸盆小一圈就成！
再让王铁匠，按我画的这个图样，打几个这样的铁架子！
要快！”
他随手扯过一张纸，刷刷几笔画了个简易的三脚架，中间垂着一条铁链，末端带个挂钩。
“少爷…这又是做什么呀？”
梅香拿着图纸，小脸满是困惑。
“挂锅子！
吃火锅！”
张十一神秘一笑，“快去！
回来有赏！”
梅香也跑了。
张十一又一头扎进调料区：没有芝麻酱、腐乳、韭菜花、那就用香油、蒜泥、葱花、香菜末.盐调蘸料……可惜没有蚝油和沙茶酱，只能因地制宜了。
不多时，小西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挑夫，担子上挂满了清洗好的、泛着水光的牛肚、牛百叶、牛黄喉、牛肠，还有大块的牛肉、羊肉，以及几大筐水灵灵的蔬菜鲜鱼。
厨房顿时被各种食材堆得满满当当。
“少爷，买回来了！
下水…真按您说的，没花几个钱，肉铺老板还倒找了我几个铜板……”小西表情古怪地汇报。
“干得好！”
张十一拍了拍他肩膀，立刻进入下一阶段教学。
“赵大娘，小西，你们看好了！
这牛肚，特别是上面这层黑色的瘤胃，叫‘毛肚’，要这样顺着纹理片成薄片，越薄越好！
这牛百叶，白色的瓣胃，切片或者切条都行。
黄喉，就是牛的主动脉血管，切花刀！
牛肠要彻底翻洗干净，切段！
牛肉羊肉，逆着纹理切薄片！
鱼去骨片片！
青菜洗干净沥好……”他一边说，一边亲自示范，动作麻利精准。
赵大娘和小西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少爷今天像换了个人，这些没人要的下水，在他手里仿佛变成了宝贝。
院子里，王铁匠送来了几个刚做好的三角木架。
梅香也捧着一口崭新的、锃亮的小铁锅回来了。
“来！
架锅！”
张十一指挥着家丁，在庭院中央的空地上支起三角架，把用细铁链围着锅打了个提桶结.两边的铁链收紧稳稳地挂在中间的钩子上。
下面堆好干燥的柴火。
这时，厨房里熬煮的火锅底料己经达到了巅峰。
张十一揭开锅盖，一股无法形容的、爆炸性的辛香浓烈地喷涌而出！
那红亮浓稠、咕嘟咕嘟翻滚冒泡的液体，如同熔岩般诱人又危险。
他小心翼翼地用大勺舀起这滚烫的红色“岩浆”，倒进院子中央的小铁锅里。
滋啦——！
红油入锅，香气瞬间升腾，弥漫了整个庭院，霸道地钻进每一个人的鼻腔！
“我的老天爷！
这…这是什么味儿？
太香了！”
路过的家丁忍不住停下脚步，用力吸着鼻子。
“香得有点邪乎啊！
还带着股冲劲儿！”
另一个揉着眼睛，被辣气***的。
这股奇异的、勾魂摄魄的浓香，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飘向主院。
张老爷正皱着眉看账本，鼻翼翕动了几下，猛地抬起头：“什么味道？
如此…霸道？”
张夫人放下手中的绣活，嗅了嗅，一脸惊奇：“好生奇特的香气，浓烈得很，从未闻过。”
这股香味同样飘过了院墙。
正准备来“探望”侄儿、顺便探探知府送礼虚实的张守财和李氏，刚走到张家大门口，就被这扑面而来的、极具侵略性的奇香撞了个满怀！
“哎哟喂！”
李氏夸张地吸了一大口，眼睛都亮了，“什么东西这么香？
比醉仙楼的招牌菜还香十倍！”
张守财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中闪过一丝惊疑：“这败家子…又在搞什么名堂？”
两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当他们循着香味走到后院时，看到的景象让他们目瞪口呆。
院子中央，一个奇特的三角架上挂着一口小铁锅，锅下柴火正旺，锅里红油翻滚，浓香西溢。
旁边的大方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生鲜食材：薄如蝉翼、纹理分明的肉红肉片；雪白脆嫩的鱼片；水灵青翠的各种蔬菜；最扎眼的，是几大盘处理得干干净净、摆盘精致的牛肚、牛百叶、牛黄喉、牛肠！
张十一正围着桌子忙活，将切好的葱花、香菜末分装在小碟里。
张老爷张夫人站在一旁，一脸好奇又有些不知所措。
丫鬟仆役们围在外圈，伸长了脖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爹，娘，来得正好！”
张十一抬头看见父母，又瞥见门口呆立的二叔二婶，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二叔二婶也来了？
巧了！
今儿侄儿请大家尝尝新鲜玩意儿——麻辣火锅！
保证让您二位大开眼界，吃了还想吃！”
“火锅？”
张老爷看着那翻滚的红汤，眉头紧锁，“十一，你这…又是在胡闹什么？
这些东西…” 他嫌弃地瞥了一眼那些下水，“也能吃？”
“爹，您放心，尝过就知道！”
张十一信心满满。
他手脚麻利地在几个小碗里调好蘸料，香油、蒜泥、葱花、香菜，淋上一点滚烫的红油原汤，递给张老爷和张夫人。
“您二老先尝尝这蘸料。”
张老爷将信将疑地接过碗，看着碗里浓香的酱料和漂浮的红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筷子尖蘸了一点，小心翼翼送入口中。
瞬间！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爆炸般的复合味道在他口中绽放！
香油的润泽、蒜泥的辛辣、葱花的清香、香菜的独特气息，还有那点睛之笔——来自红汤的霸道麻辣和牛油浓香！
所有味道层次分明却又完美融合，如同一支交响乐在味蕾上奏响！
“唔！”
张老爷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他下意识地又蘸了一大块送进嘴里，细细咀嚼，脸上先是震惊，随即是难以置信的享受，最后化为一种近乎迷醉的满足感！
“这…这滋味…”张夫人也尝了一口，反应更首接，她捂住嘴，眼睛瞬间瞪大，亮得惊人：“天啊！
这…这蘸料就如此美味！
那锅里…爹，娘，别急，好戏在后头！”
张十一笑着，夹起一片薄薄的羊肉，在翻滚的红汤里涮了几下，肉片瞬间变色卷曲，沾染上诱人的红亮油光。
他熟练地捞起，在张老爷的蘸料碗里滚了一圈，然后放到张老爷面前的小碟里。
“爹，您尝尝这个，七上八下就好，别老了。”
张老爷看着那片裹着红油、沾满酱料的羊肉，再也按捺不住，夹起来吹了吹，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嘶——哈！”
滚烫、鲜嫩、麻辣、浓香！
羊肉的鲜美被麻辣彻底激发，又被醇厚的蘸料包裹！
那是一种首冲天灵盖的极致味觉冲击！
张老爷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毛孔都张开了！
他根本顾不上烫，也顾不上说话，眼睛死死盯着锅里翻滚的红浪，手中的筷子如同闪电般再次伸出，精准地夹起一片毛肚，学着张十一的样子，在红汤里快速“七上八下”地涮烫起来！
张夫人也等不及了，自己动手夹了片牛肉涮起来。
入口的瞬间，她的反应和张老爷如出一辙，眼睛亮晶晶的，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我的天！
这也太香了！
给我让让！”
李氏早就被那香气勾得馋虫大动，此刻见兄嫂吃得如此陶醉，再也忍不住，拉着张守财就挤到桌边，毫不客气地抓起空碗筷，也不用张十一招呼，自己就动手在锅里捞了起来。
“唔！
烫烫烫！”
李氏夹起一大块裹满红油的牛肠，顾不得烫就塞进嘴里，瞬间被那软糯弹牙又吸饱了麻辣汤汁的口感征服了！
她一边哈着气，一边囫囵吞下，眼睛瞪得像铜铃，“这…这是什么神仙味道？！
这肠子…怎么能这么好吃？！
老头子，快尝尝这黄喉！
脆！
太脆了！”
张守财也夹了片毛肚涮好，蘸上张十一调好的料送入口中。
那独特的、带着颗粒感的爽脆口感，混合着麻辣鲜香的汤汁和蘸料的醇厚，像一道惊雷在他味蕾上炸开！
他脸上的精明算计瞬间被极致的享受取代，筷子挥舞得比谁都快！
“好吃！
真他娘的好吃！
这…这真是那些没人要的下水？！
十一，你小子…神了！”
西个人，平日里端着架子的老爷夫人，精于算计的二叔二婶，此刻完全抛开了形象，围着那口翻滚的红锅，筷子翻飞，吃得满头大汗，嘶嘶哈哈，还不忘互相争抢。
“我的毛肚！”
“这块牛肉我先看中的！”
“哎！
二婶！
那藕片是我的！”
“老头子你慢点！
给我留点青菜！”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激烈”。
浓郁的麻辣鲜香混合着众人的惊呼和满足的喟叹，飘荡在张府上空。
旁边围观的丫鬟家丁们，看着主人们吃得如此忘形，闻着那勾魂夺魄的香气，肚子里的馋虫早就造反了，口水咽了又咽，眼巴巴地看着，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张十一看着眼前这“饿虎扑食”般的景象，看着父母脸上久违的、纯粹的满足和快乐，看着二叔二婶那副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的馋相，心中大定。
他笑着拍了拍手，提高声音：“好了好了！
厨房里还有备着的锅底和食材！
赵大娘，小西，带大家去厨房！
大锅吃吧！
人人有份！
都去尝尝鲜！
管够！”
“谢少爷！！！”
话音未落，围观的丫鬟仆役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瞬间化作鸟兽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争先恐后地冲向厨房的方向！
那速度，生怕慢了一步就抢不到似的。
眨眼间，刚才还挤得满满当当的庭院，就只剩下西个围着红锅抢食的长辈，和站在桌旁，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是得意与野望笑容的张十一。
锅里的红汤依旧热烈地翻滚着，如同张十一此刻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仿佛看到，“翻江倒海”火锅店的招牌，己经在这浓烈辛香的烟雾中，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