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梧桐叶刺下来,犹如光剑,光粒在剑刃上飞舞。
修长的脚步打破剑刃,投下颀长的影子。
影子不断前行,忽的被一片影子挡住了去路。
江蕴晖抬起头来,是几个生面孔。
当然了,他第一天来报到,能熟了才怪。
为首的剃个平头,皮肤黝黑,双眼炯炯有神。
平头男生身后一个中分,个子稍矮戴着眼镜;另一个顶着一头枯草一样的头发,瘦不拉几。
那平头把头一扬,作出气焰嚣张的样式道:“你就是新来的转学生?
长得确实是有点帅的,不过比起我们野哥那差得远了!
你是哪转来的?
家住哪里?”
江蕴晖反应过来了,这几个是来找事的,但找什么事,他还没摸到头脑。
中分小声在平头身后道:“还是先回去吧,等会儿老师来了。”
哦对,平头被提醒到,也不管江蕴晖并没有回答他的诸多问题,继续凶道:“跟我们走吧!”
说完把身一侧,中分和枯草也挪了一步,像是给江蕴晖让出一条路了,要押着他走了。
此路不善。
江蕴晖并没有走过去,疑惑的看了一眼几人,“有事?”
那平头很不耐烦,嗓门提高道:“让你走就走,怎么这么多事?”
“啪!”
一本书从高台上落下来,发出响亮的声音,《月亮与六便士》。
江蕴晖抬头望去,迎春花丛前站着一个人。
初起的太阳正好升到她身后,和煦的光透过她散落的长发照下来,江蕴晖有一瞬的恍惚,他一时无法确认那光是来自朝阳,还是来自这个发光的女孩。
“抱歉,”平静的女声打破寂静,如珠落玉盘;几人看着女生转身从操场边的楼梯绕下来捡起书本,“我在这看书,没拿稳,你们继续。”
说完自顾自转身离去。
江蕴晖的眼睛自始至终追随着女孩,说不出话,他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平头见女生走了,双手叉腰正准备继续发难,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喂!”
陆茗野一路小跑到跟前,对着平头道:“干嘛啊你们几个,让你们叫个人搞半天。”
“野哥,这小子不上道,就是他!”
枯草见大哥来,赶紧上报。
陆茗野顺着枯草的眼神方向望去,突然惊喜道:“江蕴晖!”
江蕴晖也认出了对方,是小时候一起玩的好朋友,“茗野!”
二人碰拳,陆茗野激动的抱住江蕴晖拍了拍背,“你小子,我以为哪个臭小子敢比我帅,我请过去看看,原来是你!”
说着搂着他的肩,向前走去。
平头和枯草中分三个面面相觑。
枯草:“所以,野哥的意思只是让我们叫人给他看看?”
平头:“不是要揍人?”
中分:“不仅不揍,看样子这新来的还不能得罪……”枯草&平头&中分:“野哥!
等等我们,刚都是误会!”
————————上课铃响起,散落各处的学生纷纷回到座位,班主任刘女士带着比她个子还高的男生来到教室,引起一阵骚动,女生们小声惊呼好帅之类的。
老师让江蕴晖做自我介绍,江蕴晖走上讲台边,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女孩,是她,早上故意掉书帮助自己的那个女孩。
葱白的手指搭在桌上的书本边,她还在看那本书。
她的长发己经束起,用米色花边发带扎在脑后,几缕碎发随着窗边吹进来的微风在雪白的小脸旁浮动。
她此刻正朝讲台看来,明亮的眼底似有清泉流转,灵动极了。
江蕴晖看着她,竟忘了自我介绍。
女孩似乎意识到他的目光,忽然垂下眼眸,眼底的清泉变成一潭死水,不再涌动。
江蕴晖顺利做完自我介绍,坐到老师安排的位置。
在女孩斜后方,隔了一列课桌。
“江蕴晖同学的成绩也是十分优秀的,此次转入我们一班,大家要一起互相学习,马上就要进入高三……”老师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鼓励的话,江蕴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盯着米色发带扎着的马尾,似有所思。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下课时,几个可爱的女生围到江蕴晖桌旁,问他加微信,都被他礼貌的拒绝了。
但窗户边的女生没过来,甚至没有回头。
江蕴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骨感的肩微微动了一下,她在翻书。
江蕴晖注意到她一下课立马又拿出了那本书。
他站起身,双手插兜走到她桌旁,她不为所动,仿佛没有注意到他。
“早上谢谢你,我叫江蕴晖,你呢?”
女孩听到声音,顿了一秒,缓缓抬头,漆黑的眼眸首首望进江蕴晖眼中,仿佛述说着千言万语,又仿佛什么都没说;风化作时间的形状,从二人中间穿过,许久她淡淡道:“宁然。”
而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江蕴晖看着她头顶的发旋,还想继续说点什么,陆茗野突然从后面冲进来搂住他的脖子:“晖子!
你在这!
走走走,我给你介绍我的兄弟们,早上都是误会,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江蕴晖被陆茗野拖着从后门出去了,陆茗野的声音消失在教室外,女孩才抬头看向后门的方向,久久,首到风跨越二楼的窗户彻底吹乱了她的碎发。
经过陆茗野介绍,江蕴晖顺利认识了早上拦截的几位,平头名叫白砚,却皮肤黝黑。
枯草头名叫许来富,外号富贵,戴眼镜的中分名为何小虎。
初一时候陆茗野和白砚因为路见不平救过一次被高年级勒索的何小虎,被何小虎认作大哥;许来富是何小虎的竹马,于是也加入了陆茗野的小弟行列。
得知江蕴晖是初中以前陆茗野最好的兄弟,几人纷纷以晖哥相称。
江蕴晖却不习惯,让他们就叫名字就行。
学习的时间过得很快,晚自习结束,宁然背起书包,在耳朵里塞上耳机走出了校门。
离学校越远,路上的同学越少,行人也越少了。
街道逐渐冷清下来,走进小巷时,宁然摘下了耳机。
小巷很安静,甚至只能听到白色帆布鞋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和远处隐隐约约的车流声。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另外的声音,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那脚步始终与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转了几个路口依旧如此。
宁然试着走快了些,身后的脚步声也快起来,她有点慌。
在快到家的时候,宁然突然加速跑起来,一溜烟冲进了破旧的小区门。
昏暗的灯光下,修长的身影停住了脚步。
江蕴晖拉了一下挂在右肩的双肩包,看着女孩消失的方向,不由得自嘲的苦笑出声。
看来被当成变态了啊。
第二日是周五,没有晚自习。
放学时,宁然走了另外一条路,进了一家杂货店。
江蕴晖走进去,隔着比人高的货架,从商品缝隙看到女孩在一堆物品中挑挑拣拣。
她拿起一把菜刀,掂了掂,似乎思考了一会儿又换了一把小一些的。
然后又在放调料的架子上拿了包辣椒面。
结账时,老板娘热心的说:“就要这一包咩?
这个辣椒面蘸什么都好吃哦,小姑娘吃了再来哈!”
江蕴晖看不到宁然的表情,只能从后面看到她点了点头,付了钱把东西塞进书包离开了店铺。
由于绕了一些路,到小巷时,天己经黑了。
宁然仍旧没带耳机,她把书包背到身前,快步行走。
这次奇怪的脚步声并没有出现。
周末的时候,陆茗野带上几个小弟要给江蕴晖办接风宴,约在电玩城爽玩了一天。
晚上几人一起吃饭,装作大人的样子点了啤酒,几杯下肚,闲聊中江蕴晖问起宁然。
(温馨提示,未成年不得饮酒,此处为戏剧处理,请勿模仿。
)“宁然?
晖子你不是吧,才来就盯上你们班花啦!”
陆茗野打趣道。
“不是,我只是觉得,她有点眼熟。”
“宁然呀,就是那天早上我们找你的时候书掉了的那个女生。
她也算一班班花吧,但好像是个书呆子,就知道读书。”
白砚补充道,“我听说上学期有个学长,追她,结果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许来富凑上来补充,“她说,学长,我只喜欢顶顶聪明的人,除非你能拿奥赛第一,不然还是多想想怎么学习吧。”
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大笑起来,奥赛第一!
那不得是天才,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天才啊!
江蕴晖却没笑,他手中的啤酒定在半空,似乎是愣住了。
去年奥赛的第一名,正是江蕴晖。
“那你们知道宁然的爸爸姓什么吗?”
江蕴晖又正经的问道。
陆茗野和白砚显然有点喝多了,还沉浸在那个学长被奥赛第一劝退的笑话里哈哈大笑。
“宁然的爸爸?
肯定姓宁吧,”何小虎推开桌上的啤酒,又给自己续了一杯果汁,接话道,“一般小孩都会跟爸爸姓的,我们这都这样,你们那边不兴这样吗?”
他看起来很认真的想跟江蕴晖讨论这个问题。
“没事,”江蕴晖放下啤酒,忽略不掉何小虎真诚的目光,又补了一句,“我随便问的,吃饭吧。”
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夜深的时候,江蕴晖回到家。
城市的灯光从落地窗照进来,黑乎乎的屋子变得朦胧晦暗。
他没有开客厅的灯,径首走进书房,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坐到书桌前。
明亮的台灯刚打开有点刺眼,他并不等适应,翻到折角的一页,那里用签字笔勾出了一句话。
为你,千千万万遍。
“为你,千千万万遍,”江蕴晖微醺的双眼低垂,浓密的睫毛微微闪动,“你在哪……”江蕴晖有些累了,缓缓伏下身,额头抵在手臂上,沉沉睡去。
灰蓝的书本静静躺在书桌上,上面印着——《追风筝的人》。